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與眾不同
聽聞這天晴郡主甚是潑辣,不僅力壓群芳在百花宴上出了大風頭,還在含元殿上把毛遂自薦給秦王做妾的南陽郡主打了回去! “這么辦呀?” 南瑾瑜沒工夫搭理看熱鬧的獻王,低聲問蕭琛道。 若是她不在場,那蕭琛自然自行處理此事便是,如今她在場,無論他如何做,旁人都會貼上與自己有關的標簽,著實令人不爽呀! “喝茶。” 蕭琛勾了下唇角,那張妖孽的臉傷帶了笑,幾乎令大半個場子的人都看癡了去,尤其是那些舞姬,動作接二連三的出了錯。 坊間傳聞秦王好男風,月前剛十分高調的帶了個面首回燕京,如今賢王贈美,自然是能者居上,但凡能被秦王看上了,就算領回府去也好過在風塵中掙扎…… “噢!” 南瑾瑜挑了下眉,乖乖的喝了口茶,盡量控制自己的臉色不至于太難看。 獻王如此無非就是想看她生氣或者蕭琛生氣,那他們偏偏不能如他的愿,無戲可看自然就沒什么意思了,大家也就消停了。 戰鼓樂聲由緩變強,領舞的美人也跳得頗美,只是對方漸漸逼近秦王府的案幾,依舊令人感覺壓抑。 “謹以此舞獻給秦王殿下,祝殿下福壽安康。” 曲終鼓停,美人堪堪立在案幾前,手里端著一碗酒,不遠不近不多不少,堪堪是伸手便能夠到的距離,不尷尬不諂媚不迎合也不妖艷。 果然只有男人才更了解男人的心思吶! 南瑾瑜淡淡的喝著茶,這妖孽既然讓她專心看戲,那她便看戲好了,左不過他領個舞姬回去,那反正也是個男的呀…… “那還真是不巧,本王最近病了,這酒就算了。” 蕭琛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便隨口將人打發了。 “這……” 舞姬尷尬得無以復加,只能站在原地不停的瞟獻王。 不是說秦王好男風的么?為何這會兒看起來與先前說的不同呢? “我方才說什么來著?可惜了吧!” 獻王唉聲嘆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面上依舊帶著笑容。 “可惜可惜!獻王殿下也有遭人拒絕的一日,想不到啊!” 七皇子蕭瑾在席間笑得東倒西歪,看樣子是已經喝得大醉了。 “罪臣該死!沒能完成獻王的叮囑,請獻王殿下恕罪!” 舞姬慌忙跪下,說話的聲音也不似方才那般柔美,反而多了幾分陽剛之氣。 “哼!既然知道自己該死,那不如……” “老四!隨便鬧一鬧得了,今日是鳳哥兒百日宴,不得殺生!” 太子如沐春風的開了金口,手邊端著的金盞卻半滴也未喝進口中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是!太子皇兄教訓的極是,那臣弟不殺生便是。” 獻王見南瑾瑜松了口氣的模樣,忽然話鋒一轉。 “本殿帶你回來,不過是看在你忠烈之后發配西疆容易死在那兒,才給領回來了,不過既然秦王殿下看不上你,那你便還是從哪兒來的便回哪兒去吧!” “獻王殿下饒命!饒命啊殿下!百里氏一族只剩下我們幾個了……” 立在秦王案幾前的舞姬手中的酒碗猛地傾斜,烈酒盡數灑在了青石地面上,慌亂中跪下又撞到了頭,美人連說話的聲音都止不住在顫抖。 “你求錯人了呢!” 獻王打了個哈欠,瞥了一眼眉眼不動如老僧入定的蕭琛,笑道:“百里一族本就該充西軍奴籍,誰讓你們天生媚骨呢?恰好秦王殿下與天晴郡主指了婚,可惜呀!” “百里氏?東川百里氏?” 蕭琛挑了下眉,眼瞼終于抬了抬,看向地上狼狽的少年。 少年求救的眼神落在蕭琛臉上,卻看不清他那妖孽的臉上有半點笑意,反而看到了越來越盛的怒氣,因此心里“咯噔”一下,聲音也越來越小。 “回殿下,罪臣正是百里氏,他們也都是百里氏后人……” “嗯。” 蕭琛凝眉,玉白的指尖擱在青玉杯上摩挲,似乎根本沒有要繼續說話的意思。 “殿下?殿下……” 少年還想哀求,但是見蕭琛的樣子心知他們完了。 百里氏一族違抗軍令私通外族,抹黑了大燕常勝軍的榮光,如今還聽信獻王的欺騙當眾給秦王難堪,他們這是自取滅亡! “行了吧,舞也跳了,這酒也灑了,都帶下去吧,明兒送他們上路,去西疆軍營。” 獻王打了個哈欠,似乎是乏了,神色懨懨的半躺在榻上,沒有半點兒方才的神采。 “……” 這個姓百里的少年領著身后的一眾舞姬拜下去,卻不是朝著獻王的方向,而是向著蕭琛,但是對方始終沒有再多看他們一眼。 看戲南瑾瑜看到這兒,心底的憐憫多過驚訝。 她雖然不了解蕭琛,但是對于百里氏的事情還是有所耳聞的,當年尾隨蕭琛征戰西北的常勝軍主力之一便有東川百里氏,如今時過境遷,落得這般下場,他定然也不愿看到。 “殿下,送他們去西疆軍營打仗么?” “不是。” 蕭琛見南瑾瑜面上有幾分懵,攥緊的拳隨即松開了,卻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 “天晴郡主有所不知,這罪臣之后送去軍營皆為奴籍,怎么可能打仗呢?” 獻王說得極其輕佻,就算沒有詳說,也能看出來是極為不好的事情。 “蕭嶼!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蕭琛抿唇,看獻王的神色也帶了幾分警告。 “那獻王殿下將這些人領回燕京來,是特地贈與秦王殿下的?” 南瑾瑜斂目,手中的茶終究是喝不下去了。 看這妖孽的神色已經是大怒了,只是因為他強大的自制力沒有發作而已…… “對呀!不然本王也不會覺得可惜嘛!” 獻王攤手,一副我盡力了的模樣,絲毫沒有憐憫之心。 “這些少年皆是百里一族?只要秦王殿下應了,他們便可以免去充軍去西疆?” 南瑾瑜說得漫不經心,視線卻從地上的一種人身上掃過。 “本王怎敢奢求三皇兄看的上他們所有人呢?但凡能看上眼一個,也不至于全族死絕了不是?” 獻王哀嘆道,眼底卻帶著譏誚。 南家這嫡長女果然是個趣人兒呢!只是她有趣也沒用,秦王不點頭,這些人照樣得死,而且是受盡恥辱后才能死! “嗯……獻王殿下的話,有些道理。” 南瑾瑜點點頭,忽然從案幾后起身,緩緩走到前面來,低頭打量為首的少年。 “郡主……” 少年瞧了她一眼,立刻察覺到自己唐突,連連后退幾步,鮮血順著額頭滴在青磚上,與烈酒融到了一起。 “抬起頭來。” 南瑾瑜端著下巴,證實了心底的想法與之前推測的所差無幾。 這個少年跳舞之時看起來更像個女子,而他身后那些少年,也都多少有些變化,他們一族似乎有異術在身,只是這用法太過粗糙罷了。 “這……” 少年遲疑片刻,將腦袋垂得更低了。 他們是獻王帶回來的舞姬,是罪臣之后,是明日便可能被人殺死的軍奴,秦王殿下沒動惻隱之心,卻惹來了未來秦王妃的不悅! “抬頭的勇氣都沒了么?” 蕭琛淡淡道,視線停留在南瑾瑜嚴肅的神色上,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他家的小狐貍就是太善良了,這些人他原本有別的打算,如今她既然想出手,那由著她便是了。 “……” 少年咬牙,緩緩地將頭抬起來,最終只保持與案幾平視的程度,并沒敢去看南瑾瑜。 “殿下,這些日子我在王府住的太冷情了,不若將他們帶回去給我解悶?” 南瑾瑜笑道,理由敷衍得令人汗顏。 “嗯,你瞧上哪個了,挑吧。” 蕭琛淡淡抿了口茶,轉頭沖目瞪口呆的獻王笑了下,半點兒也不意外。 既然他們選擇來燕京,想必是不愿意做山匪的吧?也好,既然小狐貍看上了,就跟著她也未嘗不可。 “謝殿下!” 南瑾瑜微微福身,一蹦一跳的繞著場中間走了幾步,將場中那群少年都仔細看了個遍,場面簡直堪比挑面首…… 就是不知道這是挑給誰的面首? “天晴郡主果然……與眾不同呢!” 獻王的臉上從震驚轉為黑臉,這事兒若不是提前串通好了,他跟她姓南去! “獻王殿下謬贊了,著實是因為秦王府里連只雞都是公的太過無聊,才想著帶幾個人回去熱鬧熱鬧,說起來還是賢王殿下想的周到!” 南瑾瑜笑盈盈道,標準的八顆牙齒播音腔又來了,甜死人不償命的聲音,聽得眾人惡寒的抖了抖。 “呵呵,郡主客氣了……” 獻王的臉徹底黑了,再也繃不住將頭往旁邊一扭。 這回他還真是替他人做嫁衣了! “那么……” 南瑾瑜轉了一圈正好回到案幾前,點了點人頭道:“這些人都要了吧!連著旁邊歇著那三個,也一并過來,跟著那邊那個穿紫衣的侍衛走啊,日后你們便是秦王府的人了。” “咳咳!” 蕭琛終究還是被她吆喝的話嗆到,一副無語的表情,卻不好反駁什么,畢竟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讓她隨便挑還真的挺隨便的! “殿下覺得如何?” 南瑾瑜驚覺自己沒過問這妖孽,笑著回頭道,一副您要是不滿意您就說,我立刻就改包您滿意的模樣,著實令人忍俊不禁! “你高興就好。” 蕭琛揉了揉眉心,這丫頭約莫是覺得他不夠出名還是怎么的,一口氣領回去十幾個人,擺在大門口鎮宅么? “唔,高興!多謝殿下成全。” 南瑾瑜可呵呵行了個禮,還不忘看一眼獻王,再次將剛緩過勁兒來的獻王氣得暈在榻上,連酒都懶得喝了。 “好了好了,老四鬧騰的也夠了,將太子妃與諸位貴女請到席間來吧。” 太子不動如山的坐著,視線在南瑾瑜身上轉了轉,冷哼一聲。 百里一族成年男女都已經死絕了,留著這些個小狼崽子的命又有和意義? 蕭琛還是太寵著她了,婦人之仁! “是!” 一旁的大太監立刻應聲退下,席間的氣氛也繼續活躍起來,仿佛方才的事兒已經過去了。 南瑾瑜回到案幾前,見蕭琛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便壓低聲音道:“我可是做錯了?” “沒有,你高興就好。” 蕭琛重復了一邊方才的話,視線停留在蕭瑾身上,轉了轉沒再言語。 南瑾瑜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覺一直在喝酒的七皇子,耳朵卻始終在動,完全就是葫蘆娃里面順風耳的模樣嘛! “噢……殿下是不是想知道,臣女為何要收留他們所有人呢?” “嗯,愿聞其詳。” 蕭琛點點頭,見她立刻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微微勾了下唇角。 “因為臣女開的一品軒里頭缺人手吶!他們生得好看,個個兒顏正條兒順的,明日往我店里一放,保管比花銀子請花樓的女子管用!” 南瑾瑜說得一本正經,就差舉天發誓了。 “噗嗤……” 正在喝酒的七皇子忽然一口酒噴出來,裝醉翻了個身轉過去背對著眾人了,但是從他劇烈抖動的肩膀來看,估計笑抽抽了吧? “你倒是……挺有生意頭腦的,不花半分銀子便得了十幾個人,改明兒讓他們收拾收拾過去吧。” 蕭琛搖頭,這丫頭的心眼兒啊,當真是比那九竅玉玲瓏還要多呢! “多謝殿下呀!” 南瑾瑜沖他眨了眨眼,繼續乖乖的喝茶。 說話間,女眷已經紛紛入席了。 寡淡的湖邊小宴頓時成了堪比選秀的美人宴,除去各府帶來的女眷外,許多都名門貴女也都來了。 南瑾瑜喝茶喝的不少,此刻有些困了,便靠坐在榻邊打瞌睡,看起來便像個無公害的小可愛。 “這位meimei瞧著有些眼生,想必便是天晴郡主了吧?” 太子身邊的美人忽然開了口,溫柔的語氣帶著幾分探究,略微富態的模樣,似乎有意彰顯她的尊貴與榮寵。 “回太子妃jiejie的話,她就是南瑾瑜!” 沈月茹搶先答了,坐在太子妃旁邊的席位上,神色冷冽的盯著南瑾瑜。 她真是眼瞎才會覺得這南家嫡女和善可親,也同樣是因為瞎了眼才會相信自家兄長定會將她娶回家的鬼話! “哦……瞧著,倒不像是個善妒的性子呢,為何在含元殿上會那般咄咄逼人?” 太子妃擺弄著手上新做的琺瑯指甲,語氣依然柔柔的,聽不出半點不悅來。 “就是呀!瞧著倒是個和善的呢!” “太子妃娘娘您有所不知呀,這個天晴郡主厲害著呢!” “……” 嘰嘰喳喳的聲音幾乎在瞬間淹沒了南瑾瑜開口的回答聲,皆是迎合太子妃替沈月茹叫不平的。 估摸有一炷香的時辰,打瞌睡的南瑾瑜終于緩緩地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再次睜開眼,臉上笑意不減。 “諸位說完了?” “哼!你還有臉說話么?” 沈月茹冷哼一聲,覺得罵她都是便宜了她,如今這燕京市井眾人皆知自己打不過她南瑾瑜,說她跋扈招搖,不過是仗著沈家的家勢…… “南陽郡主不懂事,你們也不懂么?還是說在座的各位貴女覺得,自己比南陽郡主扛揍些?” 南瑾瑜笑得溫柔,活動了下手腕。 原本一個個等著看戲的貴女們立刻噤若寒蟬,恨不能將自己的臉埋到案幾下面,恨自己管不住嘴。 “南瑾瑜!我警告你別太過分!” 沈月茹氣得臉都黑了,這死丫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太子妃娘娘方才所問之話,想來已有人與您說過千百遍了,臣女并不想辯解什么。含元殿上的比試是南陽郡主提的,如何比是白櫻圣女做的主,這輸贏也是太后娘娘辯的,你們膽敢質疑我沒意見,只是,各位當心風大閃了自己的舌頭……” 南瑾瑜慢條斯理說完,輕飄飄的看了周圍一眼。 既然妖孽心里這些都是雜草,那她便不憐香惜玉給她們留個體面了吧! 畢竟,也無人想過她的體面不是? “這……是本宮疏忽了呢!” 太子妃瞧了沈月茹一眼,笑得有幾分無奈。 這天晴郡主果然是個足夠厲害的角兒!月茹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呀! “不敢不敢,太子妃娘娘也是出于關心,臣女之幸!” 南瑾瑜答得恭敬,眼底對這個太子妃充滿了好奇。 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出了個太子妃,苦苦熬了七載才誕下皇長孫,其中有多少宮闈秘事…… “你這丫頭,嘴倒是挺甜的,來人吶!將太后娘娘御賜的櫻花釀抬上來!” 太子妃笑得溫柔,每說一句話都會掃一眼太子的臉色,知道她說完這句話,才瞧見太子笑了。 “酒么?” 南瑾瑜有點懵,瞧了蕭琛一眼,見他微微頷首,面色倒是無所謂的樣子,便知道自己無需太在意這些,隨心意來便可。 “果酒而已,少喝一些沒事。” 太子妃解釋道,視線停留在郁悶的沈月茹身上,隨口安慰道:“南陽郡主也極喜歡這酒,每回去太后宮里都要討要幾杯。” “太子妃有心了。” 南瑾瑜微微頷首,視線掃過在湖邊的小徑,忽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