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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蕭方來得及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拉,那雙明亮的眼睛已隨著被踏落的巖石墜落下去,同敵人一起被隆隆地水聲吞沒。 蕭方的哽咽卡在喉間。 他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而對方也還不知道他是誰,他們甚至做了約定,將來一起親眼看到燮州三城的回歸。 不光是這個人,一小時之前還在山洞里跟他有說有笑的那些人,如今都在后面不知生死,只為了保護他。 他難道當真是個廢物嗎? 眼下卻連半點讓他傷感的時間都沒有。 轉眼間,秦槐也跳了下來,被草汁染綠的衣服上被血沾得一塌糊涂。 “走!”秦槐收刀在腰側,一拉他的手:“走!” 蕭方又一次淹沒在水中,最后抬眼看的時候,只能看到搖擺扭曲的水面上,不知多少人影在晃動。 他還沒來得及看到被圍困在中間的那個身影,便身不由己地被扯動著向前。 眼睛里似乎還在流出溫熱的液體,很快被冰冷的水沖散,手里也碰到了那根隨水波擺動的繩子,頭頂的光線隨著下潛向前,逐漸黯淡下去。 身后像是不斷有人跳進水里的聲音,廝殺和慘叫仿佛就綴在他身后,如影隨形。 蕭方不敢回頭,甚至不敢分心,只能竭盡全力放松身體,一手輕輕握著繩子,被秦槐牽著,奮力向前游動。 也許是不習慣在水中走動,也許是四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無端地給人壓抑和恐懼,這段水路比他想的還要長。 他沒來由地開始心慌氣短起來,雖然極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手腳卻止不住開始抽搐起來。 秦槐迅速從他抖動的手中察覺出異樣,拼著一口氣加快了游動的速度。 可偏偏像是為了落下壓垮蕭方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樣,在窒息之外僅存的理智中,蕭方感覺到手中的繩子忽然繃緊,像是另一頭有人拉扯住。 還不等他來得及提醒秦槐,繩子又失去力道放松下來,較之之前,更松散地漂浮在水中。 被割斷了! 繩子的另一頭被人割斷了! 可季云祺還不知道在哪里,無論是有沒有入水,沒了繩索的指引,孤身留在層層包圍中,也只有死路一條。 蕭方胸中一痛,大片氣泡從口鼻中溢出,他拼命想閉上嘴,可呼吸的本能讓他無法憋住。 恍恍惚惚中,他感覺到秦槐拼了命地向上拖著自己,卻連帶著也被自己墜下來。 蕭方甚至想說,松手,松手吧。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只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感覺到自己像是停止下墜,向上浮起來。 在冰冷刺骨的潭水里,有一點罕見的溫暖貼在他的唇上。 第58章 地下河 蕭方呆呆地看著手里的酒杯, 周圍鬧哄哄的,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勸酒, 有人抱在一起邊哭邊絮絮叨叨。 哪怕嘴上說得再多以后要常見面常聯系, 但事實上誰都知道,之后能再見面的機會怕是沒有多少, 就像他們之前的同學一樣。 物是人非, 就算見了面,也沒了當年的熱絡和單純,甚至不知道該聊些什么。 朝夕相處一起四年了,就算平時交集再少的人,在這樣的場合下都難免傷感。 蕭方也想像平時一樣,跟人胡吹海侃, 多少沖淡讓人窒息的氣氛,可在酒精作用催化下,他什么話也不想說,目光總是心神不定地向旁邊那桌瞟。 即使是畢業晚宴上, 紀凌也喝得很有節制, 仍然是那么從容不迫的樣子, 平靜中甚至帶點鄙夷的目光看著四周的群魔亂舞, 身旁的人跟他說話,他才微微側過身去。 這下蕭方連他的側臉也看不到了,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塊。 那根名為暗戀的小苗不知何時在心里生根發芽,不知不覺間, 被紀凌時不時的溫柔澆灌成了大樹。 一想到從今往后再也見不到這個人,想到這棵大樹就這么枯萎在最好的年華里,總是很不甘心。 又沒有勇氣去戳破那層窗戶紙, 反正他也知道窗戶紙那邊是什么。 老娘說過,如果你懷疑一個人是不是不喜歡你,那大概率就是不喜歡了,因為喜歡的人不會讓你產生這種不安全感。 也許說的就是紀凌這樣的若即若離吧。 他見到紀凌也買了同樣口味的清口含片時,還暗自又驚又喜,可第二天,他就在宿舍的垃圾桶里見到了那瓶含片。 何必呢?蕭方很不理解。 何必送他一場空歡喜。 他這邊盯著桌子呆呆出神,沒留意到身邊站了人。 “蕭方。” 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時,蕭方一時以為自己喝酒太多,在發癔癥,可很快的,那個人又對他說:“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有人在包廂里歡快地吹起了口哨——關于他倆玩笑似的傳言有不少,蕭方明面上打著哈哈,心里卻知道自己這性格,有什么事根本蓋不住。 他懵懵懂懂的,連半分掙扎的心思都沒有,被人一路領著,出了大門,拐進一邊的胡同里,心里砰砰直跳。 心中的小芽忍不住往外竄,他使勁把那種不可能的希冀按下去,但轉眼間那沒出息的歡欣又加倍地反彈回來。 六月底的晚上,夏風清爽舒適得令人陶醉,那是蕭方畢生難忘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