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亮，城外的火還沒熄。馮越、金建昌、丁雄輝，外加高長靖，再次聚到城頭主營。南宮瑾看著這些人，有些心酸。“我們先安排百姓突圍。在百姓之后，如果可以，也讓將士們陸續離開……。”

    “城不守了？”丁雄輝直接打斷。

    “守。”南宮瑾堅定的說：“你們走，我留下。”

    “不成！”在場四個人幾乎異口同聲。

    南宮瑾笑了笑，“我都沒講完，大家先別急。”看了看大家，繼續說：“學諸葛亮唱一出空城計。”

    馮越搖頭，“韃子根本不會考慮太多，如果主帥開城，韃子只會沖進來。不妥。”

    “是，我明白。他們要是能沖進來，那就正好了。”南宮瑾笑著說。“反正一座空城，其它沒有，至人死地的毒氣遍地……”

    “我隨主帥同進退。”馮越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主帥，不可！”高長靖也反對道：“既然都能走，為何主帥不走？我們小心些，韃子未必知道。”見南宮瑾也不知在想什么，高長靖急道：“公子臨危受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與城共存亡并非二公子職守，若二公子執意如此，那高長靖也只能追隨公子，以命謝過公子救城之恩。”

    “主帥不走，我也不走！”丁雄輝跟著喊了起來。

    南宮瑾笑道：“你們想哪里去了，好像我一心求死似的。”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問了句：“咦？怎么沒見張將軍？”

    “我忘說了。”金建昌忙接口，“他一直在拉肚子，拉的虛脫了，完全站不起來。他是……，我幫他請個假。”

    馮越表情微微有些奇怪，卻沒說什么。

    “好。”南宮瑾點點頭，“接下去還是要辛苦大家。丁將軍先帶三十人從地道出城，負責接應百姓，帶他們到安全地帶……”

    話還沒說完，丁雄輝直接站起來，對南宮瑾道：“主帥，末將要求守城！此事，請主帥交于馮將軍或金將軍！”

    金建昌笑道：“地道是你挖的，你也出去看過了，要說我們這里就你對那里最熟，不是你去誰去？再說，接應百姓也不是什么輕松事，萬一有個孩子哭鬧起來，絕對是要命了。”接著又對南宮瑾道：“主帥，末將覺得丁將軍帶三十人太少了，百姓有幾千人，分批走，還要護送至安全地帶，末將建議帶百人比較合適。”

    南宮瑾想了想，“好，丁將軍帶百人護送百姓……。”

    “那、那護送之后，我就回城。”丁雄輝還是急。

    “你回城干嘛？如果百姓到安全地帶，我會安排傷員撤退，你仍負責接應。”南宮瑾吩咐。

    “可是、可是……。”丁雄輝總覺得被排除在了守城之外，不知是被優待還是什么，心里不是滋味。

    南宮瑾明白他所想，“我們做了這么多，就是不想百姓、不想大家再有損失。現在你手上有幾千條性命，自己想想責任重不重？！該怎么做？護送至哪里？給我個章程。你有一天時間想。”

    “是。”丁雄輝仍有些不甘心的應下。

    南宮瑾向高長靖道：“百姓這里，還要請高先生做好安排，與丁將軍配合，盡可能護送全部百姓出城。”

    “是。”

    “金將軍，做個統計。我想知道目前仍有戰力的將士還有多少？另外，收繳的戰馬，一半交給高先生，另一半，馮將軍處理。至少讓大家填個肚子，才有力氣突圍。”

    高長靖沒想到南宮瑾居然會給糧，糾結了一陣是不是該推辭，但實在說不出口，有些尷尬的看了看其他人。

    金建昌和馮越互看一眼，也沒想到南宮瑾會如此分配，最終二人也點頭，齊聲回道：“是。”

    “高某，謝過主帥。”

    南宮瑾根本沒注意三人的反應，邊想邊說：“那現在只剩下突圍時間了。白天走肯定不合適，只有晚上。”

    金建昌看了看大家，起身主動請命道：“主帥，末將愿攻打敵營，吸引注意，掩護百姓撤退。”

    “打哪里？北面？”南宮瑾搖搖頭，“不可能連著被我們這樣偷襲兩次，北面敵營一定會加強防守，再打我們的傷亡就大了。”

    “西面？不成，撤退的百姓容易被發現。但東、南面又有……。”除了北面，金建昌覺得根本沒得選。

    “南面有敵人的主帳……”南宮瑾低頭考慮。

    “白蓮教？”馮越搖頭，“白蓮妖人真的太……，再說，末將覺得擒賊擒王的做法對韃子未必有效。”

    “白蓮教在大板升地位超然，那些部族可能會因為忌諱趙全而給面子，不是不能試。”南宮瑾想的卻是乾坤陣。

    “主帥能破陣？”金建昌直接問，又笑著說：“如果主帥能破陣，我們就可以直接打出去。我記得按姚姑娘的說法，其實韃子也沒多少人吧。”

    南宮瑾沉默半晌，說道：“我想一想。各位先去準備吧。金將軍，你直接把還能打的兵士集中到校場，我要選人。馮將軍，吃食準備的快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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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帳外，馮越叫住金建昌，“張將軍……”不再說下去。

    金建昌看著馮越，半晌笑了笑，“馮將軍，有事？”

    馮越也笑起來，“陣亡將領按例都要上報，如果沒意外，朝廷會給撫恤。”頓了頓，看著金建昌道：“不如我們一起去探探張將軍的病？”

    金建昌笑著，嘆了口氣，“馮將軍，無論如何，張將軍都不會參戰了，病亡可行？”

    “病亡？”馮越并不想答應。

    “現在這種情況，我也知為他求功不妥，無功無過就這么過了可好？”接著金建昌又嘆了口氣，“陳將軍的事……，他是支持馮將軍的。畢竟大家同僚一場，更何況他也守了城。要說，他只是選擇相信自己，和我們一樣，都是想活下去罷了。馮將軍？”

    “主帥都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張將軍的事，你覺得妥？”馮越看著他反問。

    金建昌無奈苦笑，“唉，他現在也算是生死未卜……。無論如何，就算處治了張茂才，也罰不到他身上，只是苦了他的無辜家人罷了。”看著馮越，突然向他長長一揖，“馮將軍，大家今日不知明日事，金某謝過馮將軍了。”

    馮越愣了愣，金建昌已行禮過半，馮越一把扶住他，輕嘆道：“算了，生死各安天命，就當我馮越還了之前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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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夫的院子門敞開著，不少重傷員被抬到了這里，但也有些被抬了出去。人進進出出，李大夫不知從哪里叫了幾個人來幫忙。

    南宮瑾站在門口，過了很久才進去，短短幾丈路，走的很慢，一個個仔細的看著躺在單架上的傷員，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盡力記住他們的相貌，可連這也不容易，鮮血、硝煙糊了一臉。

    “主帥？”一旁有個為傷員處理傷勢的百姓，南宮瑾并不認識。

    “他們怎么樣？”

    “大部分不太好。主要是，唉……，沒藥，只能用土辦法。”那人又加了句，“呂將軍在里面。”

    南宮瑾點頭，“我進去看看。辛苦了。”

    內屋，呂傲躺著，已看不出原來的樣貌，李大夫正一點點剝離他身上的鎧甲。南宮瑾門口站了站，瞥見呂傲的樣子，實在沒勇氣再看下去，轉過身，卻是滿院的傷員，只有少數幾人發出輕輕的**。

    一陣酸楚涌上，化做眼淚竭力忍住。見過好多次，但這次不同。他們都是普通人，是自己一個命令讓他們去送死。大哥說的對，每個人都有父母妻兒，從此后，家不成家！

    什么時候才能結束？娘在等家書了吧？西院里的假山、撫琴軒的晚餐、孩子們的笑聲、和大姐的約定……，怎么會突然想回平陽？

    南宮瑾緩緩走出小院。乾坤大陣，無論如何都要試試，就算不能突圍而出，也能試著逼他們退兵。或者，還有其它什么辦法？

    金建昌很迅速，校場里不少兵士席地而坐，八喜正焦急的跑去找南宮瑾，見他向校場而來，沖上去說：“少爺，金將軍已經叫大家在校場等了。”

    南宮瑾點點頭，“好。”

    八喜看著他，輕輕拉住南宮瑾衣角，擔心的說：“少爺，要不先休息下？你的樣子好像很累。”

    “是嗎？”南宮瑾看著八喜，拍了拍臉，振作下精神，笑著說：“現在呢？”

    “少爺……。”八喜還是一臉擔心。

    “沒事的。噢，對了，一會有東西吃，馮將軍在弄了。”南宮瑾笑道：“多吃些，別等我。”

    “不成不成，少爺……。”八喜低頭，快哭了。“少爺是怕我沒得吃，才讓我跟著，八喜是知道的。八喜還知道，八喜吃的是給少爺的，是少爺分了一半給八喜……。”

    “你還得伺候我呢，我可不想你沒力氣給我鋪床。”南宮瑾拍拍他，開玩笑的說：“好了，我去校場。再努力一把，說不定真能出去。等出去了，我們立刻回平陽。”

    “真的？”八喜猛的抬起頭，看著南宮瑾，滿眼的希冀。

    “什么時候騙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