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一萬五千兩
京城,錦衣衛督指揮所。 錢斌坐在自己的小套間內,皺著眉頭擺弄著茶具,身旁坐著個儒雅男子,一臉無助。 “錦衣衛百戶南宮瑾,見過錢大人。”南宮瑾進房,對著錢斌行了大禮。 錢斌見到他,像是松了口氣,“總算來了。”招招手,指著自己的位子,“坐這里,這些東西你來。”錢斌站起身,抱怨道:“還以為同是江南人,總是風雅些。”看看隨著站起身,完全無助的男子道:“真是比我這個山東的還糙。”說完,不忘向南宮瑾介紹道:“江南凌正,見過?” 南宮瑾愣了愣,打量了下身邊的男子,確實儒雅,但與洛云石的灑脫不同的是,此人看上去有些邪媚。笑道:“凌兄,真是久仰了。” 凌正也仔細的看著他,笑了笑,“我也是。” 錢斌在客座上坐下,示意二人也坐下,要南宮瑾泡茶,“好久沒看你弄這些瓶瓶罐罐了,來,表演下。” 南宮瑾笑著坐下,拿起身邊放著的好幾罐茶,一一聞了聞,“晚上,喝黑茶好些,不會睡不著。” 錢斌看著他弄茶,隨意的問:“那個杜嶺,醫術不錯?” 南宮瑾點頭,笑答:“是。在平陽,受很多夫人喜歡。” “他在平陽也好,有麻煩你家會照顧。雖然遠了些,不過,兄弟們要是有小傷小病,也不會找大夫,真有什么大事,估計也是兇多吉少了。能到平陽治的,畢竟少數。”笑著加了句,“你運氣好。” 南宮瑾不好意思的笑笑,“讓兄弟們掛心了。以后只要找杜嶺的,我都會看著。” “那,杜嶺醫館的錢,我不打算給了,至于以后用于兄弟的費用,到時候結給你,你先墊著。沒辦法,錦衣衛也不寬裕,吃個大戶。”錢斌說的很是自然。 “行吧。”南宮瑾心里暗暗嘆氣,給二人各上了杯茶。 錢斌又轉頭對凌正道:“你剛和我說的事,找他。”說著喝了口茶,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樣子。 凌正默默喝了口茶,像在想該怎么說。 南宮瑾笑道:“上次泉州之事,還沒謝過凌兄。” 凌正笑起來,“那張股契,說得不好聽些,也是我訛來的,放著好久了,正好鄭大人說起,做個順水人情。”想了想還是決定說正題,“南宮大人,湧金號可是祥記名下?” “是。不過,現在湧金號,應該是租出去了。” “馮茉兒?”凌正問。 “凌兄也認識?”沒想到馮茉兒名氣這么大,南宮瑾有些好奇。 “自從汪直死了之后,那些海盜就誰都不服誰。馮茉兒是個人才,居然在這些大小海盜中都能玩得轉。湧金號畢竟是遠洋海船,不知道她租這船想干什么?” “其實這事,我本也想和凌兄通個氣。她想租船做花船,做那些海盜的生意。本還以為她只是說說,聽凌兄的意思,馮茉兒倒還真能做起來。”南宮瑾笑的很開心,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花船?”這個說法,凌正真是沒想到。 “是啊。這比在祥記所有的船上裝炮,更能保證安全。”南宮瑾笑的有些得意,“而且,還不止是花船,以后可能是海上交易船。” 錢斌故意清清嗓子,“有大明律的,你這樣犯事了。” “停南洋,不進大明港口。”南宮瑾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停南洋?”錢斌有些想不明白,“你就賺些船租,有意思?” “其實,這都不是我的事。理論上,這船只會在大明接人,然后在各處游蕩,一般只到東洋、南洋。”說著,看看凌正。“不知凌兄有沒有興趣。” 凌正想了想,突然笑起來,很媚。“不知那張股契,能換什么?” “凌兄是明白人。”南宮瑾為他倒了茶。 “哈哈哈,本想裝傻,但想著錢大人估計只想看戲。雖是同僚,但這事要做的自然些,只能是在商言商了。”凌正笑著接道。 南宮瑾喝了口茶,隨意說:“那張股契,若不是有些耽擱,我早還了凌兄。” “船廠這么不濟?”凌正有些不信。 “船廠當然是好的。不過,現在彭勝已經是祥記股東,有沒有那張股契意義不大。” 凌正搖搖頭,笑著讓南宮瑾開價,“那南宮大人的意思是?” “祥記一股三千兩,五股可以進入共管會,參與經營。馮茉兒也是祥記共管會的股東。”南宮瑾一點不客氣,直接開價。 說到這里,錢斌終于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是服了你們倆了。鄭夙一直說你們是屬于心思太多的,要不是知道情況,還真不明白你們在談什么。好玩好玩。”笑著對南宮瑾說:“祥記是我派人弄來的,你有什么要說?” 南宮瑾長嘆一聲,苦著臉道:“祥記欠賬差不多有十萬兩,錢大人能收回去嗎?” “靠,十萬兩!”錢斌完全沒想到,“你家大業大,錢某人可是拿俸度日。” 南宮瑾再次嘆氣,“祥記現在可是在我名下,不是南宮氏。估計在座三人,我怕是最窮的。錢大人,不要再提吃大戶了,連俸祿都平白罰了一年,下官空有一個姓氏罷了。” 錢斌不理他,看看凌正,“怎么樣?給他一萬五千兩?” 凌正也苦著臉道:“其實,下官在江南名聲還是很好的。要不是因為沒什么錢,彭勝船廠的股契,也不會用訛詐這種丟人的方式了。” 錢斌轉頭,笑問南宮瑾:“要我說,這個共管會也是你弄出來的,直接送個名額不成?” 南宮瑾又給錢斌倒了杯茶,“一個名額一萬五,這不是送名額,是送銀子。錢大人,不是我不能送,是送不起。祥記的賬務是對股東公開的。”看著錢斌,說:“不如,錢大人向兵部求個情,能把之前贖船的銀子還回來也行。” 錢斌眼睛一瞪,“開玩笑,吃進了,還能吐出來?” 南宮瑾小心的問:“錢大人,其實,這些都不是私事,對吧?” 錢斌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南宮瑾,不答話,在想他到底什么意思。 南宮瑾也不用他答,“祥記是在我名下,但說到底也是錦衣衛的產業……。” “停、停,祥記是你的,我要不起。賺到錢是你的,欠債也是你的。”錢斌直接堵他的口。 凌正在一旁偷笑。 南宮瑾也不退讓,“但,那些流寇、海盜,可是公事,還不是我的事。錢大人,我可是一直在韃靼。” 凌正也向錢斌道:“錢大人,現在南宮大人比下官更有資源勝任沿海的任務,不如下官和南宮大人調換下?”瞄了眼錢斌繼續道:“唉,每每申請銀錢,下官都羞愧難當,下官雖不懂韃子話、也沒去過土默川,但,學個幾年、多跑幾次也能行的不是?” “行了行了,有話直說。”錢斌打斷凌正的話。 “公事,還是應該公辦不是?”凌正建議。 “再說,錢大人。”南宮瑾也接上,“祥記現在欠的是多了些,但不代表之后不會賺。下官想在南洋種糧、種香料,再加上花船本身也是個來錢的營生,但畢竟一不小心會過了底限,如果今后這個營生能為朝廷服務,現在就要錢大人幫忙護著些。在下官看來,這處產業還是很有前景,本也是錢大人弄來的,下官不能這么沒良心。” 錢斌想了想,終于一拍桌子,“靠,搞半天,你們是想詐我的銀子。” 凌正與南宮瑾對視一眼,二人一起搖搖頭,凌正道:“馮茉兒一直是下官的目標線人,但她從不出泉州,試過幾次,她都狡猾的緊,始終不能搭上線。沒想到南宮大人手到擒來,還弄了個不一般的場子。哈哈,不過南宮大人說的對,必須要參與經營才好。之后,海上的情報,就不會像現在一樣散沙一盤,無從抓起了。” 錢斌皺著眉頭,“一萬五千兩啊……。” 半晌,南宮瑾岔開話題,“錢大人,北面是不是又出事了?”又給錢斌倒了杯茶。 錢斌喝了口茶,看看二人,“認不認識魏朝歌?” 二人都搖搖頭。錢斌看了看南宮瑾,“你也不認識?” 南宮瑾想了想,確定道:“不認識。” “但人家好像認識你。”錢斌笑著說:“當年,洛云石打了他很多小報告,哈哈哈,若是他接了鄭夙之前的職,你們肯定沒好日子過。”又想了想問:“你們都是鄭夙那隊的,覺得他怎么樣?” 二人又對視一眼,見錢斌看著凌正,凌正道:“鄭大人很關照大家……。”頓了頓,卻不說下去了。 南宮瑾道:“我不知道有誰可以接鄭大人的職,當然,我也沒認識多少人。” 錢斌嘆口氣,“唉,他做那些事是不錯,但在京城實在是……,真不知道怎么說好。” 凌正接口道:“但鄭大人身份明了,這……。” “是啊,我當時應該把他也停了就好了,現在都沒能用的人。”錢斌懊悔。 南宮瑾小心的說:“其實,鄭大人樣貌沒太大特點,他的易容術也非常不錯,換個身份,再把鄭夙這身份弄死了。這樣,雖然還有些風險,但比其他人接手好。不知行不行?” “我也不是沒想過。不過,這不是我覺得行不行,要看你們兩個覺得行不行。” “我沒問題。”南宮瑾笑著答。 凌正想了想,“是有風險,但如果其他人來,還不如鄭大人,那這個風險也是值得。錢大人,鄭大人隊里好像不止我們二個吧。” 錢斌不做聲,一會說:“我再考慮考慮。這段時間,凌正這里,原來鄭夙的事你也做著。南宮這里,對了,能去韃靼?” “能。” “杜嶺,你再帶著試試。聽鄭夙說,不管怎樣,他至少沒露陷。”錢斌吩咐。 南宮瑾一聽要讓杜嶺繼續跟著他,不贊成的說:“杜嶺?他完全沒做過,不行。再說,當時不是答應他做大夫的?” “誰都是從沒做過過來的。你這次帶上他,看看他能不能單獨跑這……。” “到土默川!不成。”南宮瑾瞪大眼睛,直接打斷錢斌的話,意識到不禮貌,急忙解釋:“錢大人,他真的只是個大夫。北面苦寒,又完全出了大明疆界,一路什么情況都會發生,太危險,他根本連自保的能力都沒。” 錢斌看著南宮瑾,“專職大夫?太奢侈了。我們能用的人本就不多。北面當初,洛云石帶著你跑了好幾年。我也不是讓他馬上能上手。再說如果做,也是做你這里的聯絡人,你帶著跑幾趟再說。”見南宮瑾還想說什么,直接打住道:“這事就這么定了。以后要換,再說。” 又對凌正道:“一萬五千兩,我再考慮考慮。”指了指南宮瑾,“他弄的那個,什么祥記事略,你先仔細看看,要完全弄明白了才好當共管人。” 凌正微微笑了笑,“多謝錢大人。” “先不要謝,我還沒答應。外頭是不是有兄弟在等你喝酒?” 凌正知道是要清場的意思,點點頭,“是啊,他們等好久了。” “去吧。別玩太晚了,明天我們再商量其它事。” 凌正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