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5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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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臉上露出一抹嘲諷。 “既然都跪不住了,便去詔獄里頭歇著吧。” …… 第四百二十章 我家之下 眾生平等 當(dāng)朱允熥最后一個字從嘴里蹦出后。 在他身后的蔣瓛,眉峰頓時豎起,雙目肆無忌憚的迸發(fā)著殺氣。 蔣瓛大手一揮:“錦衣衛(wèi)!” “在!” “尊皇太孫教令,拿人,送入詔獄。” “得令!” 蔣瓛一聲令下,錦衣衛(wèi)官兵便如狼似虎的沖進(jìn)了靜跪在午門前逼宮的官員中,要將那些因為體力不支而倒在地上的官員們拿下,送入錦衣衛(wèi)詔獄。 一件件飛魚服穿梭在人群之中,將那些倒地的官員拖出來。 官員們此刻盡數(shù)驚恐不已。 不過心中也是略生疑惑,怎得不是全都抓走,而只是將那些倒地的人帶走。 可不論怎樣,官員們還是要表達(dá)出自己的感想。 “本官無罪!你們錦衣衛(wèi)為何抓我!” “我要面見陛下!” “我等無罪,錦衣衛(wèi)跋扈囂張,可還有王法?” “……” 被錦衣衛(wèi)拿住的官員們,開始慌張的大喊大叫起來。 有人更是心中覺著有所依仗,開始想要反抗錦衣衛(wèi)的捉拿。然而,迎來的只有官兵們的棒打。 頃刻間,午門前百官慘叫不斷。 那些還跪在地上的官員們,聽著身邊的叫喊聲,頭皮一陣陣的發(fā)麻,原本還因為跪了一天而疲憊不堪有些松垮的跪姿,立馬又變得挑不出一點毛病。 翟善等人臉色緊繃,瞳孔一陣陣的收縮著。 他怒視藏在火光陰影下的蔣瓛,怒聲道:“錦衣衛(wèi)便是這般當(dāng)差的?視國朝官員如牛馬,肆意棒毆?錦衣衛(wèi)這是要做什么!你蔣瓛要做什么!” 蔣瓛目光如淵的抬起,看向憤怒的吏部尚書。 他的臉上僅僅只是擠出一抹無聲的冷笑。 錦衣衛(wèi),皇權(quán)特許,先斬后奏。 今日不過是打幾個官員罷了。 翟善胸口一陣陣的顫抖著,腦袋一陣眩暈,幾欲倒下。 所幸,在他身邊的兵部尚書茹瑺眼疾手快,一個健步伸手從后面托住翟善的胳膊。 任亨泰幾度嘆息,有些無奈的拋起衣袍,踏上前跪在了朱允熥面前。 “殿下,國家公正,從未有過無故棒打官員之事發(fā)生。” “今日群臣靜跪午門,雖有失臣禮,卻也情有可原。不論殿下心中何等不滿,便叫有司衙門驅(qū)逐群臣,何故以兵毆之。” “朝堂之上,君臣一體。君臣同心,則政通人和,社稷安寧。君臣生疑,離心離德,古之來也,盛世亦可中斷。雄主如前唐玄宗,開元盛世,近三十載輝煌大唐,天寶間君臣離心,盛唐戛然而止。” “天子謀求萬世,君父憂思黎庶。君臣豈可背離,失于一事乎?臣等愚鈍,非古之賢臣,不似比干,亦非房杜,更無范公遺風(fēng),只為國家一時之擇。陛下圣明,太子賢明,殿下英才,國家大可擇期再選賢能,為社稷計萬世之謀。” “殿下欲肅清朝堂,整頓朝政,革新社稷,此乃賢君之舉。臣等誠心,盼盛世臨,非諫阻攔,時下所請,皆為國家君臣同心。” “今日群臣入朝,靜跪?qū)m門前,有聚眾逼迫君父、君上之責(zé),罪責(zé)深重,實非臣下所為。可若因此,君上便以重刑降于群臣,酷吏生、兵甲兇,必將于朝堂之上掀起軒然大波,久不能平,再要馴服,恐難矣。如此朝堂必亂,朝政停滯,大明一十四道來往中斷,內(nèi)外失聯(lián),人無和、政不通,憂患滋生。” “殿下!臣今歲未至不惑,蒙幸于國家,受恩于君上,得以尚書禮部,輔佐君上而治天下,守中宮有賢明如太子,國家有儲似殿下,乃臣下入仕之幸,乃天下億兆百姓之幸。” “臣下只愿此生,執(zhí)鞭于馬前,觀國家盛世而暢飲快哉!君上之志,亦是臣志;君上之憂,亦是臣憂。今日群臣聚此,君上當(dāng)寬宏,以恕群臣無禮。” “臣,斗膽勸諫,望殿下明察!殿下,國家君臣不可離心!路漫漫,盛世前,當(dāng)慢行矣!” 午門前,坐擁帝國第一座狀元牌坊的文華殿大學(xué)士、禮部尚書任亨泰,言辭灼灼,悲聲淚下,情真意切,潸然催淚。 長久來,示人以還鄉(xiāng)含飴弄孫的任亨泰,一番長論,回蕩在宮墻之下,久久不肯散去。 夜風(fēng)刮過幾人鬢角,有白發(fā)掠動。 翟善張張嘴,眼底紅了一片,揮動衣袍,屈膝重重的跪在了漸涼的地上。 “臣請殿下三思慢行!” 茹瑺望了望跪在皇太孫面前的兩人,一聲長嘆,附于之后,拜在地上:“臣請殿下三思而行!” 郁新、王儁二人目光閃爍,今日朝堂之上那個和事佬、打醬油的禮部尚書,忽然之間以另一種模樣出現(xiàn)在他們兩人面前,所帶來的的沖擊,讓兩人一陣恍惚。 這是那個不思進(jìn)取,只想著點卯回家的任亨泰嗎? 郁新、王儁兩人實在難以消化方才所見。 只是眼下,兩人卻是輕咳一聲,齊齊跪下。 “臣等附議。” “請殿下三思而行。” 蔣瓛目光陰沉的踏出一只腳,在他看來,此刻跪下的五位部堂。在跪下的那一刻,也就表示,他們是與后面的那些靜跪逼宮的官員站在了一起。 只是,蔣瓛的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只手,阻攔住了他想要繼續(xù)踏出的腳。 只是稍稍抬起頭,蔣瓛就認(rèn)出,那是皇太孫的手。 蔣瓛心中一動,連忙無聲的收回剛剛踏出的腳。 朱高熾目光微動,看著朱允熥的背影,想要開口,最后卻還是忍了下來。 解縉和夏原吉兩人則是目光變得悠長起來,再看向在地上長跪不起的任亨泰,眼神里多了些往日里不曾有的東西。 解縉更是無聲的嘆息一聲,抬起頭看向眼前那漫長的靜跪官員們。這一刻,他覺得這些人是多么的可憐,多么的令人可恨。 哎! 朱允熥輕嘆一聲,抬了抬手,卻又停了下來。 在過往,他只覺得任亨泰是個會讀書的人,也是個懂得朝堂規(guī)矩的人,所以這位大明第一個擁有狀元牌坊的人,坐上了期望已久的禮部尚書的位子,也成了文華殿大學(xué)士。 他自謙不如古之賢臣,可那一番言辭,卻已然有了幾分古之賢臣的遺風(fēng)。 只是,大明現(xiàn)在容不得半分的退步。 一聲輕嘆之后,朱允熥眼神變得冷冰如霜,眉宇夾著殺氣,落地有聲的質(zhì)詢道:“任亨泰,你也是在逼迫宮廷嗎!” 跪在地上的任亨泰顫動了一下,他本以為自己能夠說動皇太孫,只是眼下看來,似乎并沒能勸阻太孫殿下要對朝臣們的懲治。 任亨泰茫然的抬起頭,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身為大明臣子,食君之祿,該如何繼續(xù)維護(hù)朝堂之上君臣和睦。 當(dāng)今日流露真情的禮部尚書抬起頭,望見的就是朱允熥憤怒的注視。 朱允熥冷呵一聲:“百官不思為君分憂,無故罷朝,阻塞宮門,逼迫君父,是大明律哪一條定的!” “臣……” 任亨泰嘴唇抖動著,卻怎么也說不出話。 朱允熥猛的揮動衣袖,看向午門前逼宮的官員們:“爾等終日以國家肱股之臣自比,出口便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若孤記得不錯,此乃太史公所作史記《商君列傳》所載吧。那孤便要問問爾等,可知《韓非子·有度》有言:法不阿貴,繩不撓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辭,勇者弗敢爭。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 說及此處,朱允熥低頭俯視著任亨泰,其意不言自明。 任亨泰臉頰顫巍巍,如鯁在喉。 “今日爾等于此,或無大逆之罪,卻有欺君之實。國家律法,豈容爾等踐踏至此!” 朱允熥臉色陰沉,擲地有聲,怒聲連連。 跪在跟前的郁新,當(dāng)即抬頭,本欲開口,卻是忽的閉上。 然而,朱允熥卻已開口:“戶部,是有什么想說的嗎。孤還沒有昏了頭,不讓你們說話。” 郁新心中一陣后悔,可已經(jīng)被架到這里,只能開口道:“殿下,今日群臣于此,皆因京師流有謠言,朝廷欲要奪天下功名優(yōu)待……”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翟善便已經(jīng)是連連咳嗽了起來,側(cè)目看向郁新,眼神里竟是震驚和詫異。 皇太孫殿下沒有昏頭,他郁新倒是真的昏了頭。 郁新被翟善的咳嗽聲打斷,本是有些不滿,臉色卻在頃刻間變得煞白。 朱允熥眼底閃過一絲意外之喜,語氣卻是更加憤怒陰森:“大明朝的官員當(dāng)真都是賢能之輩啊!一句謠言,便能做出逼迫君父的事情來。好啊!當(dāng)真是好啊!” 他連連嘲諷,冷笑聲響徹不斷。 不等郁新解釋。 朱允熥已經(jīng)冷喝一聲:“大明便是奪了天下功名優(yōu)待,又如何?” 他的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幽森,冷嘲反問一句。 隨后,朱允熥揮手指向午門,指向午門后被微弱燈火籠罩著的三大殿:“國家優(yōu)待天下士子二十八載,縣學(xué)、府學(xué)、國子監(jiān),每歲錢糧不斷,供養(yǎng)天下讀書之輩。大明從無辜負(fù)天下功名之人,可天下功名之人,卻多負(fù)于大明!” 完了。 任亨泰心中長嘆一聲,面露悲涼。 他長呼一聲:“殿下!” 阻攔之意,明明白白。 然而,朱允熥卻渾然不顧,視若無睹,揮手指北:“大明朝文官第一,世襲衍圣公,千年圣人世家,天下士林魁首,孔府一門,獲大明榮養(yǎng)二十八載。今查,孔氏一族私祭前朝君主,往來信件于塞外。” 說到這里,朱允熥停頓了一下。 午門前,有嘩然而起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