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片刻詭異的寂靜過后，南宮瑾若無其事的笑起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們山西人一向不喜歡當官。更何況，二爺應該知道平陽南宮氏是什么身價，以我的身份，為什么要去做這種要命的事？”

    龍有悔不停搖頭，心痛的說：“上次天成衛，你只要出城向大家打個招呼就能走。你的選擇，讓蘇日格很難過。實話說，我也不希望知道你殺我們韃靼人。”

    南宮瑾心中微嘆，“上次就和你大哥談過。如果我們還能再當朋友，那這一節就翻過不提，畢竟不是由我們能決定；如果做不成朋友，也不用再提了。”

    龍有悔長嘆，“但你是大明的密探。自從知道之后，我想了很多天。你說我們還能不能當朋友？”

    “誰和你說的，讓你這么深信不疑？”南宮瑾好笑的問。

    “唉，你也認識。魏朝歌?！饼堄谢诟緵]隱瞞的意思。

    南宮瑾又大笑起來，“他說你就信？我還說他是呢，你信不信？整個白蓮教的漢人，恐怕沒幾個不是的。”

    “若是整個白蓮教都是密探，那就好啰。我就有理由直接請他們走了?！饼堄谢诳嘀槗u頭?！安贿^，你有一句是真話。魏朝歌還真是，副千戶，好像官沒你大?！边呎f邊從懷里拿出一張紙，“這個不是我找到的，你的好兄弟魏朝歌，在這里找到了這個，然后就給了我。”

    南宮瑾接過，打開，愣住了。這是鄭夙的留言，‘已返京，勿念。夙?！?/br>
    “夙？是鄭夙吧？他和你一組的，好像也是個副千戶吧？”龍有悔說著笑起來，“你們派到土默川的人，官都挺大的，不怕出事？”

    南宮瑾將紙條還回去，“不知道什么意思，這人我不認識?！?/br>
    “我知道你不會認。知道為什么我一直說漢語嗎？”龍有悔自問自答道：“就是不想讓我帶來的人聽明白。所以，你放心?！闭f著又拿出一封文件?！捌鋵?，我手上還有這個，也是魏朝歌給我的。你要不要看看？”

    這次，南宮瑾沒接，好像連看的興趣都沒，“你不用給我，這些東西與我無關?！?/br>
    龍有悔不聽他的，直接將這封疊的好好的文件打開，放到南宮瑾面前。南宮瑾瞄了一眼就已經知道，這是開除杜嶺的文書，隨手將它翻了個面，并不想姚芳渟看到。

    龍有悔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帶著笑意看著南宮瑾。做到這一步，并不是要南宮瑾承認什么，要的是讓他明白，大明密探的隊伍里出了個叛徒?！艾F在，大明在韃靼部分密探的名單，當然包括你，還有這些證據，都在我這里。我可以上報俺答汗，也可以當什么都沒發生。這取決于你?！?/br>
    “我不知道魏朝歌哪里弄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讓你信了。我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只騙了你一個？畢竟，我承認與他有過節?！蹦蠈m瑾真想說不認識這個人，但去年在板升鬧到要搬家，連把漢拿吉都知道。

    “很好很好。”龍有悔笑著說：“你知道他是白蓮圣城的。你應該也知道，白蓮圣城這地方，我們一直不喜歡，所以派了人盯著。他這些東西，并不是給我的，而是給俺答汗。至于怎么會到我手里，這是一個故事了。另外還有個故事，就是我們使了點計策，讓他短時間內只能留在白蓮圣城專注于一件事。這兩個故事，你應該都沒興趣聽?！?/br>
    龍有悔收起桌上的文件，“現在我手上有兩個籌碼，舒涵母子、和你們一部分人的身份。舒涵母子，我能好好養著；至于你們，我如果不上報，你們就還能來土默川，行事如果不過份，我也不會干涉。你看這樣好不好？”

    “說了半天，都不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南宮瑾的話里有種無奈的語氣。

    “驅逐白蓮教。”龍有悔看著他，“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我只要白蓮教從此離開土默川。我也不管趙全、李自馨這些人的死活，只要他們從此不再出現在板升?！?/br>
    南宮瑾沒想到是這么個事，怔了怔大笑起來，“你太看得起我了。”

    “難道不應該嗎？”龍有悔看著南宮瑾，跟著笑問：“你們派兵深入，不就是想搗毀白蓮教？可惜，我本想幫忙的。結果……魏朝歌的主意太大。所以，我倒更喜歡你，至少實在?！?/br>
    南宮瑾嘆氣道：“我沒辦法。這事本就是你們俺答汗留人，要說該你們自己想辦法才對?！?/br>
    “你可以再建議一次，比如派兵？我會做好配合，這次一定能讓你們皇帝滿意?！饼堄谢诮ㄗh道。

    “你是覺得我能見得到大明皇帝？還是覺得憑你這句話，我們就會信你？”南宮瑾笑著搖頭，“二爺，你真太看得起我了?！?/br>
    “那你呢？是覺得我的主意不好？沒關系，只要能讓他們走，主意你來想，不管你怎么說，要我做的，我都盡量配合。不過……”龍有悔又停了停，“不過，上次你們派兵深入不成，不代表現在的皇帝不會答應再做一次。按你們漢人的習俗，現在還是年節，可惜今年你們是過不好了?！?/br>
    南宮瑾聽到他很突兀的后半句，皺眉問：“什么意思？”

    龍有悔像是聊完了，聳聳肩，“沒什么意思。我剛說的，你有時間想。以后嘛，大家還可以是朋友，多走動不是？”站起身，看了眼姚芳渟，笑的很曖昧的說：“噢，你夫人、兒子，我自是幫你養著。實在不放心，可以來板升看看，沒關系。你知道，我哥喜歡熱鬧，你的親人，大家又這么熟。你那位夫人，我大嫂都喜歡的緊，肯定會善待。只要你答應大家合作……?！?/br>
    “你們要對付白蓮教，大家目標一致，合作我當然沒問題?！蹦蠈m瑾打斷他，笑起來。

    這次輪到龍有悔愣住了，隨即又笑道：“你這話，我就不太信了。這時候同意合作，是想我放了舒涵母子吧？不是不行，你也要拿出點誠意，至少要告訴我打算怎么做吧？”

    南宮瑾當然沒主意，白蓮教的事，上面從沒讓他插手過。

    龍有悔似也知道如此，笑道：“放心，我們蒙人一向好客。再說，我又想和你合作，不會做出什么事來。好了，不早了，你們也有你們的事，我先回了?！闭f完行禮告辭，剛出門又返了回來，“唉，我這記性……?！闭f著又拿出條骨制手串，上面吊著塊畫著鷹圖騰的小銅牌?！斑@東西你收著?；刂性螅惺虏挥脤ｉT跑來板升。隨便什么地方，照著牌子上的圖畫一個就是。畫好不要走遠，會有人來找你。好了，后會有期?！?/br>
    聽到這話，南宮瑾一驚。這是要盯他了，不過，應該沒這么容易。

    龍有悔沒在意他在想什么，一會功夫，就帶著他的人全走完了。小酒肆中，只留下南宮瑾和姚芳渟。姚芳渟一聲不吭，似在等他解釋。

    南宮瑾有些不敢看她，尷尬的笑著說：“我先去把爐子升起來，然后……，你餓了吧？”

    姚芳渟掙脫他拉著的手，看著他問：“你真的不打算解釋一下？”

    “你是指……嗯，舒涵是我大哥的妻子，他過世后……”

    “你大哥是南宮璞吧？”姚芳渟盯著他，眼里有絲不信任。

    南宮瑾頓了頓，表情尷尬的說：“當年，離開中原到韃靼之前認了個大哥，其實，他更像是師父。當時，他在板升有個家，他們一家都對我很好。因為生意上的事，我也一直跟著他。后來，他過世了。”說到這里，深深吸口氣，“蒙人有長兄過世娶長嫂的習慣，而且那時正值舒涵生產。所以，我就認下了……。不過，舒涵從沒答應過嫁我。”

    “所以，孩子和夫人都是你那位義兄的？”姚芳渟問。

    南宮瑾還是不敢看她，點了點頭，小聲說：“我答應照顧她們一輩子……?！?/br>
    “你打算娶她？”姚芳渟問出之后，就覺得問錯了，急忙說：“雖然我們有婚約，但我知道其實……大家都不滿意，我們……。”

    “不、不是?！蹦蠈m瑾表情失措的打斷她，驚慌的說：“嗯……，我、我在又見到你之前，確實有向她提出，但、但她從沒答應過。我們、我……?！蹦蠈m瑾不知道該怎么說。家里退婚，自己也同意。現在，雖然不知道南海的態度，但姚芳渟從天成衛后就沒再和她師父一起了，而且這么久，都沒再提起過徐葆深。從內心說，南宮瑾真的不想再分開。

    “小野，我……。我知道你心中有人，我也知道不看這一切，單憑我自己配不上你。我、我一直很猶豫，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當然，不管怎么樣，我都希望你開心。”南宮瑾這段話說的結結巴巴。

    姚芳渟像是根本沒在聽他說什么，直接道：“我師父欠了公中三萬兩銀子，現在他拿我們的婚約威脅你家出三萬兩，替他平公中的賬。是，我之前向你借銀子也是這個用途，但現在，我不想這么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