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加快了腳步，可是路更不好走了，到處是傾覆的巨大鐘乳石，他們似在亂石堆中穿行。腳下的亂石不穩，還時不時會有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巖石滾落。

    姚芳渟正努力爬過一道石坎，有水滴滴在她臉上。南宮瑾一手拿著火把，一手奮力將她拉上石坎，還沒等她站穩就伸手在她臉上擦了把。

    姚芳渟愣了愣，因為他從沒做過如此輕佻的動作。姚芳渟有所懷疑的伸手擦臉，卻被南宮瑾拉住，姚芳渟看著他問：“怎么回事？”

    南宮瑾笑起來，“沒事。”

    又一滴滴下，落在南宮瑾舉著火把的手上——血滴！二人同時抬頭，沖眼就見幾尺開外，半只馬頭張著嘴，斜插在洞頂石筍上。馬頭搖搖晃晃，似乎太重，石筍已插不住它。

    南宮瑾一把拉開姚芳渟，極快后退，馬頭果然‘啪’掉落在他們之前站的地方。

    姚芳渟看著那只馬頭，有些呆。南宮瑾將她抱進懷里，擋住她的目光，“沒事沒事的，我猜應該是我們的馬。”

    “怎么、怎么會在這里？”姚芳渟呆呆的問。

    “肯定是趙迎風造的那些怪物，沒關系，那些怪物都活不久。”南宮瑾輕拍她后背。

    “知道是什么就不怕了。”姚芳渟又說了一遍，努力安慰自己。

    “是，不怕。現在洞頂離我們最多也就一丈的距離，我們找個地方出去。”

    話是這么說，二人快步離開。姚芳渟心里似有了影陰，不敢抬頭向上看。

    南宮瑾努力舉高火把四處尋找可能的地縫，耳邊‘咔啦、咔啦啦’的聲音又起，這次很近。南宮瑾不想知道聲音來源，拉著姚芳渟盡快走開。

    姚芳渟朝聲音的方向轉過頭，隱約見黑暗里有幾十個黑影在他們身后。姚芳渟驚恐的回過身，緊緊捂著嘴拉了拉南宮瑾。

    南宮瑾似乎知道什么，不回頭，將手中的火把交給姚芳渟，隨手抽出重暝劍。‘咔啦啦’的聲音更響了，肆無忌憚。南宮瑾小聲說：“別管他們，我們想辦法出去。敢上來就用火燒。”

    姚芳渟看著手上這支閃著微弱火光的小火把，點了點頭。

    洞頂最低處不到一丈，南宮瑾試圖用劍去戳，也不知是不是想戳出個洞來。那些人影或許真是怕了火光，只是搖搖晃晃的始終與他們保持距離。

    突然，不知從何處吹過陣帶著腥味的風，火把閃了閃，又燃起來。姚芳渟不敢在這里停留，拉著南宮瑾急走。又是一陣風，比之前更大，沒等二人有反應，急接著又是一陣，居然瞬間把火把吹滅！

    不等眼睛適應黑暗，南宮瑾一把抱起姚芳渟，向前狂奔。身后疾風起，南宮瑾錯身，‘啪’一聲響，似有東西沒撲到他們，狠狠跌到地上。

    可是，疾風不止，從四周包圍。南宮瑾咬牙，重暝劍狠劈，向一處直沖過去。瞬間，手上長劍一滯，似是劈中什么，南宮瑾劍勢不減，硬生生劈開擋路的東西，一股腥臭撲面而來。南宮瑾不管不顧，用重暝劍開路，飛一般從這處空隙中沖出。

    疾風消失，南宮瑾根本不敢停留，誰知幾十丈后，竟狠狠撞上了一處石壁，差點把自己撞暈。

    “阿瑾？！”姚芳渟慌忙扶著他，沿石壁坐下。

    南宮瑾被撞的說不出話來，不遠處似又有黑影搖晃而來，姚芳渟接過他手中長劍，起身迎敵。可是重暝劍到她手上，又成了軟趴趴的模樣。

    黑影踩著碎石的聲音近了，南宮瑾仍沒站起來，姚芳渟幾次舉起重暝劍都不能迎敵，不得已只能后退背靠石壁。

    “給我。”南宮瑾靠坐著摸向姚芳渟的方向。

    黑影更近了，姚芳渟摸著石壁，急急把劍塞回南宮瑾手中。南宮瑾努力站起身，姚芳渟繼續摸著石壁向一側走開，突然一手摸空。

    一群黑影已向他們凌空撲來，南宮瑾深吸口氣，舉劍迎敵。只聽姚芳渟小聲道：“低頭、矮身！”

    南宮瑾想都不想就立即照做，左臂一緊，已被姚芳渟大力一把拖進石縫中。石縫外，那群黑影又沒了獵物，居然一只只停在石壁上遲遲不愿離去。

    石縫內，南宮瑾不敢動，身后姚芳渟拍拍他，讓他向里退。這石縫后，竟還有空間。

    二人坐著細聽，終于一刻鐘后，石縫外傳來踩著亂石的聲音，漸遠。

    南宮瑾長噓，這才覺得剛才撞的渾身都痛，還好頭沒撞上。

    “怎么樣？”姚芳渟擔心的問。

    “還好。”南宮瑾活動下手腳，“都能動。火把還在嗎？”

    “在。”

    二人正小聲說著，居然又聽見‘咔啦啦……’的聲音，這次極近，就在石縫內！

    姚芳渟深吸口氣，南宮瑾在她耳邊極輕的說：“火把。”

    二人背靠背，另一邊緊貼石壁，猛的眼前升起一團昏黃火光，南宮瑾已點亮了手中火把。

    這是丈余大小能站人的空間，在火光的邊緣，似有身影。南宮瑾將手中火把向前伸了伸，‘咔啦啦’的聲音瞬間停住了。

    那是個人形生物，很小，頭上稀稀拉拉耷著幾搓黃毛，懷里抱著只早就腐爛的不成人形的頭顱。

    二人看向它的時候，它也正轉過頭看向二人。只見它臉上一只眼睛突出眼眶，鼻子像是搓碎了隨意粘住，一側嘴角裂開到耳根，露出黑乎乎的牙。而另一面，若不是這灰暗的膚色，還有嘴里咬著的碎骨，完全是十歲孩子的相貌。

    這，是人！火光中，三人都定住了。

    一個孩子啊，發生了什么？！姚芳渟心中酸楚，片刻后，緩緩上前。身后，南宮瑾一把拉住她。

    那個孩子睜著兩只完全不同的眼睛，盯著姚芳渟。姚芳渟伸出手，半晌，孩子也學著姚芳渟的樣子，伸出粘滿腐rou、**，干癟如同骨架般的手。姚芳渟眼中濕潤起來。

    那孩子猛的將手中啃了一半的頭顱扔向姚芳渟，迅速從他們身邊竄出石縫，一下跑的無影無蹤。

    南宮瑾早有防備，一把拉回她，那只頭顱落地滾開到一邊。

    “怎么……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姚芳渟看著洞口，終于眼淚掉了下來。

    “現在只希望它不會引那些怪物過來。”南宮瑾想了想說：“我們還是走吧。”

    “他們不是怪物，都是人啊……。”姚芳渟回頭看著南宮瑾。

    南宮瑾嘆氣，“就算是，那也是曾經。這些東西，沒靈智。”

    “不，他有。他、他眼里是害怕。”姚芳渟看著南宮瑾，懇求道：“怎么才能救他們？”

    南宮瑾想搖頭，但見姚芳渟噙著淚，心中不忍。不過，目前這種情況，需要被救的并不是那些怪物，而是他們自己才對。于是，狠了狠心說道：“救不了，只能讓他們解脫，最好等我們出去再想辦法。快走吧，我們換個地方。”

    姚芳渟還在發呆，南宮瑾拉著她就出了石縫。

    這處石壁巨大無比，像是整個地下空間的邊緣，就算石壁上有通向外面的縫隙，黑暗中他們也完全看不見，怎么出去？再回到剛才的地方，戳通洞頂？南宮瑾早就知道，這種可能性根本不大。怎么辦？現在唯一知道通向外面的石縫就是他們掉下來的地方。再回去？這么高，有什么辦法上去？

    二人沿著石壁向前走，舉著火把試圖在這處石壁上再找出道縫隙來。南宮瑾下意識拿出指南針，看了眼，可這一眼卻讓他呆住了。指針正在瘋狂亂轉！趁姚芳渟沒注意，南宮瑾快速將指南針放回懷里。

    怎么辦？黑漆漆的地下，連往回走的可能都沒了。

    姚芳渟似從出了石縫開始，就在關注一個方向。終于，拉了拉南宮瑾，“往那邊走。”

    但南宮瑾走了幾丈就發現不對了，離他們三丈開外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像兔子似的，只要他們走近就蹦開幾步，他們慢下來，就在前方等。

    南宮瑾站住，“我們不能跟它走。”

    “他不會害我們。”姚芳渟解釋。

    “它根本不是人！”

    “不，他有感情的，他要告訴我們什么……”

    南宮瑾無奈的看著姚芳渟，“這種東西沒靈智……。”

    “不是的。他在等我們、在叫我們過去，他是要帶我們出去！”姚芳渟急了。

    “可能是想騙我們去……。”

    “騙？你剛才還說這種東西沒靈智。”

    姚芳渟說的也對，一下沒什么理由反駁。南宮瑾看向那個小小的身影，似乎久等他們不來，有些急躁，竟向他們走近了幾步。

    南宮瑾糾結起來，從本心講，他絕對不會跟著那種東西走，但……。

    “阿瑾，去看看吧。反正，現在我們也找不到出去的辦法。我相信他，他不會騙我們，就算不是帶我們出去，也是想告訴我們什么。”姚芳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信他，可能是他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透出的孤獨和害怕。

    “好吧。”南宮瑾嘆氣。萬一……，無論如何，絕不會讓自己和姚芳渟變成這種怪物。他把火把交給姚芳渟，自己抽出了重暝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