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處心積慮
南家有女名琯琯,芳華絕代才冠滿京華,端的是名利雙收風光大嫁。 而她呢?同為嫡女卻處處受制于人,被親姐和親娘看不起,連嫁妝都所剩無幾。 倘若不是南瑾瑜歸家,她看到了原來人還可以靠自己活成想要的樣子,她或許這一生都會忍氣吞聲乖巧懂事下去,最終成為母親手里的一枚有用的棋子! “這孩子,瘋魔了么……” 朱氏怔怔的看著鋒芒畢露的南錦瑟,喃喃自語道。 “只怕是你給她選的人不中意。” 南國公沉吟片刻道,視線停留在秦王席位上片刻又轉開。同樣是南府的嫡女卻生得各個不同。 “妾身還沒與她聊過呢!她如何會得知那件事的?” 朱氏蹙眉,竭力控制面上的表情,眼底卻已經著慌了。 打小她便覺得錦瑟乖巧討喜些,琯琯則是任性慣了脾氣也不好,因此一直都會替jiejie多考慮,而meimei則是能將就便將就,不想錦瑟心里竟會如此不滿…… “回頭聊吧。” 南國公睨了朱氏一眼,視線轉向一旁不再言語。 東川捷報頻傳,瑾宸在那邊還算順利,想來這一行收貨頗豐,只是他與瑾瑜二人是雙生姐弟的事兒也十分令他擔憂,倘若有朝一日瞞不住又該如何?那孩子還會如從前般聽話么? 一曲舞畢,南瑾瑜杵著下巴已經喝完了好幾杯茶。 “跳的極好,哀家以為德妃善舞,不想這南家的二丫頭竟也跳得如此出眾,有賞。” 太后笑道,視線飄向沉默不語的南瑾瑜,心底微微有些不悅。 南家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想憑幾個女子便更上一層樓,他們將燕京那些百年大族都放在了哪里? “謝太后娘娘賞賜,臣女恭祝太后歲歲安康萬壽無疆!” 南錦瑟拜下去,眉眼間卻不帶半點兒喜色。 她這般出風頭非但沒引起太后她老人家的注意,反倒是惹她不悅了! “錦瑟丫頭這張小嘴好甜吶!本宮沒記錯的話,你與芳華公主是一年的吧?”皇后察覺到太后神色不悅,溫和的笑再次浮上臉龐。 選秀扶持南琯琯時她如何不考慮動搖沈家的根基,如今南琯琯與淑妃在后宮分庭抗禮攪得一團烏煙瘴氣的,她便覺得南家女有威脅了? 果真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不中用了啊! “回皇后娘娘,是!臣女與芳華公主一般大。” 南錦瑟有點發懵,她心里依然對秦王念念不忘,可是她卻沒辦法對南瑾瑜下殺手,不說別的,單就對方從南錦寧手下救過她的命這一點就足夠。 況且,連南陽郡主自降身份做妾都沒能爭得過,為此還被秦王殿下嫌棄,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唔,難怪呢,國公夫人那般著急上火的,這年紀是不小了啊,不若本宮給你指個良人如何?” 皇后笑意溫柔,高高在上的語氣并沒有讓她看起來更平易近人些,反倒讓南錦瑟的臉變了變。 自己方才出風頭太后娘娘明顯是不悅的,也就是說太后不打算再提攜南家女子,覺得勢頭太盛,可是皇后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這是為何? “臣女不敢……” “這有什么敢不敢的呢?本宮覺得你好,自然是打心眼兒里瞧著喜歡的,玨兒的東宮太過冷清,本宮覺得你這活潑的性子,來東宮或許不錯,國公夫人說是也不是啊?” 皇后根本不打算給南錦瑟拒絕的機會,直接將難題拋給了朱氏。 太后就是年紀大了耳根子軟,后宮有一個淑妃已經鬧得她頭大了,如今又搞出來一個德妃,呵呵呵,生怕她這皇后之位坐得太穩當么? “這、這、這……” 朱氏呆住了,不由自主的將視線轉向南琯琯。 只見她精心點了桃花靨的臉上已經黑成了鍋底,新做的寶石琺瑯也掐進掌心里還渾然不知,顯然是又驚又怒。 “皇后jiejie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太子妃剛誕下皇長孫數月,jiejie便著急給東宮添新人了,也不怕太子妃心有怨念么?” 淑妃調侃道,視線在德妃面上掃了掃,笑得意味深長。 姐妹反目的戲碼兒唱得可還行?南琯琯不是囂張么?有本事倒是阻止這事兒啊! “淑妃meimei此言差矣,太子乃是東宮之主,大婚數年才得了皇長孫一子,為國之大計納側妃一事自然不得怠慢,倘若我這做皇后的都不上心些,豈不是白白擔了這六宮之主的名?” 皇后答得大義凜然,視線卻小心翼翼的看著成宣帝,一副生怕說錯話征求意見的模樣,瞧著到讓人覺得心酸。 “皇后所言極是,東宮的確太冷清了些,倘若南家這三丫頭合適,便由你做主吧。” 成宣帝沖皇后笑了笑,一副相濡以沫感情頗深的模樣,端的是帝后情深天家風范,氣炸了坐在一旁的眾寵妃。 “是,臣妾遵旨。” 皇后笑盈盈轉過臉,瞧著下首道:“本宮與陛下都覺得錦瑟這丫頭甚好,不知國公夫人意下如何?” “這……但憑皇后娘娘做主。” 朱氏猶豫得已經夠久,此刻幾乎不敢去看南琯琯的神色,心里卻帶著復雜的欣喜。 之前她的確也想過將錦瑟送進東宮,只是礙于琯琯的顏面不敢提,如今皇后娘娘指名要她,倒是個大好的時機,若論起名聲地位來的話,她尋的那些貴族子弟的確無人與太子媲美。 “不可!” 南錦瑟大驚失色,“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面帶驚駭之色磕了幾個頭。 “嗯?錦瑟丫頭這是作甚?覺得太子側妃之位配不上你南家嫡女的身份么?” 皇后被人當眾拂了面子,語氣自然好不到哪兒去,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表面上南家保持中立,但是背地里早已經是太子的入幕之賓,倘若是嫁了女兒過來,那便是穩固的一家人,他們為何會拒絕? “請皇后娘娘息怒,臣女不敢那般膽大妄為,只是家姐剛入宮不久,兄長又領兵出征了,如今大jiejie也與秦王的婚事也定在了兩月之后,臣女若是嫁了,父母身邊便沒有女兒了,臣女斗膽想留在國公府多陪伴父母幾年,因此當不起這太子側妃的位置!” 南錦瑟說完,重重的磕了幾個頭。 她雖有意出風頭,可她沒想過要嫁給太子!jiejie與太子的事兒她多多少少知道些,且不說這宮里的女子活得有多可憐,看看jiejie她便不想嫁進宮…… “唔,竟然是這樣么?” 皇后微微嘆了口氣,臉色稍微緩和了些。 “是,臣女斗膽請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南錦瑟伏在地上,心底卻對未來感到惶恐不安。 連太子側妃的位置都拒了,尋常貴族家中的紈绔子弟定然不敢再來造次,母親也不敢隨便尋個人家便將她嫁出去了…… “也罷,本宮便念在你一片孝心,算了吧!” 皇后擺擺手,面上雖不悅,但也沒再多說什么。 雖說失了個聯姻的助力,不過太后那邊也沒法兒再將她接進宮來培養成第二個南琯琯,畢竟兒子沒娶的側妃,老子決計不會再納了,也算是兩全其美! “臣女叩謝皇后娘娘大恩,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南錦瑟行完禮,汗水已經濕透了后背,亦步亦趨的退下來,回了南府的席位。 朱氏的臉色已經徹底黑成了鍋底,連裝都裝不出來,一把將南錦瑟按在墊子上,怒道:“你個死丫頭做什么呢?你知不知道這般做的后果?” “母親,您弄疼我了。” 南錦瑟擠出兩滴淚來,哀戚的眼神掃向一旁的南國公,往他身邊靠了靠。 “你……” “好了,她只是個孩子,哪兒有你說的那般多心眼?” 南國公睨了眼朱氏掐著女兒的手,微微蹙眉。 “父親大人明鑒,女兒方才也嚇死了……”南錦瑟松了口氣般猛地點頭,嬌俏的臉上帶著無比輕松的笑。 前些日子的流水相親宴上,家事最好最能拿出手的便是季家那個紈绔,其余的要么是家事太差,要么是名聲不好,總之怎么瞧都是些歪瓜裂棗,母親竟然還覺得不錯? 若非祖母提醒她相看一事,她還一直被蒙在鼓里,天真的以為那些人是母親為了寒磣大jiejie才可以安排的…… “你還知道怕啊?乖乖的待著吧。” 南國公無奈的嘆了口氣,寵溺的語氣聽著似乎也松了口氣。 他們雖然站的是太子一黨,可是這明面兒上畢竟是中立的,也因此在朝中他一直被陛下委以重任,倘若錦瑟嫁進了東宮,日后他們便會徹底成為太子黨,這燕京的局勢只怕就要變天了! “是!” 南錦瑟吐了下舌頭,卻沒發現上首的南琯琯一直死死的盯著她,連朱氏都察覺到不對勁了。 坐在對面的南瑾瑜不動聲色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底卻感慨萬分。 人家這一家人瞧著怎么都無比親密,倒是她和瑾宸那個便宜弟弟,像是多余的呢! “在想什么呢?” 蕭琛見她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忍不住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 “唔,我在想啊,家人究竟是什么樣的?” 南瑾瑜轉過臉,認真的看了蕭琛一眼。 這妖孽的眼睛里始終帶著看透一切的清明,似乎沒有能讓他波瀾萬分的事情,也沒有能撼動他內心的人…… “能為你舍棄性命的人,便是家人。” 蕭琛淡淡道,隔空與對面喝酒喝得不省人事的七殿下對視了一眼,抿了口茶。 “殿下言之有理……” 南瑾瑜頷首,本以為這妖孽冷情冷性的,不想他竟然想的如此通透,忍不住感嘆自己膚淺。 “方才你說,你們在御花園邊上遇到的那怪東西,究竟是何模樣?” 蕭琛話鋒一轉,心思顯然沒在這歌舞升平的場面上。 “二哥三哥說是叫活尸藥人,具體我沒見著,二哥趕過去的時候已經逃了,柳姑娘受了傷嚇暈過去了,她約莫知道些,帶我明兒仔細問問。” 南瑾瑜瞧了眼與柳青嫵眉目傳情的白瑾木,忽然笑了起來。 白家這一窩狐貍每一個是心思單純的,可是即便是這狡猾如狐的親人,也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孤孤單單沒有倚仗的…… “活尸藥人?這名字聽著倒是有些意思。” 蕭琛凝眉,視線停在白家坐席片刻便轉開了,微微勾了下唇角:“所以那藥也不是你放的?” “什么……藥?” 南瑾瑜不明所以道,她只是放了些藥粉將人放倒,蕭琛這意思是她不該對季凌云那幾個紈绔出手么? “我明白了,應該不是你。” 蕭琛失笑,這小丫頭大概也沒想過她那三個表兄那般算無遺策,竟然連提都沒提一句便將事情解決了,是怕他不娶么? “對付那幾個居心叵測的壞東西,我已經十分手下留情了,不過是些真言散,又不會傷及性命……” 南瑾瑜挑了下眉,這家伙管她管得未免也太寬了吧! “嗯,小狐貍已經很仁慈了。” 蕭琛點點頭,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像是安撫寵物般,絲毫沒顧忌旁人如何看的。 “哥,這兒人多……” 南瑾瑜無語凝噎,感覺自己這寵物的稱號約莫是摘不掉了,心底微微有些發堵。 “乖,他們不敢說什么。” 蕭琛沖她笑了下,妖孽的臉上帶著幾分愜意,讓人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卻看得出了神。 “咳咳!三皇兄這興致未免也太好了些,難道是府上的舞姬不美么?” 一道酸溜溜的聲音打斷了兩個人說悄悄話,只見獻王黑這個臉出現在他們旁邊的席位上,滿身都寫著今兒十分晦氣。 “要你管。” 蕭琛言簡意賅,硬是懟得對方連話都沒法兒接。 南瑾瑜抿唇輕笑,心情頓時出奇的好。 古人忌諱沾染血腥晦氣的事兒,尤其是別人家的污遭事兒,簡直堪稱無妄之災,獻王卻不得不親自料理忠義侯那些破事兒,想必也積了一肚子怨氣。 “三皇兄若是不滿意上回那些舞姬,不若臣弟再給您送幾個西域美人?保管個個兒都是絕色,乖巧又聽話!” 獻王厚著臉皮笑道,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本殿質疑你的眼光,舞姬就不必了,你留著自個兒欣賞吧。” 蕭琛眼皮子都懶得抬,直接回絕了。 若說江陽郡王是個不要臉的東西,那眼前這個家伙就是沒有臉,在他看來只要能惡心別人的事兒,他都愿意會去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竟然也能開心得起來。 “三皇兄這般莫不是因為怕天晴郡主不高興呢?臣弟就不明白了,天晴郡主這柔柔弱弱的樣子,竟然也能變成母老虎不成?” 獻王端詳著南瑾瑜,始終無法將她與那個殺人不留尸的狠毒女子聯系起來。 江陽手下得意的影衛都折了幾個,這是得多狠呢? “獻王殿下多慮了,人不可貌相。” 南瑾瑜瞪了他一眼,想到之前這家伙拼命給蕭琛塞舞姬算計他的事情,心里便十分不爽。 “聽見沒?人不可貌相,物以類聚,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似的眼光差。” 蕭琛懶洋洋道,絲毫沒把獻王的挑釁放在心上。 叫囂得越厲害的往往是那個膽兒最小的,獻王如此,不過是因為他害怕罷了…… “三皇兄與四皇兄再聊什么那么開心?說與臣弟聽聽唄?” 七殿下端著杯酒走過來,倒在獻王的榻邊上喝了起來。 “沒什么有趣兒的事兒……” 獻王直接黑臉,人卻往旁邊讓了讓。 老七真是個沒心沒肺的蠢貨,混到這個年紀了連王爺封號都沒混著個,快十七歲了還住在宮中的偏殿,一點兒心思都不放在政務上,整日只知道喝酒…… “當真?臣弟瞧著三皇兄笑得挺開心的呢!” 七殿下睨了南瑾瑜一眼,沖她笑了笑。 “仔細你的眼睛。” 蕭琛抿唇,視線停留在蕭瑾臉上,略帶威脅道。 “是是是,臣弟知錯了,三皇兄可千萬別剜了我的眼睛啊,臣弟這渾身上下生得最好看的便是這雙眼睛了,倘若沒了這個,日后只怕連個媳婦兒都娶不到……” 七殿下說的漫不經心,還望獻王身后縮了縮。 南瑾瑜有點懵,視線停留在七殿下臉上片刻而后轉開,抿唇笑道:“七殿下言重了,秦王殿下不過開個玩笑罷了。” 七殿下驚懼道,手中的酒壇子都嚇得險些摔了,整個人坐直了,生怕南瑾瑜不相信他說的話。 “玩笑?那是天晴郡主太不了解我三皇兄……啊哈哈哈,我什么都沒說啊!” “或許。” 南瑾瑜嘆了口氣,端起茶杯不說話了。 她雖然不知這七殿下與蕭琛究竟有什么秘密,不過這樣處心積慮的安排,只怕也是最出其不意的殺招吧,她心里竟然有些心疼。 宮宴熱鬧異常,不過出了南錦瑟那一出之后,主動獻藝的貴女倒是少了許多,零星幾個都是表現不大出眾的,倒也沒掀起什么波瀾來。 原以為宴席散了便能回府去,到最后卻連成宣帝都沒有退席,反而興致勃勃的坐到了最后。 “怎么感覺今兒有事呢?” 南瑾瑜扶著額頭,幾杯果酒就有些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