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兆鋒一路跟著鐵刀堂的隊伍到常德，雖然說是幫忙，但秦業根本沒讓他幫忙的意思。見秦永森萎靡不振，成兆鋒看著可憐，時不時的找他聊天安慰。誰知這一舉動讓秦業更不放心了，只要成兆鋒去找秦永森，他就找理由在一旁立著，搞得成兆鋒更沒意思了。

    還好常德不遠。

    不過到了常德，秦家人忙著辦喪事，成兆鋒更是沒人理。他在村中四處閑逛，雖然沒目的，但總覺得有人時不時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無奈呆在房中不出門，只覺得度日如年。

    終于熬到下葬，葬儀剛結束，就催著李薔一起結伴回荊州。

    剛出村沒多久，有個農人模樣的老者攔住他們，“這位可是李薔李堂主？”

    李薔點頭，“有事？”

    老農人微微一笑，“李堂主、成先生，可隨老朽到家中一敘？”

    老農人的家并沒在村里。成兆鋒進門就覺得不對，一間土屋，好像很久沒人住過，但桌椅、茶具倒也干干凈凈。

    老農覺查到成兆鋒的疑慮，笑道：“這里是我家老房子，后來賺了錢到村頭修了間院子，全家搬過去了。不過，我經常來歇歇，畢竟離家里的田地近，做活方便。”邊說邊招呼兩人坐下、上茶。“成先生，我們上次見過。就是你和二公子來見滿倉的時候，我們一起吃過飯。”

    “是啊，那天來了好多鄉親。”成兆鋒笑著說。

    “都是老兄弟，有不少是當年滿倉開鏢局的時候幫過手。所以，荊州我也去過。不過，我是最早回來的。錢嘛，賺不完的。我還是喜歡守著幾畝地，老婆孩子熱炕頭。有吃有穿，無心無事。”老農面帶微笑，拉著家常。

    李薔不說什么，只是禮貌的點點頭，等他進入正題。

    “我們這個秦家灣村，十家有八家姓秦，我叫秦大全。”秦大全好像完全不急，開始講起往事，“滿倉收養小業的時候，我們幾個兄弟勸過他不要養，真喜歡就收在身邊玩玩，記他入族譜就不對了，不過這事也就我們幾個老兄弟知道。”

    “為什么？”成兆鋒忍不住問，難道那個時候就看出秦業人品不好？

    “孩子都五歲了，年紀太大，又是不知道哪里逃難來的。真要抱養，抱個剛出生的男娃也不難。不過，后來看著這小鬼挺懂事，老兄弟也就沒什么好說了，畢竟是人家家里的事。”秦大全搖著頭歇了歇，喝口茶。

    李薔仍耐著性子聽他講，但成兆鋒就沒這么好性子了，“大全兄，找我們有什么事？”

    秦大全想了很久，長長嘆了口氣，“真沒想到會這樣啊……！”又停住了，不一會，見他眼里泛起了淚。

    成兆鋒剛想安慰，秦大全擦了擦眼睛又說起來：“都這么大年紀了，遲早的。我知道，我們都知道……。但是……。”

    說了一半，秦大全又歇了半天。成兆鋒真忍不住了，“節哀啊，人就是這樣的，想通就好了。”說著看看李薔示意她告辭走人。

    李薔并沒理他，而是繼續看著秦大全，等他說下去。

    秦大全終于開口了，眼神像是穿過土墻看向遠方，“之前，我們收到滿倉的信。”

    “什么時候？”李薔急問。

    秦大全略微算了算，“八天前吧。”

    但他這句話一說出，李薔、成兆鋒都愣住了。八天前，成兆鋒跟著扶靈的隊伍剛到常德。難道，秦滿倉臨死前居然寄出了一封信？！

    “滿倉說，他打算近期帶全家回鄉。以后，再也不到荊州了，秦氏就此歸隱。”秦大全嘆了口氣。

    成兆鋒想了想，還是不太明白，問：“老爺子的意思是打算不管兒孫事，回鄉安度晚年了？”

    秦大全搖頭，“不是。滿倉想帶著兒孫回鄉，包括想跟著他回鄉的那些舊人。”

    這下輪到李薔不解了，“什么意思？”

    “滿倉對二公子評價很高，雖然之前一直是歸屬大公子，其實，滿倉一年也沒見過幾次大公子，更別說能說上什么話了。他的意思是，把鐵刀堂正式交給二公子，他們秦家以后就長居常德當農人，不再離開。他說，會請二公子管束，如后人有違背，還請二公子以門規處置。”秦大全低聲解釋。

    李薔皺起眉，猜測道：“畫地為牢？”

    秦大全苦笑了下，繼續說：“他還讓我們安排小業的后事……。”

    “什么？！”李薔、成兆鋒同時驚呼。

    秦大全停了停又說道：“小業的事，我們全權安排，他不想知道。畢竟這么多年，感情還是有的，要是知道……，我明白他肯定會舍不得。只是沒想到，這事還沒辦，就先辦他的后事。唉……，無論怎么說，要讓滿倉有兒孫送終呀。”說著眼中又見淚光。“現在，喪事辦完了。我留二位，也是做個見證，滿倉大哥說的事，我們幾個老兄弟辦了。二位先稍等片刻，一會就帶二位去看。”

    “秦、秦老爺子有說為什么？”成兆鋒急著問。

    秦大全笑了笑，又擦擦淚，“二公子知道。我們幾個老兄弟只辦事，不問事。”

    根本沒等多久，門口就有個年青人叫喊著沖進來，“大伯、大伯，不好啦！小業哥……。”猛的推開門見房里還坐著李薔與成兆鋒，硬生生把話吞回去。“李堂主、成先生。”

    “慌里慌張的，讓人看了笑話。什么事？”秦大全嫌棄的看了來人一眼。

    “大伯，小業哥不小心掉水里了……。”

    “掉水里，爬起來就是了。”秦大全裝著毫不知情，眨了眨昏花老眼。一旁，李薔與成兆鋒卻是心中一驚。

    年青人急著說：“一炷香了沒上來，我們到處找人下水查看，發現他腳被水草纏住，就這么、就這么……沒了。”

    屋里靜了片刻，秦大全道：“帶我去看看。”像是想起還有兩個客人，“二位，一起？”

    李薔點頭，“秦業同是南宮門下，出了意外，要妥善處理才好。”

    幾人到現場的時候，秦業還混身濕漉漉的躺在水塘邊，毫無生氣。秦永森呆坐一旁，如傻了一般，無論邊上小妾如何呼喚都沒有反應，而秦業的妻子早已哭暈，一群鄉里村婦七手八腳的抬她回家。

    成兆鋒看著秦永森心有不忍，卻沒上前，事已至此，無話可說。李薔見秦大全已與幾位老者簡短商議完畢，上前問：“喪事村里辦？”

    秦大全點頭，“突然了一點。不過，我們會處理。”

    李薔點頭，“畢竟是南宮門下，我和成先生也留下，等事辦完再走。至于秦堂主，我會寫信回去，等總堂主安排。”

    秦大全繼續點頭，“好。那就麻煩李堂主按實說明，想來二公子應該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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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瑾倒是真明白了。前一天還驚訝，秦業居然會溺水身亡。今天就收到了兩封信，一封李薔的，另一封卻是秦滿倉的。

    秦滿倉的親筆信落款日期是半個月前，卻是此時才到自己手上，就是想帶秦永森、秦業回了鄉再讓自己知道原因。

    在老爺子看來，自己這個總堂主就是心恨手辣的主，很多事根本不需要有實證，所以就打著先自罰，祈求放一馬的主意了。唉……，老爺子真是什么都算好了，唯獨不知道自己會死。

    原來，自從村里有南宮門下惹是生非時，秦滿倉就有了懷疑，因為那些拿著腰牌到處惹事的正是他鐵刀堂堂眾。之后，張龍大肆出清福壽gao，拿出的也是屬于鐵刀堂的腰牌。

    直到趙鳳鳴來找他，才打破了他的幻想。原以為秦永森完全不知情，一切都是秦業的錯。可是丟牌補牌的事，說明事實并非如此。

    秦滿倉萬分痛心之下約兒孫攤牌。他在信中保證將帶秦氏全族退回常德，從此隱居不再出村一步，若有違背請求門規處罰。至于罪首秦業，必會給出滿意的交待。

    信很短，他在攤牌之時，一定沒想過會死于這個決定。滿意？在老爺子心中，已判了秦業死刑。唉，畢竟沒血緣，他想保的不過就是秦永森而已。

    南宮瑾拿著信，只能長嘆一聲。這位老爺子，做人也太明白了。一切都是為了親兒，有時候真不如糊涂些，早些放手，或許不會有這么個結果。

    幾天前，張龍被押進京。

    明明張龍指證是秦業供貨，鄭夙卻想辦法把矛頭引向了蒲州。

    而張龍證詞里有一點說的很明白，秦業讓他將一半的貨以贈送的方式鋪滿荊州，可張龍把送的貨減了一半，直到風聲緊了，他才急著拿出南宮氏的腰牌販賣手中的貨，又把價格抬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真不知是不是該謝謝他的貪心，不然情況會更糟。總之，現在秦業一死，就是死無對證了。

    即便如此，鄭夙也把南宮氏從整件事中摘了出來，因為，他就說了一句‘秦業是臥底，為了查蒲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