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因禍得福
月上枝頭。 一陣夜風吹來,周身多了幾分涼意。 南瑾瑜翻了個身,迷糊道:“青衣……給我拿個毯子。” 凝白月華下,一個銀色身影立在八仙塌前,聞言拿了毯子給她蓋好,想了想,衣袖一動,門便關上了。 南瑾瑜本就睡得不實,這會兒光線忽然暗淡下來,猛地坐了起來,睡眼朦朧的看了好一陣兒,才將雙眼聚焦在面前的人身上。 “青衣呢?” “你好像很關心她?” 蕭琛瞥了眼門窗外,樹梢上蹲著的夜白立刻提溜著一旁吃零嘴兒的青衣,呼吸之間便把人拎走了。 “啊?不是!我是說,那個……” 南瑾瑜發覺自己舌頭打架,嘆了口氣,揉了揉不大清醒的腦子,半晌才道:“殿下有何事讓夜白傳個話便是了,這么晚了親自跑一趟來,不耽擱您休息么?” 這妖孽拿三十萬兵權換了他的自由,說真的她并不會天真到以為這是為了自己,權利的平衡游戲自古便有,皇帝想要的東西,又有誰敢不交? “無事本王便不能來?” 蕭琛見她素白的小臉上變幻莫測的糾結與警惕,心下有些不悅。 今日那枚銅錢若是再晚半柱香到他手中,便不可能找到她的人了,江陽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傳言并非空xue來風,這死丫頭居然還笑得出來,當真以為每個人都如他這般心善? “那倒不是……” 南瑾瑜有點懵,搞不清他大半夜來作甚,火氣那么大總歸不會是拿她出氣來的吧? 默默地伸手到案幾旁摸了茶杯將茶水喂進嘴里,覺得腦袋清醒不少,她才繼續道:“殿下有何事吩咐臣女?今日的藥沒吃了,殿下是過來送新的方子么?” “你心里惦記的只有這些?還是說,你被季家那個蠢貨感動到了?” 銀色的身影一閃,便逼到了南瑾瑜眼前,妖孽的臉驟然放大,她只看得清那雙妖冶的眸子閃爍著晦暗的光澤,仿佛在隱忍著怒意。 “臣女心里惦記自己的小命難道不對?永寧侯世子誠然是個仗義的,不過我也在百花宴上與他撇清關系,不欠他什么。” 南瑾瑜蹙眉,鬼知道這妖孽又抽什么瘋?大半夜的來她這發脾氣么? “他仗義?你欠他的?” 蕭琛面上露出幾分古怪,像是想說清楚卻又不能戳穿,只是冷著臉不再言語,就連那雙晦暗的眸子都染上了墨黑的色彩。 南瑾瑜覺得心里發堵,不由自主搭上他的胳膊想聽聽他在想什么,卻后知后覺根本就是徒勞,她從來都聽不見這妖孽在想什么! “別白費力氣了,你的讀心術對我沒用。” 譏誚的聲音傳過來,手中沁涼的銀色衣袖瞬間消失,仿佛小情侶之間的吵架,卻只有當事人心里明白,這根本不是什么情侶吵架,只是一只大妖孽心情不好胡亂發脾氣罷了。 “殿下如何得知我會讀心的?” 南瑾瑜訕笑著收回手,臉上有點燒,這樣也好,免得人家誤會自己這般舉動是為占他便宜。 “從你回燕京的路上對每個侍衛上下其手開始。” 蕭琛睨了她一眼,你雙眸子清明又復雜,似乎在提醒她自己知道關于她的一切。 “咳咳咳咳咳!” 南瑾瑜忽然嗆得滿臉通紅,也不知道是被他這話臊的還是自己太過激動,先前夜影心里這么想的時候,她只當是個玩笑,沒想到這個妖孽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季凌風那個人,偽善又做作,日后不要與他來往。” 蕭琛忽然話鋒一轉,提到永寧侯世子的時候心情似乎很差。 “這個自然,本就無甚瓜葛,與他撇清關系比較清凈。” 南瑾瑜想起來季凌霄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忍不住勾了下唇角,季家的渾水她一點兒也不想去趟,更何況還有個厲害得要命的小姑子。 月色下,少女凝白的肌膚泛著暖玉般的光輝,蕭琛有一瞬的怔然,緊接著便斂起了眉眼沒再看她。 “你知道便最好!大燕鮮有異術掌控者,自古便有人為了得到能力不惜殺人害命,懂得藏拙不是壞事。” “是,臣女記住了,到目前為止,似乎只有殿下知道。” 南瑾瑜乖巧頷首,這妖孽今日明顯毛不順所以睡不著覺吧?那畢竟是三十萬軍權,擱誰誰都睡不著! 既然知道他炸毛了,那便只有順著毛捋才能不被遷怒,她的小命可是捏在這妖孽手中的,雖談不上生殺予奪那般嚴重,但是好歹也算是自己的靠山不是? “今日你為何會去太淵宮?” 蕭琛見她態度乖巧,心底的火氣減了大半,但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 “因為……臣女犯蠢了,聽信了南錦寧的一面之詞,誤以為她將錦汐送進了圈套中。” 南瑾瑜嘆息道,這種事情不會在發生第二回。 雖說她安然無恙,但其間兇險她這會兒心里還忐忑,若是真被江陽郡王那個變態帶走了,她這會兒恐怕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吧? “知道自個兒犯蠢便好,再有下次,仔細你的皮。” 蕭琛睨她一眼,輕飄飄的話聽起來卻令人毛骨悚然。 “……” 南瑾瑜嘴角抽了抽,她一個活了三十幾年的靈魂,突然被人當做小萌新,心里多少有點怪怪的。 “怎么?還不服么?” 見她又沉默了,蕭琛的氣忽然又不順了。 原本留著她不過是覺得日子過得太過無趣,怎的進了趟宮,這只小狐貍便被些阿貓阿狗惦記上了,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盯著他碗里的rou,當他是死的么? “那不是……”老天爺,不如來道雷劈死她吧! 南瑾瑜揉了下眉心,抿唇不語。 這妖孽今年不過二十而已,他自個兒明明也沒有多大,卻以這種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來教訓自己,她還要裝的十分乖巧,當真令人頭禿! “不是什么?” 幽涼的聲音帶著幾分探究,更多的是不悅。 就像自己養的寵物突然不那么聽話了,表面的乖巧終究只是裝出來的,只有藏著的尖牙和爪子依舊鋒利。 “臣女縱使心再大,今日之事也只有后怕,日后斷不敢再自作聰明了。” 南瑾瑜覺得這妖孽似乎又要炸毛,趕緊順著毛捋捋,臉上卻憋著幾分莫名的笑。 這妖孽是將她當成了一只寵物么? 不過寵物也好,起碼沒有什么感情糾葛,她心里倒是踏實得很…… “哼!你且記住自己說過的話。”妖孽傲嬌的睨了她一眼,話鋒一轉道:“白家的信你可看過了?有何想法。” 西北三十萬軍權本就不能長久,依著那個人的性子,捏在誰手中他都會寢食難安,因此交出去不過是遲早的事兒,只是今日的狀況,比他打算的早了幾月,耽擱了不少事兒。 “唔,看是看了……” 南瑾瑜撓頭,轉身從抽屜角落翻出來那枚火漆封筒,拆開取了信箋遞過去,“上面啥也沒有。” 這才是談正經事的樣子嘛!好好談,談完了趕緊回去,姑娘還要睡養顏覺呢! “同是白家后裔,你這腦子如何就……” 妖冶的眸子淡淡的掃過南瑾瑜糾結的小臉,一副看傻子的模樣,將她的手拉過來。 黑暗的房間只有窗前的一片月華照進來,他的臉此刻背對著光顯得忽明忽暗,卻莫名帶著惑人心神的迷蒙魅惑,再加上他身上的幽幽冷香,厚重的曼陀羅香氣都掩蓋不住,一陣更勝一陣,直往南瑾瑜鼻尖鉆。 他的手涼涼的,是因為體內真氣的緣由么?難怪那日溫泉中泛著這么多水霧,明明是溫泉池子周圍卻是涼涼的濕氣。 只不過好端端的說著話,他怎么就突然拉了自己的手? 南瑾瑜用力眨了下眼,轉過眼湊近幾分,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拉著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少兒不宜的事情,忽然靈臺清明,五感瞬間回歸。 “痛!” 驚呼聲伴隨著淡淡的血腥味,南瑾瑜的視線聚焦在眼前,發覺蕭琛拉著她的手往信箋上一抹,血滴在那張質地略厚的紙張上,忽然顯現出了字跡。 “白家的密函,自是要白家人的血才打得開。” 蕭琛淡淡道,將手中信箋一甩,厚厚的黃柏紙迎著空氣展開,血線詭異的順著紙張的脈絡延展開來,直至最后血色淡化消失,字跡才完全顯現出來。 “可我不知道啊……” 南瑾瑜嘬著自己刺破的指尖有些心虛,試圖避開他那雙過分勾人的眸子,伸長了脖子去看信紙上的字。 身邊忽然多了張放大的臉,素白的小臉上,鬢發的細碎絨毛清晰可見,燦若星辰的眸子閃爍著耀眼的光,清新的味道著魔般往腦子里竄,蕭琛微怔,不動聲色將信箋往左邊挪了些。 “那你知道什么?” “唔,我知道……” 南瑾瑜的視線順著信箋轉動,信的內容沒什么稀奇,大致便是她的親舅舅西南督統白城安問她要不要回白家去云云,視線忽然停住了。 猩紅的唇,白得幾近透明的膚色,以及微微斂著的目,好想咬一口,嘗嘗味道是不是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樣? 南瑾瑜很快回神,意識到自己為了避開視線反而和他湊得太近,猛地拍了自己額頭一巴掌,差點被美色誘惑做出什么不可饒恕的事情來,那她的小命就該真的沒了! “知道什么?本殿看起來很好吃么?” 蕭琛將信箋遞到她手中,唇角微微勾著,惡劣的心情似乎有所緩和。 這只野狐貍蠢是蠢了點兒,不過好歹不瞎。 “啊?吃、吃什么?” 南瑾瑜被問得腦子瞬間短路,想到剛才的情形猛地咽了下口水,結果正對上蕭琛戲謔的眸,突然臉爆紅。 完了完了,她中毒了! 這妖孽道行太深,撩得小jiejie心花怒放不能自已,要不是她的意志力還算強大,這會兒只怕早就嗷嗷叫著撲上去了…… “你想吃什么?” 蕭琛挑眉,銀色的身影忽然靠近幾分,幾乎和她面貼面。 “吃……啊!” 南瑾瑜原本就倚在榻上,方才為了避開他已經跪坐著往后仰倒了十幾度,這會兒被他猛地一貼,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猛地往后一躲就倒在了榻上,并且雙腿保持這跪坐的姿勢,險些將腰給閃了。 “噗嗤!” 蕭琛見狀笑開了,見她狼狽的倒在榻上,既沒有伸手拉她起來,也沒有要起身避開的意思,反倒是興味的湊近幾分,似乎在欣賞她此刻的神色。 “腰折了……” 南瑾瑜齜牙咧嘴揉著腰,一是被剛才倒下瞬間的失重嚇的,但更多的是為了掩飾此刻尷尬的距離。 她跪坐著往后倒下去,如果不翻身或者借助外力的話,根本就起不來,且不說這姿勢是不是雅觀,單單這妖孽傾身靠過來的距離,便讓人浮想聯翩,饒是她再怎么見過大場面,也有些抵擋不住這種曖昧肆意滋長蔓延的態勢。 “折了你就說不出話來了。” 蕭琛垂眸掃了眼,素白的中衣穿得一絲不茍,腰身很細,不盈一握。 南瑾瑜沒想到他居然能反駁得一本正經,心底忍不住暗罵一聲,面上卻笑得十分無辜,“煩請殿下拉我一把,起不來了。” “不拉。” 蕭琛拒絕得干脆,指節分明的手搭上她頸間的脈搏,長長的睫毛垂著,遮住了他眼底變幻的神色。 這丫頭年紀雖不大,心智卻比常人強上幾分,聞了這么久他身上的香居然還能保持靈臺清明,也算是個異類了。 絲緞般的墨發垂下來,落在臉上有些癢,濃郁的曼陀羅香混合著奇異的冷凝香,讓南瑾瑜有些犯暈,一如那夜在溫泉寓所中,她失去神智時的情形。 “呃……殿下是在探我的脈么?” “嗯。” 猩紅的唇微動,放松的姿態忽然明抿成一條線,看樣子江陽郡王所言不虛,她體內當真是有內力的。 “那我睡會兒。” 南瑾瑜微微側過臉,避開掃太過濃烈的氣息,直接閉上了眼。 眼不見為凈,實在不行她便只能心中默念大悲咒了,這妖孽是恃美行兇卻不自知,真是造孽啊造孽! 半晌,面前的馥郁香氣變淡,壓迫感驟然消失,南瑾瑜睜開眼,瞥見蕭琛立在一旁,無論是心情還算面色都極差。 “殿下,臣女有何不妥嗎?” 南瑾瑜摸鼻子,問得小心翼翼。 自打她穿越之后,就發現自己的醫術只適用于正常疾病,而這架空異世中的許多存在即合理的東西卻根本沒轍! 蕭琛抿唇,沉吟片刻后,忽然抬手凌空一抓。 這妖孽要殺她? 南瑾瑜臉色驟變,翻身便往窗外一躍,只要她翻出去鬧出點動靜來,興許便有人能聽見,總好過夜深人靜悄無聲息的死在這兒吧? “嗤!” 冷冰冰的輕嗤聲如影隨形,半空中躍起來的南瑾瑜忽然陷入餛鈍中,近在咫尺的窗戶扭曲瞬間變形,變成了江陽郡王那個變態的臉。 “媽耶!” 南瑾瑜尖叫,腦袋雖然知道這不過是個障眼法之類的東西,但身體還是下意識的去回避了那張撲簌簌掉粉的臉。 緊接著胸口一陣鈍痛,她整個人如同面餅似的被自己拍在了窗棱柱上,在看窗戶依舊是那個窗戶,敞開著,仿佛外面就是自由。 “逃呀?怎么不逃了?你接著逃。” 微涼的聲音帶著幾分寒意,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案板上的魚rou。 南瑾瑜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猛地轉過身,“撕拉!” 裂帛的聲音很是刺耳,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便下意識低頭打量自己:年久失修的窗棱柱掛住了她的衣襟,半幅衣裳從腰帶裂到了領口,碎布般掛著,破為礙眼。 蕭琛:“……” 南瑾瑜:“……” 有片刻的沉默,南瑾瑜才反應過來,扯了個毯子將自己裹起來,面色古怪道:“戲弄人好玩么?殿下答應過不殺臣女的。” “你以為本殿要殺你?” 蕭琛瞇了瞇眼,反應動作都挺快,是個習武的好苗子,就是這個習慣了撒嬌躲懶逃命的性子,不知道能堅持到幾時。 “不是嗎?” 南瑾瑜挺直脊背理直氣壯的瞪過去,想著就算是死也要死的體面些,腦海中又浮現出方才的一幕,覺得后背涼颼颼的,沒骨氣的縮了下肩膀。 “哼!你以為本殿是那種背信棄義的小人?” 蕭琛冷聲道,修長的指尖再次搭上她的脈搏,沁涼的真氣順著她的手腕散到了四肢百骸。 “阿、阿嚏!” 南瑾瑜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忽然覺得體內有什么東西在往上涌動,燥熱強悍又無比霸道,仿佛沉睡許久的猛獸,碾壓著她的每一寸神經每一寸血管。 燥熱感漸漸從發燙的溫度轉變為灼燒感,南瑾瑜覺得她周身血的液都快沸騰起來,追尋著體內那一絲絲沁涼的真氣,像是要將他碾成齏粉才肯罷休。 “果真如此。” 冰涼的手瞬間收回,蕭琛的臉色又差了幾分,看樣子像在猶豫什么。 少了那股沁涼的內力,南瑾瑜體內涌動的氣息才漸漸平靜,半晌她才緩過來。 “可我為何感受不到我體內的內力?我可以像青衣那般在屋頂上飛嗎?” “能。” 蕭琛被她問得煩了,不肯多說半個字,順手將人一提,足尖點地便上了屋頂。 月華落在兩人身上,月下仙畫中人。 幾個呼吸之后,兩個人已經到了那日的溫泉寓所,南瑾瑜還處在發懵的狀況,已經被蕭琛帶了進去。 這速度,簡直堪比坐火箭啊…… 南瑾瑜心中驚嘆,沉浸在自己白撿了身內力的喜悅上,轉眼“噗通”一聲,已經被扔進了溫泉池中,濺起了巨大的水花。 “南疆巫族,自古以來便有天選圣女一說,本以為那些神乎其神的皆是傳說,不想竟然是真的。” 蕭琛立在岸邊,深遠的語氣聽起來倒是如常,只是慢條斯理脫衣裳的動作,卻看得南瑾瑜炸毛。 “哎哎哎……殿下你、你、你干嗎脫衣裳?” 南瑾瑜剛在水底游了一圈從水中探出個腦袋來,便聽見他沒頭沒尾的說了這一通話,但是這脫衣服的動作卻完全刺激了她的神經。 “不脫了如何下水?” 蕭琛睨她一眼,神色鎮定的轉開。 “下水做什么?” 南錦瑟自知她身上的夏裳中衣質地本就薄,這一沾水更是透明得像張亂針繡用的磨砂布底子,猛地雙手抱肩縮回水中。 “你說做什么?” 蕭琛答得沒心沒肺,純粹拿她的緊張當做了消遣。 要保住她的小命,還當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兒,真不知這小狐貍從一開始便心知肚明還是如她一直以來表現出的這般單純呢! “做……” 南瑾瑜咬唇,心知與這妖孽拌嘴虧的終歸是她,只能暗罵這家伙不要臉,卻沒膽子再說什么。 墨玉的溫泉池子奢華卻壓抑,燭光再亮也映照得屋內暗影憧憧。 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著十分消磨人的意志,直到岸邊傳來有人入水的聲音,她依舊沒膽子抬頭看上一眼。 溫泉水一陣一陣蕩漾開來,隨著人走動的幅度擴散,南瑾瑜覺得周圍的水溫在急劇下降,忽然體內那股燥熱的真氣又涌上了頭頂百會xue,像是在對抗周圍的寒意。 偷偷看一眼,墨黑如緞的長發散開,襯得凝白如玉的肌膚有些刺眼。 唔,果然如她所想有腹肌,對稱的八塊,漂亮得極其符合解剖學的標本示范…… 南瑾瑜摸摸鼻子,確定自己沒流鼻血,往后退了退。 這妖孽當真是習慣了恃美行兇,才能這般從容淡定的吧? 教她一個母胎solo這么多年的人怎么冷靜? “再躲,我便將你倒掛在房梁上。” 慍怒的聲音聽起來透心涼,南瑾瑜后退的腳步頓住,心情復雜又糾結。 “啊?” 南瑾瑜抬頭瞥了眼房梁,想了想自己這身完全稱不上蔽體的衣裳,強行定在了原地。 倒掛?開什么玩笑呢? 城會玩,我這鄉下來的啥也不懂! “我就當你聽明白了。” 冷冰冰的聲音聽起來很是不悅,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放眼整個大燕,能對他避如蛇蝎的大概也只有眼前這丫頭了吧? 求自己救她小命的時候萬分狗腿,一旦沒用了便比誰都著急撇清關系,還真個狼心狗肺的小白眼狼! 聽說,她覺得嫁與永寧侯世子與江陽郡王無甚差別,原因是無論嫁與誰,做妻皆會看著一房又一房的妾氏進門,做妾便是整日與人爭搶,這么一看倒是個心底明鏡兒似的明白人。 這番言論雖稱得上驚世駭俗,但卻字字珠璣。 “哦……” 南瑾瑜眨了眨眼,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閉上了眼。 原以為她起碼會正兒八經嫁給這妖孽才需要面對那些讓人臉紅心跳走腎不走心的事情,如今看來似乎也太早了,這大燕民風開放到這等地步,真是萬萬沒想到啊…… “你閉眼作甚?” 幽涼的聲音近在咫尺,蕭琛瞇著眼看她,見她唇角咬得發白,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啊?不閉眼?不閉眼……” 南瑾瑜慌了,睜開眼便發覺那妖孽勾著唇,一臉戲謔的看著她,似乎在欣賞她的窘境。 你大爺的! 南瑾瑜怒了。 欺負人也不帶這么玩兒的吧? 你想要什么便給你什么,特么的好歹給老娘留點兒余地,逼急了……咬你信不信? “如何?” 猩紅的唇湊近幾分,一改之前的古怪復雜,妖孽的臉上帶著慵懶的笑,像是在等著她乖乖就范,撩得人心底抓狂。 “……” 南瑾瑜懵了,腦海里亂糟糟的回想這前世一些關于情感教育方面的知識點,卻發現,腦袋里空空如也,除了解剖學上的知識點,她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 看這妖孽一副等人撩的樣子,是想要她主動些? 真是氣死人了,吃rou特么的還希望rou卷吧卷吧主動送進你嘴里? 真以為你可以為所欲為啊? “怎么,又后悔了么?” 蕭琛似乎有些不耐煩,漂亮的眸瞇起來,危險又惑人心神。 本以為這丫頭是個腦子清醒的,不想竟也好不到哪兒去,還是這毒太過霸道…… “我不是!我沒有!”南瑾瑜將頭搖成撥浪鼓。 想到這貨威脅她將她倒掛在房梁上,就整個人都覺得透心涼,就當眼前這張臉是個大豬蹄子,別的不會,上嘴啃上幾口總沒有問題。 沒吃過豬rou總見過豬跑的吧? 管他應該怎么做,照葫蘆畫瓢有樣學樣就是了! 想到這兒,南瑾瑜心一橫腳一跺,深吸幾口氣緩解心底的緊張,伸手捧住眼前那張妖孽臉,踮腳便直接湊了上去。 室內一角,琉璃花燈猛地爆了下,火星飛濺。 屋頂上的夜白默默拎起青衣的衣領,飛身到院子最偏僻的角落,才放下。 氤氳的霧氣籠罩住溫泉池中泛起的水汽,懸浮的水汽驟然凝結成冰,徹骨的寒氣釋放出來,震驚惶恐并著排山倒海的洶涌殺氣撲面而來。 南瑾瑜感覺指尖觸到的肌膚已經凝成了霜,瞬間凍到麻木卻又來不及收手,整個人再次陷入餛鈍中,一切似乎都成了慢鏡頭。 “高估了你的定力。” 南瑾瑜隱約聽到他在耳邊說了什么,但是又聽不真切,腳底生出的寒意將她一瞬間拉進冰雪的世界中,仿佛下一刻便會被凍死。 身體強大的應激反應逼迫體內隱藏的力量猛地沖向天靈蓋,與之前涌動的灼熱內息不同,這一次她體內的力量像是火山噴發般,她能感覺到自己整皮膚都在燃燒,炙熱的巖漿幾乎煮沸了她的血液,順著奇經八脈流淌到四肢百骸。 蕭琛迅速點住她周身幾處大xue,將寒冰真氣灌進她經脈中再凝結成冰針,控制灼熱內息涌動的方向。 困住的內息如同一只瘋狂的斗獸,使出百分之二百的力量試圖沖破各處束縛,爆裂的痛感伴隨著忽冷忽熱的內息沖擊,幾乎將南瑾瑜撕扯成碎片。 灼熱的氣息漸漸將浮冰凍結的溫泉水面融化,每當她感覺體內的炙熱氣息即將沖破重圍活得自由時,便又有新一輪的寒冰真氣重新在xue位處凝結成冰針,骨血生出的痛感讓人意志潰散,雖然身處餛鈍中,卻依舊阻擋不住徹骨的痛。 “痛……” 微弱的聲音透著幾分哀怨,南瑾瑜神色迷惑的看了看,卻什么都看不清。 “知道痛就別犯懶,沖破阻力便自由了。” 混沌的空氣中隱約有聲音傳來,南瑾瑜用盡全力只能眨了眨眼,不知道這妖孽現在對她施展控制術做什么,但是對他的話依舊深信不疑。 掙扎掙扎掙扎,涌動的灼熱內息越來越強,夾雜著浮冰的溫泉水已然融化殆盡,水溫不斷攀升,直至翻滾發燙。 玉白的身影已經被滾水灼得發紅,綢緞般的墨發凍結化開再凍結再化開,空氣中的水霧漸漸成了水蒸氣,按在她百會xue上的手卻沒有松開分毫。 “嗚嗚……” 南瑾瑜癟嘴,餛鈍中拼命掙扎,一次又一次,從一開始的只能稍微動了動眼皮,到后面能自如的活動身體呼吸,她幾乎費勁了全身最后一點力氣。 不知道經歷了多久,胸中翻涌的灼熱內息徹底爆開,鋪天蓋地的巖漿將她包裹進去,卻沒有想象中的guntang灼熱,反而閑適非常,四肢百骸的冰涼氣息也在瞬間蕩然無存。 “嘭!” 爆炸的聲音傳來,躲在遠處樹梢上的夜白驚呆了,再看青衣,已經先他一步飛身回去,也顧不上什么禮數,只能硬著頭發跟過去瞧瞧。 南瑾瑜是被嚇醒的,睜開眼的時候,她面前還是那張禍國殃民的妖孽臉,只是他的臉似乎更白了些,唇色緋紅,像是染了血。 “殿下……”南瑾瑜動了動嘴。 “姑娘,你沒事吧?”方才那一聲巨響是怎么了? 青衣急的在房外團團轉,但想到主子也在里面,便不敢貿然進去。 “我沒事。” 南瑾瑜有些怔然,感受到自己靈臺清明,精氣神似乎都提升了不止一個境界,心底驚嘆,她這是傳說中的打通了奇經八脈頓悟了么? 趕過來的夜白正好聽見這一句,提著青衣轉身就走了,這回走的遠了些,隔了整整一個院子。 “真是沒想到,平日里怕疼又犯懶的吃貨性子,竟然也能憑毅力沖破百會xue三花聚頂,就是這腦子著實笨了些。” 幽涼的聲音依舊透著十足的慵懶,只是細聽便不難發現,這妖孽此刻氣息極其不穩,弱得就像水中浮游,一擊就散。 “我哪里笨!” 南瑾瑜立刻反駁道,有種被人戳中心思的不爽。 “嗤!” 蕭琛將人往懷里一帶,踩著已經炸成個大坑的溫泉池底,轉身到了岸上。 瞬間失重的南瑾瑜不由得將手往他頸上一環,這才想起來之前她似乎正捧著人家的臉想往上親,一張臉瞬間燒成了秋海棠,火得透徹。 還、真、的是挺笨的…… 南瑾瑜盯著地面的墨玉磚數碎冰晶,恨不能挖個地洞鉆進去躲一躲。 這妖孽只是想幫她解開體內封印的內力,她卻以為人家想睡她,這個智商真的沒誰了! “現在才想起來?” 蕭琛見她低頭裝死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她,且不說這丫頭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么豆腐渣,單就人品而言,在她眼里自己便是那般行事不磊落的宵小之輩? “咳!” 南瑾瑜掩唇低咳,這會兒松手也不是抱緊也不是,總歸都不是,只能由著蕭琛將她帶回榻上。 依舊像那日喂藥般,他躺在榻上,自己坐在他懷里,這便當真是只寵物的待遇吧…… “你的身體根本撐不住這般霸道的內力,雖然這次撿了條小命,但是日后發作起來會一次比一次厲害,你若不勤加練武反而日日偷懶,那下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修長的指尖搭上她的手腕,玉白的肌膚被guntang的水灼得通紅,此刻還帶著過高的溫度,整個人都如同置身桑拿天般在瘋狂冒汗。 “你手怎么了?” 南瑾瑜的視線被他異常的膚色吸引,抓起他的手握了握,又摸摸他的額頭,燙得令人發指。 “無事。” 蕭琛淡淡道,眸子睨著她絞在一起的眉毛,忽然伸手點了她額頭一下,“小小年紀皺什么眉,與其cao心別人,不如……” “喝茶。” 南瑾瑜根本沒聽他碎碎念什么,順手倒了杯涼茶遞過去。 蕭琛愣了下,就著她的手喝起茶來,既然她這般堅持,遞到嘴邊的茶便喝上幾口,只是不知道白家人和南疆巫族有何牽扯,居然會這般霸道的禁術。 “再喝一杯。” 南瑾瑜見他臉色稍微恢復了幾分,便索性端了茶壺往杯子里加茶,根本沒打算聽他的意見。 蕭琛:“……” 轉眼半壺茶下肚,南瑾瑜這才將手中的茶壺和杯子放下,又拿手背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不似方才那般燙的嚇人,才松了口氣。 “你這是在擔心我?” 蕭琛睨著她這兒摸摸那兒摸摸的樣子,忍不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明明差點兒死了的人是她自己,她卻有閑工夫來擔心別人! “嗯。” 南瑾瑜答得自然,端起茶壺便往嘴里喂,在她眼里絲毫沒有淑女形象這回事。 “唔,那你可以起來了。” 蕭琛睨著她,白玉般的臉上還帶著詭異的緋紅,眸子往她身上淡淡的一劃,努了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