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所以他再接再厲地哼哼:“媽,我難受……” 床前一點窸窸窣窣的動靜,徐伊甸知道自己得逞了一部分。 高興得鼻子酸。 眼皮子雖然張不開,卻兜不住那點熱淚。 水從眼角滑出去,先熱后涼。 他心里挺埋怨他媽,但是他又不敢跟他媽使勁抱怨,怕她一生氣就走了。 所以他小聲問:“這么多年,你不想我嗎?” 一只微涼的手掌貼在了他額頭上,把灼熱壓退了一部分,很舒服。 徐伊甸在那只手心里饜足地蹭,“我很想你。” 那只手本來都要撤走了,聽見這句話,又多壓了一會兒。 怕那手拿開,徐伊甸心里著急,嘴巴卻不聽使喚,他只能一遍遍笨拙地重復:“很想……很想很想……” 那手還是離開了。 腦門上一冰。 肯定是他媽給他擰了涼毛巾。 徐伊甸被涼得咧嘴,但是心里高興。 他盼著自己病得重一點,最好能到吃芝麻油炒雞蛋那一步。 所以他悄悄把自己的腿從被子里伸出去了一截。 可惜房間里面好像很暖和,身上又忽冷忽熱的,小腿露在外面也沒覺得比被子里冷。 徐伊甸吃力地挪動自己的大腿,渾身的肌rou全都在叫囂。 他實在是沒力氣,腿還沒挪動,就被他媽發現了。 他感覺到有人托著他的小腿肚,輕輕放回了被子里,還把被子也掖好了。 他mama的手有點涼,還有點硬。 徐伊甸擔心她是不是挨了大款欺負,含含糊糊地勸她:“你回來嘛……我現在能賺錢了,可以擺攤兒養你的……你別跟著別人吃苦了……” 他媽又不理他了。 徐伊甸又著急又睜不開眼,只能故技重施往外伸腿。 這次他媽動作很快,攥著他的腳腕把他的腿結結實實地裹好了。 徐伊甸說了會兒話,嗓子就不行了,吭嘰了半天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可是他有好多話想跟他媽說。 不說那些埋怨的話或者不開心的事,他就想問問她走了以后過得好不好。 越是說不出來他越著急,呼哧呼哧地哼哼,很快就喘不上氣來來了。 他媽把他摟住了。 徐伊甸驚呆了。除了吃力的呼吸,他一動不敢動。 因為他越發地確定這是一場夢。 萬一他一動,把夢動醒了呢? 他媽不會抱他。 他特別確定。 哪怕他媽離家出走這么多年,轉性成了一個溫柔顧家的女人,也不會抱他的。 他就是知道。 那個懷抱很溫暖很寬大,不會是一個成年男人被女人抱著的感覺。 而只能是一個孩子的幻想。 眼淚出溜出溜地往外掉,呼吸都被淚水淹沒了。 徐伊甸不住地吞咽,才能稍微有個喘息的縫隙。 有人給他擦眼淚。 徐伊甸卻哭得更兇了,上氣不接下氣的,一張原本沒有血色的臉越憋越紅。 藺珣皺著眉看著懷里哭個不停的人,把他上身稍微扶起來一點保持他呼吸順暢,抬頭看醫生,“他怎么難受得這么厲害?不是用了特效藥嗎?” 醫生推了推眼鏡,“他對藥物的敏感性不高,而且他現在可能很大程度上是身體不適和惡劣情緒的惡性循環。” 藺珣自己除了常年為伴的頭疼,也不曾生過什么大病,很難體會這種感受,口氣卻惡劣了兩分,“那怎么辦?難道就這么熬著嗎?” “這……”醫生有些為難,“身體上的不適我們已經盡力緩解了,您可以試著開導開導他。” “開導?”藺珣的眉毛鎖得更緊了,“怎么開導。” “哄哄,”旁邊坐立不安的陳曲結結巴巴地開口了,“船、船長哄哄公主吧……” 藺珣在這方面一竅不通,反過來問陳曲,“這怎么哄,他都沒醒。” “你給他拍拍,給他唱、唱個兒歌,然后問他,嗯,想要什么。”陳曲掰著手指頭,“就是……要對他好。” 藺珣讓徐伊甸哭得心煩,抱著拍了拍背,把人拍咳嗽了。 “慢一點慢一點!”陳曲不滿意地說,“你把他弄疼了!” 藺珣從床頭抽了張面巾擦了擦臉,才扶著他趴在自己肩上,放輕了拍背的動作,問陳曲:“這樣行了嗎?” 陳曲擔心地看著徐伊甸的臉色,又挑剔道:“他脖子露在被子外、外面了,你給、給他蓋蓋。” 藺珣拽著被子把徐伊甸裹嚴了,輕輕拍著背幫他呼吸,又些僵硬地低頭問他:“還難受得厲害嗎?稍微好些嗎?” 徐伊甸還在掉眼淚,掉得藺珣心里火急火燎的。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這樣。 或許是因為徐伊甸對陳曲有恩,陳曲不會報,他就替他報。 僅此而已。 稍微想通了一些,藺珣的動作也就順暢了許多。 他不會唱兒歌,只能暫且跳過,扶抱著徐伊甸輕聲問:“想要什么嗎?喝不喝水?” 徐伊甸靠著他的肩膀,臉色稍微好了一些。 陳曲又提醒他:“公主喜歡、喜歡吃點心。” 藺珣組織了一下,稍顯生硬,“病好了可以回家吃點心。” 聽見這一句,徐伊甸卻又哭得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