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4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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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起身,走到了高樓旁的窗臺后,雙手拍在欄桿上,眺望著府衙外的整座開封府城,隨后視線一點點的收回,落在了府衙內那座江南風情的宅院里。 “朝廷西巡的官員,都已經安頓好了?” 方固薪點點頭,心中有些不安:“回殿下的話,都已安頓好了。只是……” 上官文虎在一旁輕咳一聲,故作不悅道:“在殿下面前,不論何事,但說無妨。” 朱橚亦是說道:“可是生了什么事端?” 方固薪點頭嗯了一聲:“一開始臣帶人去迎對方,皆在預料之中。也借事,暗示了一番對方。只是臣不曾想到,那個吏部考功清吏司的主事高于光,竟然在入城前,叫了錦衣衛的人在城外查探情形。” 上官文虎聽到錦衣衛的人正在城外查探情況,不由眉頭一皺,當即小心上前走到朱橚的身后,低聲詢問道:“殿下,這事是不是要……” 朱橚背著身搖頭道:“要什么?要組織錦衣衛查探消息?還是組織朝廷賑濟此次災情?” 上官文虎閉上了嘴,只是眼中卻多了幾分憂慮。 方固薪站在最后面,在這里他只有回答問題的資格,沒有半點主動開口的地位。 朱橚不知何時轉過身,看向上官文虎:“上官兄,你該去見見那些人了。” 上官文虎點點頭,卻又反應過來:“那殿下您……” 朱橚這時候已經是背手走到了樓梯前,聽到上官文虎的疑惑,轉過頭看向對方:“皇太孫此次代表朝廷和陛下西巡,兼行賑濟六府災情一事,手持天子令。本王身為宗室,就藩開封,于情于理,都該去見見本王這位大侄子。” 上官文虎愈發疑惑起來。 “殿下要去見皇太孫?” 上官文虎是想到了這兩日,自皇太孫進入徐州府之后,陸陸續續傳來的各路消息。 現在徐州府設局剿滅了數千亂賊,又在進入蘭陽縣之后,便斬了蘭陽縣令曹智圣的腦袋。聽說,陳留縣那個倔驢子鐵脖子,還親自戴枷赴罪,卻被皇太孫躬親卸枷,牽入蘭陽縣衙。 一樁樁的事情,都在透露著,這一次皇太孫是要大力整治受災六府,賑濟百姓的。 朱橚卻已經是一步步的走下樓梯,臉上始終帶著一抹笑容。 “爾等且安心。” 第三百六十三章 五叔是來獻藥獻方的 躬親臣下的朱允熥,將裴本之留在蘭陽縣一待就是好幾天。 幾日里兩人交談很多,相談盛歡。 在朱允熥的認識中,裴本之足可擔當大任。 他們從此次的六府災情,一直說到了如今河南道的情形,已經整個朝廷累年施政方向的轉變。 很顯然,這么一位八年不曾挪位的鐵脖子縣令,并沒有因為官階的壓死而忘了朝野上下的風向。 位卑未敢忘憂國,裴本之便是一個在其位謀其政,卻又不讓家國天下的能臣干吏。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裴本之,殿下沒有看錯。” 蘭陽城頭,潘德善陪在朱允熥身邊,與其一同眺望向遠處,這幾日已經陸陸續續被清理出來的官道上,已然遠去的陳留縣縣令裴本之一行人。 皇太孫賞賜車架,贈予裴本之。 這樁事,就發生在今日不久之前,其中的含義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潘德善這幾日都在蘭陽縣弄自己的束水沖沙實驗,有感于自己將來可能要接手整個黃河河務的原因,他對皇太孫要重用裴本之,從一開始就是持支持態度的。 這個時候,不妨礙為裴本之說上一兩句好話。 更何況,這是附和殿下的心意說出來的話。 朱允熥一手按在城墻跺上,一手背在身后,眺望著官道上漸行漸遠的裴本之一行人,裝過頭看向潘德善。 他的眼神多了一些深思,似乎是要將潘德善整個人看穿。 這讓潘德善不由的默默低下頭。 朱允熥幽幽道:“裴本之該如何用,還需奏明了朝廷。” 低著頭的潘德善張張嘴,想要解釋一句。 朱允熥的聲音卻再次傳入他的耳中:“聽說,你的實驗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潘德善當即點頭道:“回殿下,都已經預備好了,只等殿下和諸位隨行官員過去一觀。” 朱允熥笑笑:“揚名立萬,功在千秋,值此之際,一同去吧。” 潘德善躬身讓路,心中也多了幾分期待。 未幾。 蘭陽縣外一處坡度頗高的地方,已經被縣衙差役和官兵給清空。現場除了忙活著的力夫,便是一眾還留在蘭陽縣,以待皇太孫隨時召見問詢施政的隨行官員們。 此時,所有人都將目光投注到坡地上下的那條明顯是被人為塑造出來的兩條水道上,眾人竊竊私語,不時的對以黃土壘砌,坡道下游鋪設泥沙的水道指指點點。 此次跟隨朱允熥西巡并賑濟六府災情的隨行官員,并非各部只出一兩個人,而是各部司衙門都出了數目不少的官員隨行。 此刻在這片坡地水道旁。 尤其以另外幾名工部的官員,是受到往日不曾有的追捧,被一眾隨行同僚圍著詢問各種事項。 “關兄,你也是工部的人,你覺得潘郎中這束水沖沙的治河之法,真的有用?” 一名戶部的隨行官員,目光憂慮的拿著工部姓關的主事詢問起來。 戶部的人視線不時的看向兩條水道其中一條有著幾道橫斷阻擋的水道。 按照潘德善之前對他們做出的解釋,那幾道阻擋,便是日后要在黃河河道上修筑的大壩,用以約束河水,存儲河水,而后抬高水流速度。再配合三門峽下游平原上,黃河河道的收縮,來不斷的沖刷河床淤泥積沙,起到深挖河床,平鎮洪水的作用。 道理似乎是可行的。 然而,在場哪一個戶部的人看到那一道道代表著大壩的阻擋,不是想看到了一堆堆的真金白銀要從戶部花出去,然后才能變成黃河河道上的一座座大壩。 還不說黃河下游,那綿延數千里用以約束河床河水的層層大堤。 這些可都是要真金白銀的撒出去,才能看得到的事情。 工部關主事遲疑猶豫了一下,最后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等這些日子也在商議討論潘郎中的束水沖沙之法。按理說,只要水流速度足夠快,就能卷動黃河下游河床下的淤泥積沙。” 圍著工部眾人的隨行官員們,聞聲之后,紛紛停下了商討,目光皆是轉向了關主事這邊。 工部關主事也沒有讓同僚們久等,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只是,黃河何曾能被人力約束,每時每刻都是不同的。我等目下最擔心的,還是此法到底能否應用于黃河之上。 又或者是,目下修好黃河上的層層大壩,修好下游的河堤,能保一時太平。可一旦有百年未見的大水到來,又能否抵御的住? 畢竟,就連潘郎中也知曉,黃河類人,喜怒無常,受天時影響,至今也沒人能摸透黃河脾性究竟如何。今日全其事,可否能保來日之功?” 隨著關主事將工部余下隨行官員的心聲說出,現場不免發出一陣感嘆和認同。 如果黃河是能夠憑一日之功,便能全萬世之事,那么黃河也就不用朝廷年年下大力的折騰了。 “既如此,便讓潘德善多試幾次,在這水道上倒下的水,大可一次比過一次,看看到底能承受幾何?” 正當眾人討論的不可開交的時候。 朱允熥的聲音,悄無聲息的從所有人的身后傳來。 眾人心頭微微一震,連忙轉過身,只見皇太孫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領著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潘德善,已經是出現在此處。 “臣等參見殿下。” 這種在學堂上趁老先生不在與同學交頭接耳,卻不想被先生從學堂后面出現,給抓了個正著的感覺,實在是讓每個人都感到慌張。 朱允熥卻是隨意的揮揮手:“干系社稷之事,自然會有不同的意見,孤也能容得下爭議。只是,若驗證無誤,那就說明將會是個萬難之局下的好法子。無論白貓黑貓,只要能抓住老鼠,那就是好貓!好法子!” 一眾隨行官員心中松了一口氣,齊齊躬身抱拳。 “殿下賢明,臣等遵令。” 朱允熥側目看向身邊的潘德善:“你且放手去做吧,孤就在這里看著。” 潘德善心中泛起了許多的感想。 最終,全都化作一聲沉穩的回答:“臣絕不教殿下失望!” 說罷之后,潘德善便揮袍轉身,越過人群,到了早就壘砌架設好的水道頂部。 早源頭處,早有潘德善讓人準備的一口口裝滿水的大缸。 潘德善昂首挺胸,雙手高舉:“本官幸得殿下賞識,獻束水沖沙之法。今日,又得諸位同僚觀望審視,若有不足之處,還望諸位撥冗指點。” 說是要人指點,可潘德善臉上卻是一片自信。 在眾人的拱手期待中,潘德善大手一揮,便立即有幾名官兵,抬著最小的一口水缸到了水道上游源頭。 潘德善高聲道:“此乃比照黃河平日水量試驗,諸位且看。” 隨著潘德善的一聲高呼,那些個官兵已經將水缸傾斜向沒有模擬大壩和多重河堤的水道上游,旋即水柱便從缸里傾瀉而出,灌入水道里。 水缸的口子是貼著高起的水道頂部,這是為了更好的仿照黃河水流流速,而不是徒然激流而下,失了真實。 在眾人的注視下,水流一點點的從水道的上游流淌下來。 一路極速流淌到了比照黃河三門峽的位置,水道兩側的泥沙被水流不斷的帶下,隨后流速徒然變慢,從上游裹挾的泥沙便一點點的沉積在下游的水道里。 等到上游斷了水源,下游水流散去,下游水道里的泥沙rou眼可見的抬高了半分。 試驗的結果很清楚,將黃河下游河道河床不斷抬高的原因,清晰的模擬了出來。 而潘德善卻是不停,又高聲道:“諸位,接下來便是自五十年一遇、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的大水,沖刷本官所要建造的黃河河道。” 這才是重頭戲! 隨著潘德善開口之后,所有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看向那條明顯比先前那條水道更窄,且有著一道道大壩的水道。 五十年一遇的大水,傾瀉而下。 大壩阻攔,抵御‘洪峰’,乃至‘三門峽’位置下游,‘洪峰’削弱,流速卻在可控范圍,不斷激蕩的水流,卷起一層層的泥沙,不斷的沖刷,終至水流停下。 水道完好無損! 泥沙沖刷三四分之多! 第一次試驗結束,官兵們手腳麻利的將上游大壩后的存水吸干,重新鋪設下游水道里的泥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