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3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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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一人是殺,殺一教亦是殺。 對于這位坐鎮云南多年的將軍而言,其實沒有什么區別。 只不過是因為此事涉及到的東西過于要緊,才需要師出有名,需要不留漏洞的完美解決。 朱允熥點點頭:“正是因為知曉此事干系重大,若是處理不當,很有可能會被人借機攻訐我大明創立之本,所以事情查清后,便按下了這樁事,轉而去查其他關聯之處。” “那這次查出來的關聯之人,便斷然不能留了。”沐英淡淡的說著與無數人生死有關的言論。 朱允熥嗯了一聲:“雷霆之威,旨在敲山震虎。也好看清楚,在這浮萍之下,到底還藏著多少的污穢之事。” 沐英想了想,微微側目:“那老爺子那邊,你暫時是不打算奏明了吧。” “爺爺是重恩情的人,當年的收留之恩,哪怕當時爺爺過的并不好,可我朝還是償還至今。”朱允熥有些無奈,可正是因為老爺子是這樣的人,才能有那豐功偉績的身后名。 沐英笑笑:“那就先不要說,這件事情不能經由老爺子的手。等將對方所有的罪行都查清了,惹得天下眾怒,到時候順應民心民意,朝廷出手懲治。老爺子那邊也就不算是壞了當年的情分,不至于讓老爺子背上罵名。” 朱允熥輕嘆一聲。 雖然這件事情對于老爺子而言,是個兩難的選擇,但如果真的到了無法緩和的地步,他很清楚老爺子會如何選擇。 只不過要緊的是老爺子的身后名。 朱允熥笑了笑,低聲道:“現在就是希望,爺爺不要忽然起了興致,詢問錦衣衛近來的事情。爺爺為天下辛勞了一輩子,今年受涼之后,到如今都未曾痊愈,時常覺得體弱無力,也該讓爺爺好生的歇息歇息。” 城樓里,響起花生殼被咬碎的聲音。 沐英挑著胖乎乎圓滾滾的花生仁塞進嘴里,香噴噴的咀嚼著,隨口道:“這件事情沒有定論之前,你也最好不要涉足過深。已經監國多年,不必事事躬親,有些事該交給下面的人去做的,就該放手放權。如此,才能周身無垢,存留清白。” 朱允熥輕笑一聲:“已經叫了錦衣衛的人去大勝關那邊,岳丈不必擔心。” 見朱允熥已經安排好了這些事情,沐英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轉頭看向門外。 雪停了! 沐英眼前一亮,轉頭看向朱允熥:“雪停了。” 朱允熥抬起頭看了過來,果然只見城樓外照舊是灰蒙蒙的天空,只是那連日的飛雪真的不知什么時候停了。 他當即站起身,走出城樓。 候在外面的禁軍和京軍官兵見到皇太孫走出來,當即就要圍過來。 朱允熥立馬揮手:“都退下吧,孤只是看看這雪。” 如此之后,官兵們才壓著腳步小心的散開。 朱允熥走到城墻跺后,伸出雙手拍在鋪著一層淺淺的積雪的城磚上。 手掌上的熱量很快就將這層積雪融化,暴露出下面灰青色冰冷刺骨的城墻磚。 朱允熥眺望望向朝陽門外。 只見在城外的官道上,已經有比往日更多的官兵、差役及百姓在清理道路。 期間,不時能看到穿著紅袍、青袍、綠袍的工部、應天府官員在人群中指揮著清理工作。 “工部和應天府的官員,這段時日里確實都親自帶著人在城外官道上清理積雪。” 沐英這時候從后面的城樓里走了出來,背著雙手站在朱允熥的身后低聲說了一句。 朱允熥嘴角微微一揚:“他們是不想惹塵埃沾身,所以才會放下往日的姿態。” 沐英側目看向這位年輕的國朝皇太孫,低聲道:“你當日那般警告他們,朝堂內外早就傳開了,他們誰還敢懈怠,我坐鎮朝陽門這些日子,親眼見著多少朝臣遣人出城傳信。倒是你,現在要背上一個苛待官員的名聲。” “苛待官員,總比壓榨百姓來的好。” 朱允熥幽幽的念叨了一聲,目光卻是被朝陽門外官道上的一襲紅袍吸引。 此紅袍,非是大明官袍。 而是件繡著梅花的大紅袍子,帽檐邊緣還夾著一圈上好的貂毛。 不由的,朱允熥目光微微一動。 沐英悄無聲息的順著女婿的視線看了過去,眼睛里閃過一絲波瀾,隨后輕聲道:“彩云她娘前些日子從云南送了信回來,說是等安頓好云南那邊西平侯府的事情,也就回京,言稱現如今她也老了,往后大抵只能是幫你們帶帶孩兒了。” 正在想著徐妙錦不待在神烈山上,為何會出現在城外,帶著一幫中山王府的小女娘清理官道積雪的朱允熥,忽的一愣。 轉過頭看向老丈人。 就看到老丈人臉上帶著一抹深意。 朱允熥趕忙反應過來,放出一縷尷尬的笑聲:“岳母回京是養榮的,宮中也有嬤嬤使喚,怎敢累犯了岳母。” 沐英哼哼兩聲,幽幽道:“但你還是要以國嗣為重,早為大明宗室開枝散葉,太孫妃很是賢淑,往后定能幫你們教育好孩兒。” 朱允熥不敢再吱聲了。 老丈人幾乎已經將話給挑明了。 外頭的女娘再如何,家里的才是大明朝的國嗣所在。沐英更是承認了太孫妃在太孫府里的主母地位,沐家女娘生出的孩兒也會是太孫妃教育。 沐英見這位女婿聽懂了自己的意思,便抬頭看向已經停了雪的天空。 長出一口氣:“希望今冬之雪,就此停歇,好讓百姓緩口氣渡過難關。” …… 大勝關上游秦淮新河左岸。 剛剛已經帶著人渡過河的張輝,渾身裹在一件大氅里,目光幽幽的從北邊的大勝關一路掃到南邊的罐子山、岱山(戴山)一帶。 在他的周圍,是合共超過三百名身披玄色大氅的錦衣衛北鎮撫司緹騎。 “張百戶,是先去大勝關,還是陳家村或是龍泉寺?” 一名同為錦衣衛北鎮撫司的百戶,踩著雪走到張輝身邊,低聲詢問著。 另一名百戶,也從另一側走了過來。 兩人的姿態都保持的很是恭敬。 不光光是因為張輝乃是孫成千戶從東宮帶出來的,更多的是因為張輝在詔獄里的惡名所致。 在有關孫成可能會升任北鎮撫司鎮撫使,張輝有很大可能會因此而升任北鎮撫司副千戶的傳言流出,這些如今官階等同的百戶更是不敢有絲毫的敵視和不虞。 張輝目光轉動,分辨著大勝關、陳家村、龍泉寺三個方向,而后沉聲道:“勞煩吳兄帶著弟兄們去龍泉寺,將其圍了起來,一干人等盡數緝拿。” 對著最先過來向自己詢問的吳百戶安排好,張輝便轉頭看向另一人:“另外就要勞煩錢兄,和我一起先去大勝關抓人,再去陳家村肅清亂賊。” 吳百戶最先點頭,回頭看向身后一眾早已蓄勢待發的麾下,大手一揮:“去龍泉寺!” 一聲畢,吳百戶就已經帶著麾下的百戶所錦衣衛往西南邊趕過去。 張輝則是看向西北方向的大勝關:“錢兄,我們繼續出發吧。” …… 大勝關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貨物集散地。 無數囤積在應天府的糧草物資,都通過大勝港被調運出去。配合著從杭州府倉的調運糧草,一同賑濟長江兩岸的府縣百姓。 繁忙的大勝港,力夫們抗包激發出的汗水,一滴滴的灑落在雪地上,冒著熱氣,將一寸寸的積雪消融,以至于大勝關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而在大勝關內則是遍地不見雪。 港口碼頭上,停靠著一艘艘的平底走江大船,只要船艙被壓滿,就會揚帆起航,逆流而上。 大勝關的官署差役們,散落在各處,盯著各項任務的推進。 陳家村的力夫們今天領到的任務,是將整整一千擔的糧草和藥材等物資,運到港口上的一條大船上。 只要做完了這些事情,他們這幾十個陳家村出來的力夫,每個人都能拿到五十文錢。 朝廷這一次給的工錢很豐厚,并沒有將之納入到徭役之中,也沒有從中克扣力夫們的工錢,只是活當然是要干的更多一些。 等將貨物都搬上船,陳家村的力夫們,還需要將港口附近的幾條路和暫時堆放貨物的高架倉重新整理一遍。如此之后,才能從大勝關驛拿到今天的工錢。 雖然不見天日,但此刻時辰也已經走過了大半的下午。 一千擔的物資也大多都搬到了船上。 趁著歇息的功夫,人群中的陳三虎擦著額頭的汗水,借口喝點熱水潤潤嗓子,走進了港口旁的一個已經被搬空的高架倉里。 “今天有王家莊的人過來找俺,將他們聽到的事情和俺說了一遍,俺給他們罵了一頓,還警告了他們這話要是再說,就報到關驛那里去。” 陳三虎說著話,便走到了在輕點核對今日搬運數量的陳勝眼前,端起放在陳勝手邊裝著溫水的大碗,仰起頭一飲而盡。 陳勝將最后一筆賬目算好,這才抬起頭看向陳三虎:“事情基本辦的差不多了,現在沒有人能知道消息是從什么地方散播出去的了。” 陳三虎嘿嘿一笑,手臂撐在桌子上坐了下來,伸頭看向陳勝:“咱們什么時候能去南邊啊?聽說南邊的地和不要錢一樣,一百兩銀子就能買老大一片田地。” 陳勝瞪了陳三虎一眼,從眼前的賬簿上撕下一頁送到陳三虎眼前:“收好這個,等下趁著散工的時候,給送出去。” 陳三虎沒有接,而是看向陳勝:“還要為他們做事!到底要做到什么時候?這兩天,我總覺得自己被人給盯上了。” 陳勝冷哼一聲:“我們有他們的把柄,他們也有我們的把柄,你不送,你想做什么?” 陳三虎臉上露出一絲兇狠。 “得加錢!” “老子為他們擔了這么大的罪名,以后大概都不能埋進祖墳里,不加錢這事誰愛做誰去做!” 罵完之后,陳三虎小心的瞥了一眼臉色陰沉沉的陳勝。 陳勝直接將那張記錄著今日整個大勝關運出物資數目的紙張拍在了陳三虎眼前:“這是最后一件事,辦完了,另有三百兩銀子到手!” 聽到另外還有三百兩銀子后,陳三虎臉色眨眼間就變了樣,滿臉的喜悅,立馬就將那張紙給塞進懷里。 “我這就去辦,你放心吧,保管沒事。” 說完之后,陳三虎就轉身往外走。 只是轉過身后,臉色卻是一冷,目光再也不加掩飾的閃爍著。 若非陳勝是陳家村的力夫領頭,自己繞不開這人,又怎么會讓自家那在京軍中當小旗官的親戚帶上他。 等這一次的事情做完,從龍泉寺拿到該拿的錢去了南邊。 自家和親戚家在一起買地,到時候看他陳勝還如何囂張。 心里想著去了南邊之后,定要買上幾個交趾道女人的陳勝,已經是美滋滋的走到了倉房門口。 正當他要抬頭踏出的時候,身前卻好似是被一塊鋼板給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