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隱患
輕松與蕭殺只在一瞬間,此時天成衛街上早沒了查探的百姓,只有神色緊張的守軍一隊隊跑過,幾個受了傷的士卒被扔在街邊等待軍醫。 南宮瑾向最近的城頭跑去。 戰斗早就開始了。 城外的韃靼兵似乎不懼死,舉著盾牌,揮舞著攻城索、搭起攻城梯,從四面同時進攻,試圖翻進城內。而四處城門也是進攻的焦點,不過韃靼軍一向沒大型的攻城器械,光靠騎兵的劈砍威力有限。 城內幾千明軍將士已悉數上了戰場,城墻上弓箭兵不停向城下射箭、擲石,城門邊將士壘起巨石封堵城門。 韃靼軍隊遠處的火箭助攻,如飛蝗密密麻麻。城墻之上,滿是星星點點火箭,幾面旌旗已被火箭點燃。 而明軍的箭卻沒韃靼弓箭的威力,雖然有不少攀墻的韃靼兵沒躲過石塊和長箭掉下城去,但仍有三三兩兩的韃靼兵翻上墻頭。這些人還沒站穩就大刀狂砍,猶如魔神,根本不管飛濺的鮮血。 北面城頭,十丈開外,已被敵人打開一個缺口,不斷有韃靼兵沖上。周圍尸首堆積、血流遍地。敵人各個都異常兇狠,手起刀落,近者非死即傷。明兵紛紛散開遠遠發箭,幾乎沒人敢上前近戰。 南宮瑾避開幾波火箭,一眼見到那段城頭已沖上的十幾個敵人,隨手撿起地上大刀,直奔缺口。 正在猛沖的韃靼兵似乎沒想過會有明人敢近身,見南宮瑾沖殺而來,大刀順勢直砍。突然眼前一花,不見了對手,只感覺到噴涌而出的鮮血帶著體溫濺到臉上,瞬間右臂傳來巨痛。 人影翻飛、刀光血影,一刻鐘左右,雖然仍有敵人從這處缺口沖上城墻,但南宮瑾硬是抑制住了這處缺口不再擴大。 明兵似受了鼓舞,有膽大的抽刀加入戰團,也有聰明的,跟在南宮瑾身后,專門補刀。 漸漸這處敵人又被壓回城墻下,但城墻上的缺口不止一處。 南宮瑾從北到南一路補缺,不多時,身后也聚起了十多名兵卒,跟隨他作戰。當然,城頭并不只有他們這一支隊伍在解決沖上城墻的敵軍。 廝殺,過了正午仍未停止,越來越多的明軍被激發出血性,勇敢舉刀迎敵。城頭之上鮮血、殘肢連片,敵軍火箭攻勢未斷,但敵人卻始終被阻在城頭,沖不進城去。 直到下午,終于聽到對方的號角,收兵!能退的敵軍盡數退去,但令人心寒的是,離城二里外,仍是黑壓壓的韃靼大軍。這次,只是先頭部隊的試探?! 南宮瑾盯著遠處的韃靼軍,緊了緊手中長刀,這已是他換的不知第幾把了。 “他們退了。”身邊一名士兵聲音里帶著興奮,又轉頭問南宮瑾,“你身手不錯,沒受傷吧?” 南宮瑾回頭看看身后這支隊伍,人人血污,臉上卻是都帶著興奮,笑著搖搖頭,“沒。你們呢?還好嗎?” 不知是誰輕輕說了句,“殺人真他媽累,殺的老子肚子都餓了。” 先是二、三聲嗤笑,之后笑聲像是感染了大家,又像是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話,一群人從小聲笑到大笑,連南宮瑾都跟著一起,停都停不下來。 “南宮瑾?”遠處走來一員小將,混身披甲,但盔甲上鮮血、刀痕累累。剛才,在一處缺口,兩支隊伍有過配合。 南宮瑾看著他,點頭,“是。” “丁雄輝。”來人通了個名,又對大家道:“打掃戰場、就地休整,一會有軍醫和餐食送上。晚上驚醒些,防韃子偷襲。”朝南宮瑾道:“你跟我來。” ********** 城外,各部都已收兵。 哈布其克、博日格德,以及所有小部領軍,十多人聚在蘇日格帳里,火爆的氣氛一觸即發。 “我就想問一聲,這仗是我哈布其克要打,還是俺答汗要打?!”哈布其克語氣不善。 沉默半晌,終于有個小部領軍忍不住了,質問道:“不是說白蓮教打頭陣?現在人呢?為什么每次都是我們在打?” 此人說完,在座的除了蘇日格和博日格德,都紛紛嚷了起來。哈布其克盯著博日格德和蘇日格,眼中冒火。 這次攻城,這二部一兵未派。蘇日格之前還解釋一下,說是聽從趙迎風大統領的軍令,不貿然行動。而博日格德根本不答理大家,一聲不吭坐到現在。 哈布其克怒道:“要不是你們拒不派兵,天成衛早就打下了,會死這么多人?!”見二人還是一言不發,大罵道:“敢情死的不是你們族人,你們不心痛是不是?” 博日格德撇了他一眼,陰陰的說:“仗大家都會打,但軍令好像不是大家都會聽。” 哈布其克蹭的跳了起來,“你他媽什么意思?!那些明人毒害我們族人,你都不當會事?!噢,對,你全軍無事……” “當然無事。漢人有句話,叫‘黃鼠狼給雞拜年’,也只有你心大。”博日格德不看他,顧自說著。 博日格德話音剛落,那些小部的領軍都靜了靜,片刻,看向哈布其克的眼神已滿是質疑。 哈布其克卻被他的話堵住了,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蘇日格看著大家,畢竟現在趙迎風沒到,鬧到各部內訌也不好,于是當起了和事佬,“一會我派軍醫給傷員看看,傷藥什么的,我也帶了些,分給大家。原本這仗打的也不算錯,只是沒想到天成衛的城墻要比其它衛城都高、硬,城門也厚。如果要再打,大家就要好好合計合計了,最好能等趙大統領到。這樣吧,各部傷亡不少,都先散了。這幾日,我們再排排,看看該怎么打。” 聽到這話,傷員多的小部紛紛走了,博日格德沒什么說的,也跟著走了。只剩了蘇日格和哈布其克。 “明天怎么打?”哈布其克問。 蘇日格想了想,“要不,照舊?” 哈布其克臉上帶著冷笑也不知是嘲笑,告辭也不說,直接出了帳。 ********** 主城碉樓里,聚齊了所有軍官,梁烈披掛整齊坐在正中,黃煥彪正在匯報傷亡情況,丁雄輝帶著南宮瑾進入,站在一邊。梁烈并沒看他們,而是聽取了各人匯報后,迅速分配了任務,嚴防晚上偷襲,各人令命而去,一旁小校送上飯菜。 梁烈似是這時才見到還孤伶伶站著的南宮瑾,抬頭仔細打量了下,混身浴血,也不知是誰的。“打過仗?” “沒守過城。” 梁烈愣了愣,笑起來。“果然是見慣殺人的。” “這種事永遠見不慣。”南宮瑾自嘲的笑了笑。 “南宮家做什么的?” “做生意吧。” 梁烈又笑起來,“你們家都是拿命做生意?” 南宮瑾像是仔細想了想,“說不好,我不知道他們怎么做。” “帶過兵嗎?” “這個,很難說。” “難說?”梁烈奇怪道:“挑簡單的說說。” “南宮氏有二十三個堂,家里給了幾個。” “北面那幾個堂也是你的?”梁烈并不是不知道南宮氏的情況。 “暫時吧。” 梁烈點點頭,“天成衛有你的人?” 南宮瑾苦笑,搖頭。 梁烈也不失望,直接吩咐道:“剛才我們說的你都聽到了。給你二十個人,做你今天做的。另外,列席會議,到韃子撤兵。晚上可能會有偷襲,你準備下和他們輪班。盔甲、兵器一會給你。至于后面與南宮氏的合作,等打完仗再說。” ********** 陳柏水匆匆吃過飯,正要去布置四個城門處的守軍,卻被滿臉焦急的林飛叫住。林飛四處看了看,見只有陳柏水一人,壓低聲音道:“陳將軍,救命啊!” “還沒死,救什么命!”陳柏水眼睛一瞪。 “現在沒死,也快了。”林飛急極了,“主帥要的糧、箭……,陳將軍,你知道的,庫里……。” “你是軍需官,庫里有什么,我怎么會知道?!”陳柏水想要甩開他。 林飛見陳柏水又想推的一干二凈,更急了,“陳將軍,你、你、你……,可是你說的,韃子十年八年都不會來!是你說,總兵都是一路的!” 不遠處有兵士跑步而過,兩人都收了聲。一會,陳柏水沒好氣的說:“行了行了,能用多久?” “箭是有,但沒箭頭。我讓人去城頭收用過的了……。” “那不就成了。”陳柏水怪他大驚小怪,“城里有鐵匠鋪,叫他們連夜開工,現在是戰時,沒什么不可以。” “是啊,我早叫人去吩咐了,但鐵不夠呀……。” “叫人各家各戶搜、商隊里也肯定有。別這種小事都來問我!”陳柏水沒耐心了。 林飛見陳柏水要走,一把拉住,“糧、是糧啊!” “糧?上次不是補了這么多!” 林飛急的跳腳,“哪里夠啊!庫里本就沒糧,上次補上的,省著吃也不過撐二、三天!現在,我、我到哪去調糧?!” “你不會再征啊!你是軍需官,這種事問我?!”陳柏水推開他。 林飛死命抓住他,“陳將軍,那糧、那鐵,可都是你提走的!” “我早和你說了要你填上……”陳柏水甩開他。 “你可不能這樣!”林飛發狠,“我、我會向主帥認罪……” 陳柏水似是怕他告狀,轉頭,看著他道:“趁現在打仗,城里有多少,你都去征來。現在這情形,姓梁的也不敢做什么。” 林飛皺著眉,又搖頭又跺腳。 陳柏水不耐煩了,“怕什么!你以為韃子會圍多久!” “那、那要是韃子圍上幾天不退呢?” 陳柏水不容質疑的說:“不退?不退就開城投降!韃子進了城,什么都沒了,你怕什么?” 林飛想了想,好像陳柏水說的也沒錯,弱弱問:“主帥會降?” “為什么不降?哪有衛城死守的?”轉念一想,覺得梁烈好像不太懂套路,安慰道:“到時候,我有辦法讓他降。你先去做你的。” 林飛看著他走開的背影,一臉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