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青點(diǎn)點(diǎn)頭，確定飯蒸好后，走到后灶去將鑼罐揭開。

    這會，鄉(xiāng)下人家里能有口鍋就很不錯了，一家子吃的飯，基本上都是靠一口鍋?zhàn)龀鰜淼模簿褪窃S青青她爹是當(dāng)兵的，才能給家里弄來一個專門煮飯、燒水的鑼罐。

    小米粥許青青吃過，純小米蒸出來的飯還真是頭一次見，頭一回吃。

    畢竟是陳糧，蒸好后沒怪味就不錯了，自然也不會有多香，不過看著這淺黃色的一鍋小米飯，她還是覺得稀罕。

    劉嬸子發(fā)現(xiàn)她的視線后，笑著道：“咱們這以前其實(shí)也會種點(diǎn)谷子，不過到底不如北方長勢好，后面就全種小麥和稻子了，所以你們這些孩子小米倒是吃得少。”

    這片地方屬于南北交界，所以谷子種也能種，不過收成還是不如北方，所以現(xiàn)在種得少了。

    許青青對這些老事向來很感興趣，聽到她說，少不得多問兩句。

    劉嬸子把魚湯盛出來后，一邊開始炒魚雜，一邊道：“別看小米長得小，那會咱們黨可就是靠著吃小米解放了全中國。剛解放那會，有段時間咱們農(nóng)民去修河筑路出工，小米還當(dāng)過工錢結(jié)算……”

    許青青沒想到小米還有這么多故事，聽得津津有味。

    等把魚雜炒好以后，劉嬸子在衣服上擦擦手，交代兩個孩子好好吃飯，自己就準(zhǔn)備走。

    許青青趕緊攔她：“劉嬸嬸留下一起吃吧。”

    “家里肯定給我留飯了，你們自己吃。”劉嬸子怎么可能留下來吃孩子的口糧，說完，繞過她就幾個大步就跑出去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聞著從各家飄出來的香味，劉嬸子忍不住露出笑容來，覺得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沒能成功留她下來吃飯，許青青嘆息一聲后，只能把門關(guān)好，招呼沈康平去堂屋吃飯。

    野山藥魚湯、炒魚雜、小米飯，放在這個年代，已經(jīng)是很不錯的伙食了，許青青也沒挑剔，端起碗就吃起來。

    陳糧畢竟是陳糧，吃進(jìn)嘴里多嚼兩下后，還是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味。

    許青青皺了下眉，見對面沈康平夾了點(diǎn)魚雜配著小米飯吃得正香，便也沒說什么，用勺子盛了點(diǎn)魚湯倒進(jìn)碗里。

    野山藥魚湯特別鮮，伴進(jìn)飯里，倒是能壓住那股味道。

    魚腸、魚泡之類的東西或許有人喜歡吃，但許青青是不愛的，拿野山藥魚湯伴著吃完一碗小米魚湯飯后就放下碗筷。

    魚湯里其實(shí)也沒多少魚rou和山藥，許青青覺得沒有留的必要，想著沈康平放開了吃應(yīng)該能吃完，于是對他道：“不留了，吃得下你就都吃了吧。”

    沈康平聞言，先把剩下的魚雜和小米飯倒在一起，大口大口全部吃完，然后又把剩下的魚湯一滴不剩全部喝光。

    全部空盤后，他一臉滿足地摸著肚子道：“真好吃。”

    許青青聞言，覺得在他眼里，大概就沒有不好吃的東西。

    坐著休息一會，等把碗筷都收拾好后，許青青按照之前允諾地帶他去院子里看星星。

    比起往日里天還沒黑就顯得無比寂靜的村子，今天看起來格外不同。

    他們剛在院子里坐下，就聽到隨著晚風(fēng)飄過來的，隔壁家孩子的歡聲笑語。

    許青青彎起唇，趴在膝蓋上去看天上的星星。

    這天以后，村子里rou眼可見的熱鬧起來，大家又重新開始串起門來，雖然看起來都還是那么面黃肌瘦，但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和之前不同。

    許青青看到這番變化，心情十分愉悅，即便村里的孩子過于熱情的喊她出去玩給她造成了一些困擾，她也依舊是開心更多一些。

    “許青青，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聽到小花又帶人來喊她出去玩，許青青忍不住撫額。

    “許青青你在家嗎？”

    “許青青……”

    孩子有時候再單純不過，聽家長們在家里說，多虧了許青青他們才有魚吃有飯吃，頓時就覺得許青青真好。

    而孩子們表達(dá)友好的方式就是跟她當(dāng)朋友，和她一起玩，所以這才天天過來喊她。

    許青青見她們是不叫出自己不罷休，只能從屋里走出去。

    其實(shí)在這個沒手機(jī)電腦，連電視也沒有的地方，每天也挺無聊的，許青青想了想，覺得既然她們這么熱情，跟她們一起打發(fā)一下時間也不錯。

    見她同意跟她們一起出去玩，一群小女孩都特別開心。

    許青青本來還好奇，她們要玩什么，結(jié)果竟然是過家家……

    打擾了，告辭！

    她轉(zhuǎn)身就想走，覺得還不如拽一把草回家做草編玩，卻被小花她們攔下來，只能留下來哄孩子玩。

    “青青你放沙子干嘛？”

    “什么沙子，做菜不得放鹽嗎？我這是給你加點(diǎn)鹽。”

    “你說得對，青菜炒好了，咱們再煎一條魚吧！”

    “來，魚，給你。”許青青隨手從旁邊撿起一根樹枝丟進(jìn)用來當(dāng)鍋的木片里。

    掌廚的小花問：“這魚殺好了嗎？”

    “殺了殺了。”許青青十分隨意地點(diǎn)頭。

    他們是在靠近村口的一個小土坡旁玩的，因?yàn)檫@里有早前她們挖好的土灶，和一堆木片、樹葉、小石頭等可以來過家家的東西。

    許青青正敷衍式地陪她們玩著時，忽然聽到好像有人在叫她。

    她抬頭看了一眼，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竟然又是原身的便宜外婆。

    許青青一猜就知道她過來肯定沒好事，立刻就想起身離開，卻被看到她后加快腳步過來的李老婆子一把抓住胳膊：“看到外婆不叫人還跑？”

    許青青甩了一下沒甩開她的手，只能壓著脾氣道：“你有什么事？”

    李老婆子把她往旁邊拉了拉，然后道：“我問你，你們村是不是從哪弄到糧了？”

    聽到這話，許青青心里暗暗皺眉，面上卻裝作一臉茫然：“什么糧？”

    “我可是你親外婆，你別瞞我。”李老婆子說完，大概是被她表情給欺騙了，又忍不住嘀咕，“難道是他們欺負(fù)許家沒大人，沒分給這丫頭？”

    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即便大隊(duì)長交代村里人別往外說，可誰家還沒個親戚朋友，尤其是外嫁來的媳婦，總得顧著點(diǎn)娘家，不能眼看著娘家斷頓挨餓。

    這不，幾個從清河上灣嫁過來的媳婦偷偷帶著糧接濟(jì)娘家人時，被灣里某些喜歡盯著別人家的人發(fā)現(xiàn)了，私下和其他人一嘀咕，都懷疑楊樹村是不是從哪搞來了糧，否則怎么嫁過去的女人都有余糧接濟(jì)娘家人。

    當(dāng)然，這都是不確定的事，灣里人也就嘀咕幾句，順便羨慕一下自家怎么沒有嫁到楊樹村的親戚。

    李老婆子聽到灣里人的猜測，立刻想到別人家沒有，她家可有人在楊樹村，于是立刻過來打聽。

    許青青趁著她思索時，想要掙開她的手，卻被她握得更緊：“走，帶外婆去你家看看。”

    過來一趟可不容易，李老婆子想著就算灣里人猜錯了，也得去這丫頭家混一頓飯吃，最好再找找能不能帶點(diǎn)什么回去。

    至于房子？楊樹村的人太厲害，又護(hù)著這丫頭，她暫時是不敢再打主意了，不過身為外婆，來看看外孫女，在她家里吃頓飯那還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

    李老婆子心里想著，拉著她往許家方向走。

    許青青哪愿意帶她去家里，否則以這老太太的性格，怕是家里的小米和魚干都得被洗劫一空。

    她手腕被老太太沒輕沒重握得有些疼，心里已經(jīng)有點(diǎn)起火，只能先忍著氣道：“你先放開我。”

    “別磨磨蹭蹭的，快點(diǎn)走。”李老婆子非但沒放開她，反而催促道。

    就在二人拉拉扯扯時，小花等幾個小女孩都看了過來，見她非拉著許青青，許青青分明不愿意，隨手拿起她們過家家的工具砸過來。

    被樹枝、石頭砸到的李老婆子下意識松手，一邊拍著自己身上一邊瞪著那群丫頭：“誰家的孩子手那么欠！”

    “你才手欠，誰讓你欺負(fù)青青！”小花叉著腰站出來，不甘示弱地回瞪。

    李老婆子惱火道：“你眼睛瞎了，說我欺負(fù)她？再說，我就算真欺負(fù)她，那也該她受著！”

    “憑什么啊！”許青青還沒生氣，小花先氣憤道。

    李老婆子“哼”了一聲：“憑我是她外婆，是她長輩。”

    “狼外婆，大壞蛋，你欺負(fù)青青我就打你！”小花說完，又抓起一把小石頭砸過去。

    旁邊的幾個小女孩看到她的動作，也跟著撿木棍、石頭、土塊跟著砸。

    許青青覺得這個所謂的外婆挺討人嫌的，不指望她當(dāng)一個好外婆，拉扯一把父母雙亡的外孫女，好歹也別總是過來找麻煩吧？

    見一群小姑娘幫自己砸她，許青青心里有點(diǎn)解氣，轉(zhuǎn)念一想，反正自己這會還小，小孩子嘛，不懂事不是很正常嘛，于是也跟著砸起來。

    “反了天了你們！”李老婆子見她們還敢砸自己，尤其是自家那個死丫頭也跟著砸，氣得直跳腳。

    “狼外婆，狼外婆！”小花不止砸，一邊砸還一邊喊。

    李老婆子又疼又氣，躲了幾下后，直接揚(yáng)起巴掌要打她們。

    “快跑，狼外婆要打人了！”小花看到她兇神惡煞的表情，丟完手里的石頭轉(zhuǎn)身就跑，順便還不忘拉上許青青。

    許青青跟著一群孩子往村里跑去，心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覺得遇到熊孩子很倒霉，但自己當(dāng)“熊孩子”倒是挺爽的。

    李老婆子畢竟年紀(jì)也不小了，加上又是走了那么遠(yuǎn)過來，真跑起來，哪追得上幾個孩子，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跑遠(yuǎn)，氣得在原地罵娘。

    等緩過氣來后，她拍了拍頭上身上的土塊、碎石頭，咬牙切齒地往許家的方向走，準(zhǔn)備逮到死丫頭后好好教訓(xùn)她一頓。

    這會已經(jīng)過了飯點(diǎn)，李老婆子倒是沒辦法觀察村里人的伙食，不過她特意往各個家里面瞄，眼尖地看到一戶人家掛在堂屋里的魚。

    “竟然有魚……”

    看到掛起來，少說有好幾斤的魚，李老婆子回憶著魚rou的鮮美，差點(diǎn)走不動道。

    她忍不住好奇，魚是這家人運(yùn)氣好自己弄到的，還是村里人都有。

    雖然覺得這會不可能有那么多魚讓一個村的人分，但她還是忍不住做美夢，想著要是許家也有魚就好了，這樣晚上她家也能吃上魚。

    咽了下口水后，她加快腳步走到許家，卻見大門緊閉，還加了鎖。

    “死丫頭，不回來還去哪瘋！大白天的鎖個屁門……”她一邊罵一邊試圖把門弄開。

    “干嘛呢？干嘛呢？哪個不要臉的大白天偷東西偷到我們村來了？”

    李老太婆毫無顧忌弄著門鎖的聲音有點(diǎn)大，把正從山上撿了點(diǎn)柴準(zhǔn)備回家的隔壁二狗子他娘引過來。

    “放你娘的狗屁，你看清楚我是誰！”李老婆子本來就一肚子火，聽到有人罵她是賊，轉(zhuǎn)頭就罵起來。

    其實(shí)二狗子他娘一早就認(rèn)出來她，純粹就是看不慣她這種人故意罵她。

    “呦！原來是你啊，不在你們?yōu)炒糁艿轿覀兇鍋砬随i玩？”

    “撬鎖也是撬我外孫女家的鎖，關(guān)你屁事！”

    “說這話你也不臉紅，大妮姐要是知道她不在了，你這個當(dāng)外婆的非但不幫襯自己外孫女，還總是打外孫女家的主意，怕不是氣得半夜從地底下爬出來找你？你說你真的一點(diǎn)不虧心嗎？”

    “我怎么了我！關(guān)你個狗娘養(yǎng)的的啥事，老娘看你是閑的燒心，要你在這管……”李老婆子惱羞成怒。

    比罵人，二狗子她娘可不慫，擼著袖子直接和她對罵起來：“總比你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透了的老缺德鬼強(qiáng)，我勸你還是積點(diǎn)德，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