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遲了?
洛云石昏迷了多久,而南宮定康也這樣抱了多久,陳位幾次想和他說,撤去內息,不用抱著,洛云石的情況也就這樣了。可是,話到嘴邊,看到南宮定康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好像只要他一松手,懷里的人就再也不會醒來。 張士超拿來了百年老參,一進門就聲明這次不是偷的,是他爹給的。居然還憂心的說,是不是只要他想認誰當大哥,誰就會死?孟憲聽到,暴怒,要不是南宮瑤攔著,怕是當場就要把這個口無遮攔的小鬼趕出去。 陸訪跑進跑出,忙著所有人的吃食,后來,見孟憲實在沒心情,索性連街坊上門的接待都包了。只是到了晚上,南宮瑤不肯回去,連張士超都不肯走。陸訪無奈,只得派人收拾了倉庫,還在大堂柜臺后搭了床。 第二天晚上,快二更了,酈松然才帶著莊俊賢風塵仆仆的趕到。 莊俊賢見到洛云石時,呆了呆,看看南宮定康,“世兄,他?松然沒說清楚,我一直以為是阿璞?!?/br> “瑾兒。”南宮定康聲音有些沙啞。 莊俊賢略略看了看,對南宮定康道:“世兄,放下他吧。你這樣,其實,也沒多大作用?,F在他還穩定,我會仔細檢查,不用擔心。” 南宮定康想了想,終于還是放下洛云石。這個舉動,讓陳位都松了口氣。 接著,莊俊賢看看陳位,問:“我是莊俊賢。你是大夫吧?一直在為他診治?” 陳位怔了怔,神色激動的問:“是,是莊神醫?” “神醫不敢當。你先說說他的情況。” 聽完陳位的描述,莊俊賢打開隨身的醫箱,拿出器具。南宮定康在一旁呆呆的說:“我打了他。在落星坡,當時以為不會傷到他,我不知道他病了?!敝还茏约菏稣f,也不管有沒有人聽。 “世兄,如果按陳大夫所說,他現在的情況,絕不會是你傷的。先別急,我檢查下。” 莊俊賢足足檢查了三刻鐘,陳位也一直在旁做幫手。終于,莊俊賢寫了張方子交給陳位,仔細了交待了幾句。 對南宮定康說:“這里交給陳大夫,我們換個房間談一談?” ********** 邊上,倉庫改的房間,空氣中還有藥材味。 莊俊賢想了想,開口,“世兄,有一點,我和陳大夫看法完全不同。我覺得他的情況,可能是內傷引起的。” “內傷?我……?!蹦蠈m定康瞬間表情懊悔。 “應該傷了有些時候了,估計是四、五個月前。傷他的人,手法很巧妙,可能他一直都沒察覺。世兄,小弟只是覺得,能這么傷他的人,為什么當時不直接殺了他?”見南宮定康皺著眉頭,想的有些出神。莊俊賢停下,等他。 “還有呢?” “他傷在心脈,如果剛開始發作的時候就來找我,我可以向你保證沒問題。甚至,早一個月,我也不會說下面的話。世兄,阿瑾可能不好了,你要有準備……。” 南宮定康像是突然回過神,盯著莊俊賢問:“什么意思?” 莊俊賢覺得自己已經說的很直白了,要再解釋實在有些為難,“嗯……,他可能很早就不舒服了,但拖了很長時間。傷病這種事,拖的時間越長越不好治。” “你能治的,是不是?你說,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蹦蠈m定康似乎還是沒聽懂莊俊賢的意思。 “他的傷,現在,我沒把握……。” 南宮定康打斷他,拉著他的手,很急迫的問:“要怎么做,你才有把握?告訴我。” “世兄,你別急、先別急?!鼻f俊賢沉思一下,換了個說法:“這樣,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十天內傷勢不再加重。就是,這十天,他沒有知覺、會一直昏睡。我會趁這個時間,好好想想辦法。你這里也……。”見南宮定康盯著他的眼神,只是有些話,他不得不說,“阿瑾有十八年沒回家了,我知道,家里也一直沒能團圓。進門的時候,我看到小瑤也在。世兄,我建議,大嫂、阿璞他們,有可能的話,最好都能來。不管最后怎么樣,我答應讓你們一家好好吃頓團圓飯。如果你答應,我就去準備。” 南宮定康眼淚奪眶而出,急忙用雙手捂住臉,“就算只有一線希望,我也不會放棄?!?/br> “我明白。” “好,我答應。”南宮定康仍是捂著臉,“讓我一個人呆會?!?/br> ********** 好不容易把張士超趕回家,南宮瑤和陸訪拉著莊俊賢詢問洛云石的情況。濟民堂銅鈴聲響了起來,孟憲開門。 門外,一個黑臉的大胡子男子扶著一個更夫,更夫翹著腳,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孟憲道:“孟先生,不好意思,這么晚了。剛才一不小心踩到釘子了,來問問有沒藥……?!?/br> 孟憲扶他進大堂坐下,說:“我去給你拿金創藥?!?/br> 那個大胡子男人攔著孟憲說:“這位先生,我能問你討一味藥不?云南高山靈芝,三克就行?!?/br> 孟憲抖了抖,看著那人,問:“先生貴姓?” “姓蘇?!?/br> “你等等。” 孟憲拿著金創藥給打更人,見那個男子對自己使了個眼色,于是和打更人說:“上了藥就好了,我扶你出去吧?!?/br> “不用不用。也沒什么事。”可是,孟憲和那男子,根本不理他,一人一邊扶起他就出門。走到街拐角,二人同時放手,孟憲對他說:“應該能走回去了?!?/br> 打更人拼命點頭,“謝謝、謝謝。我還要打更,先走了,真謝謝二位,謝謝。”邊說邊一蹺一蹺的走了。 “云石怎么回事?”等更夫走遠,男子問。 “鄭先生?” “是我。他現在什么情況?”鄭夙急著問。見孟憲不答,更急了,“你們不是要去京城嗎?我以為你們早走了。剛才來的人是不是莊俊賢?你說??!” “我們,我們是要去京城的。本來去京城也是為了云石看病……?!?/br> “他很糟?那天我就問他,他不說。講的話也跟交待后事似的。莊俊賢怎么說?”見孟憲有些吞吞吐吐的樣子,想到了什么,急著說:“我們是朋友,老交情了,我不會害他。那天,差人送他回來,也是做戲讓大家看看,他沒和你說?” 孟憲點點頭,狠狠心說:“云石也說你們是朋友,那我老孟就當你是好人了。來的人是姓莊,給云石看了后,就和南宮先生私聊了,你來的時候,陸夫人在問,我聽了幾句,雖然話沒說死,但不太好。南宮先生也一直把自己關房里沒出來,怕是真不好了。”說到這里,眼圈紅起來。 “這是什么話,云石呢?”鄭夙急的要跳起來。 “他、他,一直沒醒。” “莊俊賢號稱神醫,難道也是個浪得虛名的!”二人沉默了一下,鄭夙道:“不行,我信不過姓莊的。老孟,我認識幾個太醫,這樣,你把莊俊賢給云石寫的醫案抄一份出來,我帶去京城,三天,最多三天就會有回音。” “京城、太醫院?” “是,你要快。抄好后,放到濟民堂門外墻角那塊松動的磚頭下面,我來拿。二個時辰、不,一個時辰吧,我能連夜出城?!?/br> “好,最多一個時辰?!泵蠎椇莺蔹c了點頭。 “三天,云石沒問題吧?”孟憲還沒回答,鄭夙賭氣的說:“不管了,云石一向福大命大。你快?!?/br> “知道了。”說著,向鄭夙一揖到底,“多謝鄭先生。” “不用不用,云石要知道,只會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 等南宮定康從倉庫房里出來,已是凌晨。除了和衣在大堂休息的酈松然有些警覺的起身外,整個濟民堂沒什么聲音。 “姨父?!贬B松然輕輕說:“莊先生剛剛去孟叔房里休息了,他和陳大夫忙了一晚上?!?/br> 南宮定康點點頭。 “姨父,你也再休息下吧。莊先生剛才說,阿瑾暫時不會有問題。陳大夫在照看阿瑾,不用擔心。” 南宮定康微微嘆口氣,“我知道。”輕輕拍拍酈松然,“你也辛苦了,到房里睡。” “不用,等瑤姐過來,我去客棧。” “讓陳大夫休息吧,他熬了二天了?!?/br> 南宮定康進屋,輕輕拍拍靠在桌子上的陳位,見是南宮定康笑了笑,“令郞,暫時沒事了?!?/br> “辛苦,去隔壁睡吧,后面,還要麻煩陳大夫呢?!?/br> 陳位想想確實有些熬不住,點點頭。 酈松然也跟進來,“姨父……?!?/br> “你不用管我。我陪陪阿瑾?!?/br> 酈松然點點頭,出去、關上門。 南宮定康緩緩坐到床頭,替洛云石掩了掩被子,看到他右肩上有一道很長的疤痕,從肩膀到后背,應該是很多年前的刀傷。南宮定康撫摸了一下那道傷疤,有些心痛。輕聲說:“當時,應該很痛吧。爹記得你小時候,被蜜蜂叮了下,都哭了一下午。阿瑾啊,爹沒找到藍色的馬,不過,馬廄里有很多馬,等你回家,喜歡那匹騎那匹,好不好?如果,你都不喜歡,那只能按你大哥說的,找匹白馬,染成藍色了?!闭f著,笑了笑。渾忘了,離南宮瑾要一匹藍色的馬,已經過了十八年。 “那天,是爹誤會了,不是真的要打你?!?,爹也不是真的要趕你走,其實,第二天就知道弄錯了,沒馬上找你回家,是因為,當時覺得你太任性,怎么都不肯低頭,想給你個教訓,爹一直派人跟著你,沒想到,你會故意躲開他們,也沒想到,你會出城。阿瑾,那件事,要說錯,你放火燒了后院柴房,確實該打,記得當時,你就認了。但你沒有要殺人,是爹非要逼你承認,你不認是對的,沒做就是沒做,你當時就這么說。呵……,后來爹才知道,你其實是在救人。阿瑾啊,救人也要量力而行的?;饒隼锞热耍惝敃r這么小,萬一被人拉進火場怎么辦?你不應該自己去救,你應該叫大人。在泉州也是這樣,六萬兩,爹已經在替你準備了,你為什么非要自己弄?那個時候,你就病了是不是?不舒服為什么不去看大夫?陳大夫說,你娘來兗州那天,你發高燒,一直昏迷不醒,所以你才不見娘,是不是?……,是爹沒早點發現?!?/br> 南宮定康輕輕握住他的手,這時才發現,手上全是老繭,虎口上還有道傷疤,“你是怎么回事啊,到處都是疤?不知道保護自己嗎?”邊說邊把他的手放進被子里。 “對了,鐘護衛說你身手很好,干凈、利落。那天,爹還和松然說,以后不要和你動口、直接動手好了,呵呵,估計他真要和你動手,也會輸吧。你是哪里學的?爹都沒教過你?!?/br> 說到這里,南宮定康停了停,“爹,什么都沒教過你。還好,你有個好大哥。爹想讓你去泉州,等你好了碧海堂交給你好不好?如果你嫌遠不想去也沒關系。你想留在兗州也行,孟憲是個老實人。不過,你娘,她可能不會同意你離平陽太遠。這幾年……,大家都不容易。松然說你還沒成家?多大了,也不成家?放心,爹不會包辦你的,反正爹已經有二個孫子了,不急。不過,你不能真不急。唉,這事,還真應該讓你娘和你說?!?/br> 良久,南宮定康臉上有淚水劃過,輕聲道:“瑾兒,爹不想你有事……,爹寧愿你是個禍害,也不要你這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