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可是最后,喻遐半個字也沒透露給姜換。 忍住再一次要決堤的酸楚,他收拾好情緒,說話時沒有起伏顯得好像十分平靜:“那車票就謝謝你了。” 姜換受不了他:“不用,別這么謝來謝去的。” 他應該沒有看出來吧,喻遐想了想,不切實際地給自己留了一線希望:“什么時候你來東河,我再請你吃飯。” 姜換沒要他有零有整的鈔票,他讓喻遐收好,行程還長,不要再弄丟。 他說這話時多少有點調侃,喻遐邊整理零錢邊頭也不抬地嗆:“你不要烏鴉嘴,萬一錢真丟了我就找你負責。” “好啊。”姜換開朗地說,“但你又沒我電話號碼。” 喻遐:“……” 喝了兩壺茶后好像變熟了一點,和他的對話不像朋友肆無忌憚,卻也比只見過幾次面、上過一次床的關系要放松。喻遐不知道姜換有沒有過其他一夜情對象,但他執拗地認為姜換可能沒遇到過自己這種類型的,正在新鮮期。 又窮又要面子的類型,年紀小看著還不太懂事的類型,仰望他而不追捧他的類型。 姜換幫他,應該多少有一點好奇心作祟。 承認就是比姜換各方面矮一截以后,喜歡他變得更順理成章,和當時對袁今的好感不同,喻遐喜歡姜換,是性吸引力、感激、崇拜與追逐的綜合。 所以姜換對他好一點,他開始試著找依戀姜換的意義,與靠近姜換的初衷不謀而合。 茶喝完,姜換又問喻遐現在去哪。 他如實說了不知道。 “我等下要去春明市接人。”姜換說,“車是明天晚上的,一起?” “一起買大巴票嗎?” “找彭新橙。”姜換隨手捏捏喻遐的后頸,因為身高差,這個動作他做來格外順暢,帶著晦暗不明的寵愛,“我們開車去,又不遠。” 姜換什么東西都沒帶,直到他們找編劇彭老師要了車鑰匙,拐上高速,喻遐才知道他去春明市接的人是誰。姜換說得云淡風輕,一點兒也不在意這個,卻不知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對著他情竇初開的喻遐如遭雷劈,差點跳車逃走。 喻遐后來后悔自己多問了那句話,他不問,說不定就能裝聾作啞。 他調低車載電臺的音量說:“你去春明市有事嗎?別說是為了送我,太嚇人了。” “確實不是專程送你的。”姜換打著轉向燈,聚精會神,忽略喻遐表情變化,“明早到去火車站接人,褚紅要來。” “褚紅是誰?” “嗯?”姜換面色如常地說,“是我前男友。” 喻遐手指一緊扣住車門,上了鎖,否則他剛才用力非得在高速路中打開。但幻想中自己與摔出沃爾沃無異,被這句話刺激得打了好幾個滾,頭破血流。 他聲帶發著抖,眾多聲音嘈雜地吵了好久,喻遐始終沒再說話,或許他說了,因為姜換好像也和他聊天,只是喻遐全不記得。 為什么要接前男友? 那是誰,為什么不靠譜的八卦里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分手多久了,怎么分的,現在還見面? 你們會再續前情嗎,會破鏡重圓嗎?如果會的話為什么前兩天和我睡覺? 你把我當什么,你把我當什么人。 還是你從頭到尾根本沒有,把我當什么人。 …… 亂七八糟的雜音整整持續四個小時,在沃爾沃停在一間青年旅館前隨著剎車驀地收束,喻遐的惱怒、尷尬、難受、委屈,匯集后竟然是一片死寂。 姜換沒急著下車,轉頭征詢他的意見:“今晚就隨便住一下,行嗎?” 喻遐看霓虹燈落入姜換的眼睛。 他想自己的表情一定不好看,要不怎么姜換跟摸貓摸狗一樣摸了他的臉。心口郁結,身體反而誠實地躁動,他碰了碰姜換的手背,對方順勢握住他。 “別擔心。”姜換終于對他多解釋了兩句,“我在這兒住過兩個月,房間干凈,也沒什么復雜的客人。” 就跟真的很在乎他愿不愿意住一樣。 喻遐跟著姜換走進燈火通明的旅館大廳,登山包沉重地壓著他所有抗議。 他大概半年后才知道這家青旅的老板是國內一個很有名的第五代導演,在家鄉春明市做了一張壓縮時代的膠片,后來還成了不少電影的取景地。當下,喻遐只驚訝于春明竟然完整保留千禧年初風情的旅館,果然是云省最大城市。 裝飾是全按著00年代來的,收拾得很干凈,前臺接待是個長相清爽瘦瘦高高的青年,年齡三十上下。他認識姜換,直接叫出名字。 兩個人不像第一次見面,青年拿著姜換的護照調侃他:“什么時候換掉這個照片?拍得太丑了。” 姜換:“到期就換了。” 青年不予置評,低頭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喻遐的證件,邊敲鍵盤邊說姜換:“差點以為你終于放棄底線向高中生下手了——大床房?” “雙床。”姜換半趴在高高的前臺,垂著手,“你能不能別亂腦補。” 青年無所謂地聳肩,但也加快速度為他們辦好了入住。 他對姜換提議:“等會兒請你吃宵夜?憋一肚子話,找不到人講。” 姜換:“再說吧。” 收起鑰匙,他把身份證還給喻遐前看了一眼,突然明白什么似的笑了笑。進了電梯喻遐問他笑什么,姜換說怪不得別人以為你是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