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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今日,他明知為賀同章求取赦免本就是無稽之談,可他還是在太后面前說的理所當然。 什么樣的帝王會視刑法律例為無物?一句‘信任’便能為死囚開脫?真能如此簡單? 謝歡不是癡兒。 他比誰都懂得養晦韜光,善刀而藏。 同太后那樣說,是因他知曉輕易提出‘重查’一事必定令人起疑。所以他直接求情,讓太后認為他真的愚鈍無知,無所顧忌。 然后再假借他人之口‘退而求其次’,求旨重查。 這樣既貼合他平日里‘昏庸無能’的形象,又能不動聲色地達到目的。 一舉兩得。 近些年來,他在太后面前資質平平,心無大志的形象逐漸根深蒂固。 兩人每每交鋒。太后心知謝歡有所圖謀,可卻又不知道他是在圖謀什么。 若是這樣長期下去,謝歡奪回一切,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從空有個名頭,到斗垮魏氏,并非全是運氣。 正如上一世的結局。 比起白來儀的隱鋒閉芒,謝歡的深藏若虛才是真正的雄才大略。 白問月想要翻云覆雨,和這個男人針鋒相對,魏央是唯一未知的變數。 然而,今日魏央同謝歡說的那番話,氣焰萬丈,勢必會引起他的戒心。 思及至此,白問月環住魏央的胳膊有些僵硬。 這些,都是她的過錯。 這一世,不知魏央又會被她連累到何種地步。 車馬緩行,寂靜無聲。 兩個濃情蜜意的人,笑意輕輕。 弦月傾左,春風綠意,對長門晚,飽飯黃昏。 將軍府里的百十多個下人,個個精明強干。府中只魏央與白問月兩個主子,大小的奴仆皆是圍著這二人轉。 魏央平日里內朝去的甚少,多半時間都在府中,偶爾會去校場巡視,或是到清若寺與慧一大師修禪下棋。 還算清閑。 與之相較,白問月還要悠閑上幾分。 她在白府尚未出閣時便是整日守在閨中,讀書賞畫,唯一的去處也只有清若寺這一個地方。 重生嫁到了將軍府,清若寺她也未再去了,府中又無事宜cao勞,左右說來,她便只剩讀書這一個愛好。 奴仆貼細,鞍前馬后,又事事周到。 這可真真是侯服玉食,養尊處優了。 臥在榻上閑讀三刻,天色暗了下來,從香掌了幾盞明燈。 燈光如晝,鉤月垂涎。 “在看什么?” 魏央從書房返身,一進門便看到這幅更闌人靜,佳人倚榻苦讀的畫卷。 聞聲抬首,白問月放下手中的書籍,從榻上起身: “忙完了?” “嗯。”魏央輕應一聲。 拿起她放下的書,隨意翻讀兩頁:“會下棋?” 青黃色的書封上一行五字行書。 ——《忘憂清樂集》 這是一本棋譜。 白問月向一旁的從香微微示意,后者心領神會,退身離去。 “略懂一二。” 此時她盛裝已退,換了一襲青裙,三千青絲放下,垂墜肩后如絲如瀑,櫻唇吞吐,齒如含貝。 氣若幽蘭,淡雅別致,又似芙蓉出水,端麗冠絕。 魏央放下了書,細細望她:“得空向夫人討教一番。” 白問月頷首,無聲應下。 從香帶著幾個侍女返身,她們手上各自端著托案,井然有序。 白問月道:“奔走了一天,先洗漱寬衣吧。” 不自覺地停頓了一下,魏央面無表情,僵硬起身: “嗯。” 鹽水漱口,清水潔面,褪衣解帶,拔簪松發。 魏央動作生硬,白問月心無旁騖地幫他寬衣,絲毫沒有理會他的不適。 比起魏央的尚未順應,她倒是對他人之妻的身份早習以為常;除卻周公之禮尚未做過心理準備,旁的一切皆是面面俱到。 而圓房一事,她也不曾擔心半分。 她太了解魏央。 品行端正,不同流俗,最重要的是他身為一名男子,卻有著至尚純情,兩人若是沒到那一步,他是萬不會有所冒失的。 這個權利、地位、才貌、驍勇集于一身的男子,現在正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 文能坐山指虎斗,武能披金帶甲斬三軍,心思縝密到深不可測,可對待感情,卻有一顆真摯的心。 這樣不可多得的人,她為什么就是,不動心呢? 魏央一向不屑質問,今日卻連聲質問。 白問月更是從不解釋,卻也愿與他傾心解釋。 可這里面有多少摻雜的是感情,怕只有他們彼此的心里才最清楚。 或真情、或假意、或其他。他們都無心追究自己,也無心追究對方。 此一時既結為夫妻,旁的便無需再計較了。 夜色彌漫,燈火剪去兩三盞,亮色昏黃。 不須一刻,洗漱完畢,侍女魚貫離去,輕帶上門。 魏央不似昨日‘扭捏’,上床、躺下、合被,一氣呵成。 白問月微微訝異,望著已經躺在床上這個的男人,呆站在原地一時反應不及。 “來,我有事與你說。”魏央伸手邀她,聲音莫名魅惑。 青絲綢,玉紗帳,檀香幽浮,軟枕溫床,一個俊逸長身的男子邀她攀床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