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前緣今生
南瑾瑜見他欲言又止,只好強打著精神道:“殿下若是生氣,記得氣完了順手將我扔榻上啊……” 反正她就這樣了,這家伙既然將她扔進來,一會兒撈出去也是順便的事兒。 “我有時候真懷疑你是不是個正經姑娘……” 蕭琛無語,任命的去找了袍子,而后卷起袖子準備親自伺候這只犯懶的野狐貍。 “自然不是,我就是個異世穿越來的孤魂野鬼,哪兒那么多規矩可言吶!” 南瑾瑜閉著眼,溫泉水泡著渾身的肌rou便迅速舒展開來,越發不想動彈了。 短時間的高強度提高戰斗力不是什么難事,畢竟她內力深厚,可是這副身體太弱,強行透支的后果可想而知…… “你說的都對,本殿下竟然覺得有道理。” 蕭琛涼涼道,取了袍子折回來,剛想問她要不用些宵夜再睡,便見湯池中的人呼吸均勻,臉上泛著幾分紅暈,儼然已經睡熟了。 算了算了,自個兒招了只野狐貍回來,縱使萬般磨人又能如何呢? 自然是好吃好住的供著,別跑了就成…… 夜,漸深。 西郊外的廢棄義莊因為燕京嬰孩兒失蹤案鬧得沸沸揚揚,被禁軍圍了之后,儼然已經是嚴陣以待。 周圍的村民也有不少來圍觀,但都只能遠遠的隔著森嚴的軍隊看幾眼,而后便被士兵驅趕回家去了,許多人甚至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 咕咕!咕咕!咕咕! 夜行的鳥叫聲漸漸起,白日里天空中盤旋的鷹隼已經消失殆盡,窸窸窣窣的聽得不大真切。 “這邊走這邊走啊,登記完了的便自行去領了家人離去,不要在附近逗留,出了事兒一概不負責!” 眼瞧著從燕京涌出來的人群漸漸散了,聚集的車馬也只剩下零星幾輛,管事的官員終于松了口氣。 “官爺,我們是來尋女兒的,小女名為余真真,年十三,聽隔壁的鄰居說她在鬼獄見過小女,請官爺替我們尋一下。” 一對老夫妻顫顫巍巍走上前,因為視力不大好,看不清帳篷里剩下的那些女子中誰是自家的女兒。 “余真真是吧?有沒有?” 官員回頭瞧了眼登記的小隸,對方將冊子翻得嘩嘩作響,而后將冊子遞過來,搖了搖頭。 “沒有余真真,京兆尹徐大人明兒若是沒有遣人通知你們去領人的話,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官員揉了揉眉心,縱使心再硬也見不得這么多生離死別,更何況可憐天下父母心。 “沒有嗎?怎么會沒有呢?我家隔壁的小蘭與她一道兒逃出來的,她說真真受了傷留在這兒了,治好了便會回去,我家老頭兒不放心,硬是花了二兩銀子租了輛馬車趕過來了,為何會沒有呢?官爺,求求您再給查查吧,許是漏了呢?” 頭發花白的老婦人激動道,上去抓住官員的手,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姑娘家毀了容雖是可憐,但是活著比什么都重要,縱使他們家貧也能養得起她一輩子! “這冊子上確實沒有……” 官員仔細又翻了一遍手上的名冊,想安撫這對老夫妻卻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能看向帳篷的方向。 恰逢季永安從帳篷里出來,聽見了這一對老夫妻的話,便徑直走了過來,“出了什么事兒嗎?” “回大人的話,這對余家的老夫妻說他們鄰居家閨女小蘭回家了,告訴他們女兒活著,只是受了傷……” 官員說著嘆了口氣,今兒來尋女兒的也不是一兩家了,許多人瞧見重傷的孩子當場哭暈死過去的都不在少數,更別說以為孩子活著卻沒有尋到人了! “你們女兒叫什么?” 季永安凝眉道,沖老夫婦倆比了個請的動作。 “真真!小女名叫余真真!” 余老漢連忙應道,拉著老伴兒的手便跟了上去。 “里面瞧瞧吧,有沒有你們的女兒,有的孩子傷得著實不輕,許是漏了也未可知呢?” 季永安嘆了口氣,親手替他們打起簾子。 “大人,這不……” 官員剛想否認,清點人數和身份的時候秦王殿下還在,因為懷疑嫌疑犯逃了查的格外嚴,因此決計不可能出什么岔子,更別說傷重的沒登記名冊了。 重傷的那些個孩子,最早都是郡主一一治過的,別說余真真,什么真真都沒有啊! “你出去吧。” 季永安睨了他一眼,直接將人揮退。 秦王殿下的人始終在查主犯白櫻的下落,那具尸體除了衣物樣式沒錯兒之外,面目全非得幾乎無從辨認,仵作驗了尸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這……” 余家老夫婦見都是些傷得厲害的孩子,一時間也不敢吭聲。 “無妨,可以上去問問。” 季永安點點頭,愣住的夫妻倆兒才緩緩挪動步子,挨個兒看了起來。 “這些個都不是啊……” 余老太抹了把眼淚,忍住想暴哭的沖動,又仔細瞧了一遍。 “確定都不是么?” 季永安蹙眉,想到隔壁停著那句仵作還未開膛驗尸的尸體,猶豫了片刻,道:“余真真有什么特征?身量多高?發質如何?手腳纖細還是粗壯?” “確定!那幾個姑娘雖然包裹著臉,但是身量一看就不是真正,草民家女兒中等身量,手腳細長,頭發生得像她爹又粗又硬,哦對了,真真右腳腳脖子上有顆黑痣,年紀越大那顆黑痣就越大……” “夠了!去查!” 季永安猛地回頭,吩咐門邊立著的小隸,隨即門外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以及驚呼聲。 余家老夫妻被大理寺卿突然的打斷嚇傻了,噤若寒蟬的立著,不敢吭聲也不敢離開,只能墊腳向外張望。 “大人!不好了!嫌犯的尸體……不見了!” 小隸氣喘吁吁跑回來,而后旁邊的帳篷已經被許多個火把照得亮如白晝,而里頭停放白櫻尸體的案板,已經空空如也。 “什么嫌犯?我們是來找女兒的啊!” 余家老漢喃喃自語道,聲音又不敢太大,生怕惹怒了官員找不到女兒。 “不見了?詐尸了么?都還他媽的愣著做什么?給我找!掘地三尺也得找回來!” 季永安瞬間頭皮發麻,這事兒可大可小,倘若尸體并非白櫻的話,這下失蹤了便可以直接證實主謀在逃! 只是,此事涉及一些隱秘之事,陛下千叮萬囑說過得處理好,他一接手尸體丟了? “是!” 小隸領人沖出去,尋了士兵開始四處搜尋,漸漸安靜下來的營地頓時又鬧騰起來。 “既然二老沒尋到人,不若先回家中去,倘若明日余真真回家了,還望二老去京兆尹徐大人處登記一下,也好發放后續的撫恤金。” 季永安和氣道,似乎方才罵人發飆的不是他這個斯文的讀書人。 “是,草民記住了,多謝大人。” 余家老夫妻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一心只想著鄰居說的女兒還活著的事兒,便默默的告退駕車離開了。 說不定,真真是跟著京兆尹徐大人派來的人先回去了呢? 營地這頭兵荒馬亂,火把幾乎亮如白晝皇。 遠處河邊,螢火跳躍間有一道黑影,正拖著個身形相似的麻袋步履艱難的往前走。 暴雨后的河堤十分泥濘,再加上黑影一瘸一拐匆匆前行,走得急了便摔了個人仰馬翻,連帶著麻袋一道兒滾進了泥水溝中。 “呸呸!” 黑影吐了口泥水,掙扎著從泥坑里爬起來。 腳下墊著的麻袋卻破了個口,嚯嚯的漏著風,麻袋一角顯出半張腫脹的豬頭臉,郝然是那具消失的尸體。 “你看什么看?死都死了還想著要回你的臉么?下輩子再做夢去吧!” 尖利的聲音聽起來陰惻惻的,黑影捧著那張腫脹異常的臉對話,像是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索命奪魂。 尸體不自然的形成個詭異的角度,繼而往旁邊一歪,散開的衣領下露出了被刀割過的痕跡,乍一看像是被人歌喉而死,但實際上卻是被人揭了面皮,而后又貼了個別的面具上去。 “哼,若非是你運氣不好,也無需替本宮演了這金蟬脫殼的戲碼,若要怪你就去怪南瑾瑜那個賤人,都是她害死你的!” 月光下,黑影尖銳的聲音忽然壓低了幾分,像是在低泣又像是在訴說著什么,半晌,才見麻袋里的尸體捆結實,綁了個大石頭推進了湍急的河流中。 噗通! 綁了石頭的麻袋濺起的水花不小,可惜這夜黑風高再加上水草茂密,遠處的火把縱使再多,也看不見這暗地里的勾當,轉瞬間便被淹沒在夜色中,只剩下蟲鳴蛙叫。 黑影縱身一跳,順著湍急的河水消失在層層水花之中。 翌日。 大清早便有人來傳信,蕭琛得知昨兒夜里白櫻尸體消失一事后,看起來并不驚訝。 “人手布好了么?” “回主子,昨兒離天黑之前便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妥當了,就算她插翅也飛不出燕京去!” 夜影面無表情道,若說先前他還對白櫻有惻隱之心的話,在得知先貴妃娘娘的死與她脫不了干系后,那一絲絲惻隱之心便徹底消失殆盡。 “是么?天上你也布防了人手?” 蕭琛睨了夜影一眼,不知幾時起這個榆木疙瘩竟然也學會夸張了。 “咳!那自然沒有!” 夜影被懟得面上一紅,忍不住道:“大小路口都已經封鎖了,唯獨留了那條河,主子是想將她困在燕京好將其余黨一網打盡嗎?” “非也,我只是想親眼確定她死了,再也沒有危及那只狐貍的可能。” 蕭琛淡淡道,視線轉向內室的房門而后又轉開。 “……” 夜影張了張嘴,忽然覺得自己大清早的找虐就是該的,主子沒說的事兒,瞎問個什么問吶! 南瑾瑜睡得很沉,因此醒得也挺早。 聽到外面的說話聲,便不由自主豎起耳朵來聽了,偷聽幾句話,竟然將自己鬧清醒了大半。 “果然是逃了么?” 南姑娘自言自語道,心情卻沒有想象中喪氣,畢竟白櫻那個女人不簡單,輕而易舉死了的劇本顯然不是她拿的! “醒了?” 蕭琛挑了下眉,夜影已經識相的消失了,隨即轉身回寢室。 “嗯,醒了,恰好聽到些不該聽到的機密……” 南瑾瑜眨了眨眼道,她也不是故意偷聽的,奈何隨著內力增加這耳力也越發好了,她也很無奈啊! “沒什么事兒是你不該聽的,這些雖說無關緊要,但凡是你想知道的,都可以知道。” 蕭琛走到衣架邊,取了早上新送過來的衣裳,而后走到榻邊遞給她。 “唔,先前你不與我說這案子的進度,我著實有些擔心,昨日才會貿然行事,若非如此,向來白櫻也不會逃了。” 南瑾瑜腦子清醒了許多,經歷了一夜的休息,心情也不同于昨日了。 “這不怪你,她若是死了,那便不是白櫻了。” 蕭琛勾了下唇角,語氣嘲諷道。 當年倘若他沒有顧及母妃的請求去救她,也不會生出這許多是非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又有什么人能夠力挽狂瀾? “唔!說起這個來,殿下的記憶中,可有關于她的呢?前世她是如何死的?” 南瑾瑜打了個哈欠,抱著衣裳沒動靜。 她睡著了是一碼事,可是這會兒她醒著又是另一碼事兒了,這妖孽當真是臉不紅心不跳就能將她生吞活剝了,她可做不到這么淡定! “前世記憶中,她死于三年前被綁架。” 蕭琛抿唇,似乎不愿多提。 有些事情知道了往往比不知道要殘忍得多,比如,他答應了母妃救她回來,卻因此永遠失去了母妃…… 因果報應來得如此之快,連后悔的機會都沒有給他留! “唔,如此說來,她拿的劇本也是祭天的劇本嘍?” 南瑾瑜噘嘴,想到這妖孽前世與人成親生子什么的,心里就有些莫名其妙的膈應感。 “嗯?算是吧。” 蕭琛挑了下眉,這丫頭在他面前說話越來越不顧及了,不過一時倒是十分貼切,便點了點頭。 “那我呢?不存在么?” 南瑾瑜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這會兒使小性子有什么意義,但是倘若不問吧,她這心里就會一直不舒坦,搞不好會得什么心病! “不,你是存在的。” 蕭琛知道她這副認真又有些好笑的神色是吃醋了,忍不住抿唇笑。 開誠布公是一回事,有些事他卻沒打算說起,并非因為怕她知道會不高興,而是單純覺得……不大吉利! “嗯?所以說前世的南瑾瑜與你也相識么?” 南瑾瑜覺得自己呼吸都停滯了,若是這般的話,那他喜歡的究竟是原主還是她?還是說單純的只愛這副皮囊? 簡直細思極恐…… “小狐貍這話問的,聽著為何這般別扭?” 蕭琛失笑,記憶中那張臉的模樣已經十分模糊,她竟然還如此在意。 “嗯哼!別扭么?我雖說是她,但也不全是她,殿下若是與她有什么感情糾葛,我這心里定然會覺得膈應,就好比若是我前世有愛人,你心里是否也覺得不爽呢?” 南瑾瑜挑了下眉,生氣了。 那可是一輩子那么長的時間,鬼知道他們干過什么呢! “感情糾葛?這便是你擔心的?那大可不必,本殿與她甚至算不得認識。” 蕭琛搖頭,捏了捏南瑾瑜氣鼓鼓的小臉蛋,語氣有些無奈。 鬼神一說他從來不信,只是自己親眼瞧見了那一幕幕,讓他不得不信宿命輪回的存在…… “一會兒認識一會兒不認識,究竟是認識還是不認識吶?” 南瑾瑜挑眉,忽然湊到他眼前,噘著嘴不滿道。 “沒說過話。” 蕭琛想了想,認真的回答了她的問題,還順帶在她嘴上啄了一口。 “哼哼……” 南瑾瑜一副你就吹吧的神色,轉身背對著他不吭聲了。 “真的啊,你不信嗎?” 蕭琛伸著腦袋偏頭看她,見她果然一臉不爽的生悶氣,忍不住搖頭。 “鬼都不信好么?” 南瑾瑜白他一眼,一副我反正懶得跟你爭的模樣,緩緩地嘆了口氣。 好在,不是別的什么人,都是她不是? “鬼都信了,只有你不信。” 蕭琛見她黑臉了,不打算再繼續逗她,將人摟緊懷里,清理清嗓子娓娓道來。 “前世秦三皇子功高震主,被小人所冤罰沒了虎符,而后在南巡救災的路上遭人算計中毒,卒于清水縣鄰近的簋山山澗中,死后為得正名,扣的是通敵叛國的罪名。” 南瑾瑜動了動嘴,生氣的臉漸漸變成了震驚,半晌才道:“所以殿下與我如何認識又沒說過話的?先前殿下不是說看不到關于我的事兒么?” “唐門有一種毒名為晚冬,中毒者五識具在神智清醒卻如同活死人般渾身癱軟不能動彈,所以當時,如果算認識的話,我確實見過南瑾瑜。” 蕭琛說完,發覺眼前的人愣住了,心底不由得有些后悔。 早知道便不說了,這下好了,瞧著這丫頭的模樣又該胡思亂想了。 “中毒之后……被活埋?那南瑾瑜是在你棺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