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應(yīng)鶴能感覺到自己身上高懸的雷劫也被隨之引動，頗有幾分不穩(wěn)。

    “離月，”江應(yīng)鶴深吸一口氣，“你一生自詡正道，就要置七十萬無辜生靈于不顧？”

    “我倒要反而問問前輩。”離月真人道，“你身為劍道之首，包庇魔物、培養(yǎng)邪修，將真正的正道棟梁拒之門外，又是為何？”

    江應(yīng)鶴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

    尋常修士渡劫，多會找一個清凈之地閉關(guān)，即便雷劫翻滾七日，也不會累及他人。而像離月真人這般，從元神到洞虛的天雷劈下，還能勉強承下，若將他身上的洞虛境第三劫帶累降下，此處……根本承受不住。

    離月站立原地，向四周望去，目光停到了廟宇之上，道：“上面便是那個天魔之體，和你另一位弟子吧？讓他們不要白費力氣了，天道運行，就算是那位魔尊真有半步金仙之能，也救不了屬于你的道。”

    江應(yīng)鶴沒有猜錯。

    洛城之上翻滾聚集的雷云，不僅是離月真人的，更有他自己的。

    按照預(yù)測的時日，被一同引動下來，本不該降臨的第三劫提前而至。

    江應(yīng)鶴辭別蘭若寺的原因，便是為了禪清住持身上的佛心考驗，不敢在他身邊渡劫。沒想到竟然在此處……

    就在離月話語未盡之刻，她的身軀驟然被一把銀色長劍貫穿，穿過她道軀之后，再猛然回到秦鈞手中。

    這只惡靈眉宇陰翳，從廟宇之上落了下來，就在他想要靠近江應(yīng)鶴時，卻被一股含有冰雪之氣的靈力掃向周圍。

    “天雷在即，不要過來。”

    江應(yīng)鶴看著眼前的仙人道體化為灰燼，嘆了口氣。

    “你們……可否幫我撐起結(jié)界。”

    他的話語平靜如常，卻讓人五臟六腑都滲出絲絲寒意。

    “師尊……”

    “立結(jié)界。”

    江應(yīng)鶴打斷他的話語。

    就如同離月真人所說那般，這是屬于他自己的天劫，不得有旁人干預(yù)。

    即便江應(yīng)鶴態(tài)度堅決，但長夜猶不甘心，幾乎有些急了，道：“立什么結(jié)界？你的命最重要，你管別人做什么？這次是，上次也是，你什么時候能……”

    他想說，你什么時候能先考慮自己。若是他們?nèi)藚f(xié)助，即便無法渡過，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就如同昔日江應(yīng)鶴對秦鈞做的那樣。可每一次，師尊都只是讓他們撐起結(jié)界，不要波及他人。

    而他所顧惜的、在意的，卻是像螻蟻一般生存的微末人族，是百十年光陰便死，神魂消散無蹤的腳下塵灰。

    長夜從沒有這么惱恨過一個人的善意。

    但他卻不曾想過，昔日江應(yīng)鶴出手之時，秦鈞不過是金丹渡劫，而眼下洛城之上的烏黑雷云，卻是洞虛境的第三道天雷，足以震碎塵寰、淹沒足下的脆弱泥土。

    更能夠捏碎那些如螻蟻般的生命。

    雷云已凝，無法再轉(zhuǎn)變地點了。

    長夜根本沒有立結(jié)界的打算，他只想護住他眼前的師尊，可卻被心上人的靈力層層阻擋，就在這僵持的幾息之間，一道覆蓋著魔氣的結(jié)界從四周升起，正好包圍這座新建的廟宇。

    塑像粉碎，供臺倒塌，只有幾個孩子縮在結(jié)界之外、躲在廟宇的角落。

    “李還寒！”

    長夜聲音嘶啞地喊了一句，對上一雙宛若鮮血的眼眸。

    “你聽他的？！你要他死嗎？！”

    或許是妖獸太過敏感，長夜比任何人都能感

    覺到江應(yīng)鶴一絲一毫變化的情緒，他能窺知到師尊心中的不安，卻更能感覺到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銳氣。

    畢竟是劍修，對于自己道途，總還要自己掌控的。

    李還寒血眸幽然，靜默如初，似乎并不打算回答長夜，目光卻只是凝聚在江應(yīng)鶴身上。

    就在長夜這一句喊完之后，另一層彌漫著濃重鬼氣的結(jié)界覆蓋其上，將收束天劫的屏障再緊一層。

    長夜不可置信地看向秦鈞，手指捏出脆生生的骨骼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