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耽誤這么一會兒的工夫，那咬在血rou中的狼牙似乎又深了半分，他咬牙振臂，生生將那狼從肩上背摔過去。

    隨著狼脊骨斷裂的聲音，從失去守備和木欄的窗戶處同時(shí)竄進(jìn)來兩只狼，其中一只踩著死去同類的尸體，一口咬在他尚未來得及閃躲的左肩上。

    距離太近，他來不及出劍，只能抬腿踢飛一只，可有左肩臂的疼痛牽制著，這一腳居然沒能要了那狼的性命。

    那狼哀嚎一聲，原地打了個(gè)滾，很快又爬起來，飛撲過哦來。

    那張幾乎吐著腥臭惡氣的大嘴距離季云祺不到一尺，忽然噴出血來，從它的肚腹處傳來“噗”的一聲悶響。

    也許是恐懼到了極點(diǎn)，身體已經(jīng)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蕭方在千鈞一刻之際舉起匕首，刀刃穿過厚厚的皮毛，深深地刺入狼腹中。

    隨著那狼前撲的動作，這一刀將它的肚子長長地豁開，令人作嘔的鮮血噴了蕭方一身。

    蕭方覺得自己要瘋了，可眼前的真實(shí)讓他不能瘋，也不能暈。

    季云祺一劍解決掉咬在肩上的狼，就地一滾，在蕭方身邊殺開一片，疾斥一聲，將蕭方一舉托上了木梁。

    房門和窗戶在這一瞬間同時(shí)破裂開，狼群如潮水般涌進(jìn)來。

    “往上爬，別回頭！”他怒喝一聲，心中卻已經(jīng)十分清楚，一旦被群狼纏上，即使是他也不可能脫得了身。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不是戰(zhàn)死在沙場上，而是在這荒山野嶺中，死在狼吻之下。

    幾乎與此同時(shí)，一團(tuán)亮得刺眼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如一顆炮彈一樣擦著他的身體，落在地面上，照亮了一大片。

    野獸生性畏火畏光，見那東西襲來，本能地倉皇躲閃到一邊。

    季云祺身邊登時(shí)空了下來。

    他片刻也不猶豫，一步踏在木梁上，伸臂攬住蕭方的腰，很快攀上了頭頂?shù)臋M梁，幾腳踢開屋頂?shù)耐撸瑠A著蕭方?jīng)_上了屋頂。

    直到腳底結(jié)實(shí)地踏上了瓦片，蕭方才兩腿一軟，呆滯地一屁股坐下來。

    透過身邊的黑洞，能看到自己扔出去的那顆水晶球已經(jīng)被狼群淹沒，只有偶爾才透出一點(diǎn)光亮。

    他不敢想象，如果剛剛季云祺留在下面，此時(shí)會變成什么樣，更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掉鏈子從木梁上掉下去，他會變成什么樣。

    “走……”季云祺的聲音低弱，像是受了不輕的傷，卻仍咬牙站著，攙他起來：“這里不能逗留。”

    蕭方當(dāng)然知道。

    黑茫茫的夜色中，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狼在沖撞著，他們腳下的房屋已經(jīng)岌岌可危，再繼續(xù)下去，過不了多久，房屋坍塌，四周的狼群涌過來，他們八成連根骨頭都留不下。

    木梁又震了一下，帶動著腳下的瓦片也在咯咯作響，蕭方的臉又白了一分。

    剛剛他在極度的恐懼下還能舉得起匕首，如今一時(shí)上頭的勇氣瞬間清零，絕望得站也站不起來。

    這邊季云祺終于能歇過一口氣來，一拉他的胳膊，向前一指：“我們過去那里。”

    在手指的前方，是一顆兩人合抱粗細(xì)的大樹，有一根粗壯的枝丫向他們這邊神來。

    蕭方不是矯情的人，并不想搞什么“不要管我你快走”的煽情爛劇，但他摸著良心問自己的腿，有沒有可能爬得上去，雙腿讓他快去死。

    “你……你先走……”他看著下面正在往上竄的狼群，骨頭都麻了，到底還是咬牙跺腳：“不用管我！”

    季云祺半蹲在一旁，正在努力地調(diào)理內(nèi)息，因?yàn)檫@一句話，神色復(fù)雜地側(cè)臉看了一眼。

    他額前的碎發(fā)被細(xì)汗濡濕著，貼服在兩頰，可這樣看起來略狼狽的樣子下，反襯出一雙深邃堅(jiān)毅的眼眸。

    “蕭方，過來。”他像是沒有感覺到腳下恐怖的震顫，向那邊輕輕招手：“動得了嗎？”

    蕭方抖著雙腿爬過去，他就算再廢，也知道當(dāng)前情況下，季云祺比他更能掌控大局。不給人添麻煩，是他的準(zhǔn)則。

    “云……云祺……我沒法上樹，你還是……”

    不等他把話說完，腰間陡然一緊，整個(gè)人已經(jīng)騰空躍起，向那根枝杈飛撲而去。

    他一聲驚呼卡在喉間，還沒來得及叫出來，腳尖碰到了枝干，可還不等他松上一口氣，又聽身邊輕聲吐氣，兩人借勢躍向旁邊的另一棵樹。

    蕭方終于體會了一把傳說中飛檐走壁的感覺，可這感覺驚悚得讓他不想再體會第二次，腳下虛懸令人非常沒有安全感。

    他幾次想問季云祺，狼又不會上樹，為什么要跑這么遠(yuǎn)，可他始終像塊門板一樣被夾著，顛簸之中只想嘔，半個(gè)字也說不出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頭頂傳來季云祺的聲音：“別往下看。”

    這話不聽倒也罷了，聽到之后，蕭方忍不住垂頭向下看了一眼，只見山林中跳躍穿梭著不知多少狼，油亮的皮毛反射著微光，像是波浪中朔游而上的銀魚。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距離暈過去只有一根頭發(fā)絲的距離。

    這一去不知又奔出多遠(yuǎn)，有什么東西被夜風(fēng)帶著滴在臉上，他起初以為是倒霉趕上夜雨，可那溫?zé)岣泻芸炝钏磻?yīng)過來，那不是雨水。

    是血。

    這溫?zé)岬挠|感激得他眼淚都要流出來，卻不敢開口，也不敢讓人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