第169章 端倪初現
秦王的存在,于他們這些影衛而言,就如高高在上的神明般,連呼吸都是不可章沾染的存在。 因此這么接地氣又善解人意的蕭琛,著實讓人有些詫異,夜影愣在原地,那模樣像是被嚇到了。 “主、主子,夜魅怎么了?” “噗嗤!” 南瑾瑜沒忍住笑出聲兒來,果然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下屬,蕭琛這個人素來高冷慣了,以至于他們的下手們都以為他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他怎么了你來問我?” 蕭琛挑了下眉,面色rou眼可見的有些黑,這家伙果真是不近人情啊,方才那關切的模樣,許是他的錯覺吧! “是屬下僭越了,殿下吩咐的事已經辦妥,路上遇到些意外,耽擱的久了些,不過現在都解決了,西南邊軍已經與東川新征軍圍合,淮南大勢已定,可以動手了。” 夜影一板一眼道,盡管心亂如麻卻依然保持鎮定自若,又或者說面無表情。 南瑾瑜默默地在心里點了個贊,端了杯茶坐在窗前的榻邊小口啜著。 門外站著的夜魅呼吸已經趨于平穩,大概這些日子心里的壓力也釋放出來了,不過事后他們要如何相處便不是她考慮的問題了…… “何事耽擱至今?” 蕭琛見夜影小瘦的多,視線停留在門外的影子上轉了轉,道:“先去換身衣服,公務晚些時候再來稟,一切按原計劃進行便是。” “屬下遵命!” 夜影微微頷首,沒多想便轉身退了出去。 門外夜魅依舊立著,方才崩潰大哭的模樣早已經消失不見,就連臉上的妖嬈妝容似乎都補過了,只是一雙勾魂的媚眼還紅著,見他出來沉默不語。 “走了。” 夜影以為他在發呆,拽了下他的袖子。 “干嘛?” 夜魅抿唇,目光轉到對方的手上,終究沒有拍開他的爪子。 “帶我回房去,這兒你熟啊!” 夜影不由分說便將人拉到面前,打手一伸半挾持似的把夜魅架走了,留下房內再次震驚的蕭琛和南瑾瑜兩人。 “這兩人……有問題吧!” 蕭琛有些驚嘆,眸光停留在南瑾瑜極其有深意的臉上,用詞還是比較委婉的。 畢竟都是他看著長大的少年,本性是什么樣他再清楚不過,說來多少也有些唏噓,但愿他們都能安好。 “殿下覺得是什么問題?” 南瑾瑜眨了眨眼,一副我不懂你在說什么的模樣,臉上的笑卻是十足的不懷好意。 “大概是兄弟反目恩怨情仇的問題?” 蕭琛見她笑得像只狐貍,于是玩心大起開起玩笑來,連日的病痛和陰霾也隨之煙消云散。 “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呢……” 南瑾瑜咯咯笑,視線轉向窗外。 天邊的云漸漸散開,延綿多日的陰沉天氣也有了放晴的跡象。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夜白和青衣守在西城門已經十數日,流民散去之后,洛縣之困基本都就在疫病控制一事上,因而他們也始終保持警惕之心,絲毫不敢松懈。 “白侍衛,您瞧遠處那是什么?羊群有這么快嗎?” 張守衛長端著個波斯商人手中買來的西洋單筒鏡,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羊群?” 夜白微微轉過臉,視線停留在煙塵四起的地平線上,面色巨變,“緊急備戰!有敵來襲!” “備戰備戰!” 張守衛長大驚失色,腳底一滑便摔了個狗啃泥,不等他覺得痛,便已經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連滾帶爬的順著墻垛子跑去,將打瞌睡發呆的士兵往前趕。 青衣的神色也變了幾變,轉身吩咐門邊的影衛,“回城傳消息,有敵來襲,人數眾多!” “是!” 侍衛飛身消失在城門內,騎馬飛奔在洛縣的大街上。 張守衛長瞧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羊群,煙塵泛起來的是重甲騎兵,跟在后面的人數眾多,烏壓壓看不到盡頭。 洛縣根本沒有常備兵,別說來了幾萬淮南軍,哪怕來的只有幾千,洛縣的城門也顯得不堪一擊。 “這兒怎么辦?淮南軍比預料的提前到了。” 青衣凝眉,頭一次面對這陣仗,心底多少也有些沒有底氣。 “城門不能破,無論對方如何咱們都得頂住……” 夜白看了她一眼,語氣沒有平日的嬉笑輕松,瞧著也不像是個十五歲的少年。 他十歲便因為激靈膽大從暗衛營中被挑出來,跟著殿下在北境作戰也不是一兩次,這樣的陣仗唬人還可以,不過若是真的面對軍隊的話,實際上不堪一擊。 只是,這樣的話他不能對青衣說,因為他們此刻孤立無援! “這要如何……” 青衣抿唇,知道他們遇上了難啃的硬骨頭。 幕后之人這般迅速便讓淮南軍成功合圍了洛縣,目的自然不言而喻,想趁著這邊有能力反擊之前,將他們一舉扼殺在此地,未來朝廷如何,隨便編個理由便能蒙混過去,畢竟法不責眾。 “不知道。” 夜白搖頭,見她面色已經發白,顯然是嚇到了,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到戰場的時候,忍不住笑了笑,道:“別怕,沒事兒的。” “嗯。” 青衣看了他一眼,伸手握住他的手,像曾經做過的無數次那樣,牽著手便不再害怕,對輪面對的是什么。 “第一輪!準備……” 張守衛長已經繞著城墻跑了一圈,將為數不多的幾百城守衛兵調遣到前面來,整齊的弓箭已然架上了城墻垛子。 “且慢!” 夜白愣了片刻,視線停留在一馬當先前來的人身上,微微抬手。 弓箭手緩力,前面的馬兒已經到了城下五十米。 “淮南軍再此!主帥責問,洛縣城門為何久閉不開?南巡欽差是否在城內?請秦王殿下出來解釋解釋!” 武將的聲音聽著粗獷聒噪,面生的模樣瞧著倒是十分唬人,只是這才喊了幾句話,便氣喘吁吁的模樣,花架子一個! “淮南軍吏屬何處?師出何名?秦王殿下豈是你等想見就見的?若是要見秦王殿下,派遣你們主帥出來,焚香沐浴遞上名帖,三日之后城內拜見!” 夜白玩世不恭的答了,中氣十足的聲音聽起來讓人不禁惱火,并且還十分丟臉。 對方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便能代表秦王說話了么?這是有多瞧不起他們這三萬弟兄? “放肆!爾等庶子何來這般撒謊的膽量?秦王殿下明明染上疫病生死未卜,洛縣自縣令被擒之后便連日關閉城門至今,若非我淮南軍主帥英明,召集眾弟兄前來解救洛縣百姓于水火之中,爾等無名小輩還不知道會將洛縣如何!” 上前叫囂的人果然囂張至極,仗著身后合圍了洛縣東西城門的三萬大軍,便不將已經多日沒有消息的洛縣放在眼里。 在他們淮南軍看來,別說秦王殿下病入膏肓已經快不行了,就算他還好端端的活著,面對這般虎狼之師,只怕也難有回天之力! “在下官居從四品,領御前帶刀侍衛虛銜,淮南軍是什么編制沒聽說過,不過你這般叫囂的架勢,倒是提醒了我!凡敢來犯洛縣者,按律誅三族牽連三代,淮南軍是吧?有膽子都出來溜溜!” 夜白拔高了聲音,確保后面那些縮在后面大頭兵能聽清楚。 內地編制的士兵大都連真正的戰場都沒上過,別說膽小如鼠了,就算是膽大的,不要命且不顧及家人的也在少數。 果然,夜白此話一出,便看見本身就松散雜亂的淮南軍再次潰散開來,亂七八糟如同被人趕來的羊群,面對真正的虎狼,退卻了。 “三日前,有不軌之徒領兵前來,在淮河里頭發現了染上疫病的牲口,秦王殿下這才下令封城,淮南軍不僅出師無名,更是一群散沙群龍無首,與其在這里瞎折騰,不若趕緊回家去,免得丟了腦袋還連累家人……” 張守衛長語重心長,與夜白的囂張戾氣形成鮮明對比,卻恰到好處的說到了許多人心坎兒里。 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唱得正精彩,青衣微微松了口氣,后退兩步準備離開,不想城外再次出現了新狀況。 “大人說了,少聽他們胡說八道,直接攻城宣戰!” 后面的人見當先一騎被懟的啞口無言,隨即又罵罵咧咧來了令一個,郝然是當日被坑過一回的許大人! 三日前秦王派人火燒他們的營地,害得他們在淮南一帶丟盡了臉面,不著寸縷等著洛縣施舍的物資,逃到周邊的縣城時幾乎餓死…… 這樣新仇加上之前秦王直接綁了他大哥和三弟的舊恨一塊兒,已經是解不開了! “宣、宣戰?” 當先的督衛猶豫了下,畢竟是株連三族的大罪。 他們本以為秦王殿下歿了所以趁機來打秋風的,打著賑災名號的那些銀子分點兒回去,便足夠他們好吃好喝過上幾年,誰也不想提著腦袋來客死他鄉啊! “不宣戰你以為秦王會放過你們么?淮南軍從出師無名,倘若不能拿下洛縣,待到朝廷的增援到了,還如何解釋這里的情況?誤會么?” 許大人瞇著眼,手中的大刀已經囂張的亮了出來。 他可不是朱大人那種只會吹捧上峰的馬屁精,他們兄弟四人靠的便是手中的大刀過活,如今不過是重cao舊業而已,立了這一功之后,大哥與三弟名正言順回來,他們還繼續安穩的做這縣城的父母官兒! “是是是……許大人先上,在下給您殿后如何?” 都尉有點著慌,但是想到在后坐鎮的主帥,心里索性一橫。 就這一次不求飛黃騰達,但求全身而退! “沖啊!為了洛縣的百姓,為了解救被小人cao控的洛縣,弟兄們都給我上啊!” 許大人領著人沖上去,看似雜亂無章,攻城車卻發出轟隆隆的震天響,露出了預謀已久的計策。 城墻之上,守城弓箭手已經搭上了弦,卻沒有第一時間放箭,反而等著人都到了城下,才緩緩將箭頭對準城門外聚集的攻城車。 “放箭!” 張守衛長一聲令下,整齊的箭飛向城下,當先那些但求一搏換榮華的士兵們,皆在錯愕之中一一倒下,鮮血四濺,瞬間染紅了大片城墻。 “嘶嘶……奶奶個熊滴!這守城的老張頭莫不是瘋了?” 有熟識的人躊躇不前,瞧著城下瞬間慘死的同僚,猶豫了。 叁萬大軍要沖破洛縣城門本不是難事,只是他們沒想過里頭的人竟然會抵抗,并且還是用如此激烈殘酷的手段。 “淮南軍以下犯上,進犯洛縣當誅!” 夜白微微抬手,第二批弓箭手和第三批弓箭手已經上前,面色冷得沒有半分感情,如同一個冰冷的殺人機器。 “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許大人自知不是對手,微微往后退了退,試圖讓別人繼續攻城。 不過只要城門失手,拿下洛縣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兒,一兩個高手而已,又有何懼! “秦王麾下夜白,爺爺跟著北境常勝軍打仗的時候,你們一個個兒都還在家中吃奶呢!” 夜白微微瞇眼,囂張的氣勢瞧著十分氣人,似乎在激怒對方攻城。 有些膽小的思慮重的便不由分說撤退了,因為制式松散沒有正規的軍隊紀律,只是個頭陣,便又大半人后退,更有甚者已經調轉馬頭準備跑路了。 “夜白小子,許天明記住你了!待城門破碎,許天明定親自取你首級!妖言惑眾膽敢以秦王的名頭欺世盜名,你的九族都保不住!” 許天明得意洋洋說完,還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緊跟著的老四,大手一揮,便有新的攻城車上前。 “不想活早說嘛!你們一個個兒的,吃飽了撐的來給人送死,這般貪心沒有腦子,饒是做鬼也不冤了!” 夜白搖頭,抬起的手猛地一揮,第二批弓箭手齊齊放箭。 剛開始還十分緊張的青衣此刻目光灼灼立在城墻邊,手中卻沒有拿劍,而是換了一桿長槍,瞧著英姿颯爽頗有幾分風骨。 “咱們只有三批弓箭。” “我知道呀……” 夜白見她語氣緩和了不少,轉頭沖她一笑,娃娃臉上帶著十足的天真,竟然與之前那個囂張的少年判若兩人。 “那怎么辦?他們有備而來,攻城手段定然不只這些。” 青衣凝眉,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噓……” 夜白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城下的攻城士兵再次死于箭羽之下,不同的是,飛濺的鮮血泛著幽光,落在尸體馬匹身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這是……” 青衣面色微白,想到那日傳聞中姑娘一劍斬下三名外加高手的事兒,不由得嘆息。 這些人雖慘……卻是死有余辜! “百毒先生不是來了么?毒娘子前日也到了,沒有兵力只能在這些上做些文章,兵不厭詐。” 夜白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神色卻是沒有半點變化。 “嗯,他們死不足惜。” 青衣微微頷首,短短片刻便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若是城破,等待他們的照樣是屠殺,死的連個正名都沒有,死后還得替人背黑鍋…… “有毒!” “救命啊……” “哇呀呀呀,好可怕!” 距離遠一些的侍衛還沒到近前,便被嚇得瘋了似的往回跑,撞上后面沖過來的士兵,好一陣人仰馬翻。 “小人做派!竟然敢下毒?你們就不怕背上千古罵名?” 許大人心驚,畢竟他們派出去的三名外加高手便是斃命于秦王謀士的奇毒之下,倘若他們有備而來,攻城之事便不可硬來了。 “黑心肝的難道不是你們淮南軍?還有臉說別人是小人!” 夜白懶洋洋的回了一句,大手一揮便見第三批弓箭手已經上前,而后面則是第一批第二批推下去的弓箭手補上,看似人多實則已經沒有弓箭了。 “撤……” 許天明神色大變,心有余悸下令撤退,來了十多個州縣的兵力,打頭陣的不能總是他們! “這就撤了?不進來喝杯茶再走?” 夜白打了個哈欠,囂張的將手中旗幟一揚,插在了城頭之上,上面郝然是個巨大的秦字。 “……” 許天明心驚,心知這是遇到了硬茬兒了,無論秦王染上疫病之事后續如何,他們都不可能輕易入城,心里便也有了計較。 “烏合之眾不能成事!” 淮南軍大帳之中,傳來一個慍怒的聲音,聽著卻不大真切。 “殿下息怒,這人都聚齊了,咱們便從長計議下如何攻城也不遲呀……” 朱大人陪著笑臉,眼珠子轉的極快。 本以為幕后的大人物還會如從前般遣人前來,不想這次竟然親自來了,否則他們這些地方官兒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來絞殺戰神秦王啊! “哼!后退五百米就地駐扎,準備夜襲。” 主帳之中,躺在椅子上的人微微動了動,轉過來的臉上帶著不屑和嘲諷。 沒有一兵一卒也敢來淮南?蕭琛真是有些日子不打仗便傻了呢! “退了?” 青衣瞧著迅速后撤的淮南軍,心底卻沒有半點放松。 “暫時而已,傳信回去,敵人大概率會夜襲。”夜白斂目道,后背得衣裳已經濕透。 “不必傳了,我知道了。” 冷清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銀色的身影隨即出現在城頭上,身邊還跟著多日不見的夜影。 “殿下!” 夜白欣喜上前行禮,被夜影架到一旁,撲克臉上浮現出幾分嫌棄,“好好說話,別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