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望著她，月光朦朧的灑在她的頭頂，映襯的她肌膚雪白，櫻紅的唇瓣被她的貝齒輕輕咬住，一雙罥煙眉似蹙非蹙，美的不可方物。

    見她回望過來，他連忙收回眸光，攥緊垂在身側(cè)的手臂。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嘆了一口氣：“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他終究是沒有勇氣說出‘我喜歡你’這四個(gè)字，只能借用這詩(shī)詞，來隱晦的表達(dá)出自己的心意了。

    只是不知她能否聽懂，他想要對(duì)她表達(dá)的意思了。

    虞蒸蒸自然是聽懂了。

    她埋下頭，心情久久難以平復(fù)。

    自打穿書之后，她便沒有被人追求過，甚至她已經(jīng)忘記被人表白是什么感覺了。

    說來也是奇怪，她明明長(zhǎng)得還不錯(cuò)，但她在歸墟山這七年，硬是沒有一個(gè)男人喜歡過她。

    這令她的自信一度受到打擊，畢竟容上偽裝成大師兄的那十幾年里，追求他的女子可是從蓬萊山排到了歸墟山。

    若是旁人對(duì)她表白，她大概會(huì)重拾自信，而后毫不猶豫的拒絕那人。

    可周深硬是等了她七年，古代的凡人皆短命，這七年對(duì)她來說不過是彈指即過，但對(duì)周深來說，就是他整個(gè)青春年華。

    虞蒸蒸思索片刻，抬起頭來：“周大哥，這首詩(shī)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沒看到山和海？”

    周深愣了一下，而后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天色已晚，虞姑娘早些安寢，我還要趕路去歸墟山。”

    他對(duì)她俯身作揖，再也沒有一句失了分寸的話：“愿今日一別，后會(huì)有期。”

    虞蒸蒸沒有說話，只是目送他轉(zhuǎn)身離開。

    想要拒絕他，還要照顧他的自尊和面子，裝作聽不懂是她能想到的最周全的方式。

    待周深走遠(yuǎn)，她才瞥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假山：“看夠了嗎？”

    空氣安靜了一瞬，有一道欣長(zhǎng)的白影，從假山后踱步而來：“弟子給仙尊泡了冷萃花茶，仙尊可要用來清清口？”

    一聽他提起‘清口’，她便想起自己方才親了一只吃過屎的狗。

    她的臉色鐵黑：“你什么時(shí)候開始偷聽的？”

    容上端著木質(zhì)托盤，笑容淡淡：“從他念詩(shī)起。”

    不知為何，聽到他這樣說，她竟莫名的生出兩分心虛之意：“也不知他念的什么詩(shī)詞，又是山又是海的，我都沒有聽懂。”

    容上輕描淡寫的‘哦’了一聲，他抬起黑漆漆的眼眸，唇角微揚(yáng)：“這句詩(shī)是元稹寫的，意思是說，見過滄海的水和巫山的云，別處的水和云便再難看的上眼了。”

    虞蒸蒸有些尷尬，她怎么也沒想到，這本狗血架空文里，竟然會(huì)出現(xiàn)歷史的真實(shí)人物元稹。

    難道元稹也穿書了？

    不等她說話，便聽容上慢吞吞道：“仙尊若是現(xiàn)在去追，許是還能追得上他。”

    虞蒸蒸毫不猶豫道：“我追他做什么？”

    容上微微頷首，語(yǔ)氣冰冰涼涼：“也是，明日仙尊便又能見到他了，何必再去追他。”

    虞蒸蒸：“……”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話里藏著三分的醋意。

    她往前湊了湊，輕聲試探道：“容上？”

    他往后退了一步，與她保持開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仙尊又忘了，我姓鋼，名喚鋼凜。”

    虞蒸蒸嘆了口氣：“我困了。”

    容上抬首，將手中青瓷茶碗奉到她的手邊：“弟子泡了冷茶，仙尊可要用一些？”

    虞蒸蒸不想喝茶，可他都把茶杯懟到她手里了，她總不能不給他面子，再把杯子扔出去。

    她握住茶杯，垂首嗅了嗅茶香。

    這是冷萃的茉莉綠茶，茶湯呈紅褐色，帶著一絲沁人心脾的甘甜，又摻雜著綠茶的清香，味道濃郁悠長(zhǎng)。

    她慢吞吞的呷了口茶，茶水是冰涼的，但茶杯上還沾染著他的體溫，捧在手心里，仿佛攥住了他的手。

    容上低笑：“味道如何？”

    虞蒸蒸點(diǎn)了點(diǎn)頭：“下次記得泡熱茶。”

    再好喝的冷萃花茶，放在冬日里喝，也讓人消受不起。

    容上接過她遞來的茶杯，削瘦的指關(guān)節(jié)微屈，輕輕叩在杯沿上：“不合時(shí)宜的茶，就像是不合時(shí)宜的人。”

    她怔愣一瞬：“什么？”

    容上斂住眸光，微微垂首：“裴護(hù)法道仙尊體寒，不宜食冷物，是弟子疏忽了此事，還望仙尊見諒。”

    虞蒸蒸沉默起來，她總覺得他方才那話，說不上來的怪異。

    雖然如此，但她還是可以確定，容上并未恢復(fù)記憶。

    若不然按照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躲在假山后面，老老實(shí)實(shí)的聽周深對(duì)她告白？

    如果他真的恢復(fù)了記憶，怕是早在周深離開這里之前，他便會(huì)扭斷周深的脖子。

    她正失神，耳邊卻驀地傳來一聲巨響。

    待她抬起頭來，便看到明黃色的煙花升入漆黑的夜空，那道暖黃的光在短暫的消失后，在天邊炸開一朵朵徇爛璀璨的煙花，數(shù)不盡的點(diǎn)點(diǎn)星光散落而下。

    真好，過年了。

    今年，她也有人陪了。

    虞蒸蒸抬起頭，望向容上：“那只狗，真的吃了屎?jiǎn)幔俊?/br>
    容上挑了挑眉：“忘記了。”

    見她臉色不大好，他低聲笑道：“許是我看錯(cuò)了，城門外怎么會(huì)有屎。”

    虞蒸蒸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

    雖然這是件好事，但她的臉色還是止不住的陰沉了下來。

    若不是因?yàn)樗蔷湓挘膊恢劣谠谥苌蠲媲笆B(tài)，一腳把雪犬蹬出了三米遠(yuǎn)。

    人家周深好心送她狗，她卻把人家的狗踢飛了出去，現(xiàn)在想起來周深無(wú)措的神情，她都尷尬的能用腳趾頭在地上扣出紅太狼的三層城堡來。

    這也就罷了，到了城主府之后，她又洗涮了十幾遍嘴唇，差點(diǎn)沒把嘴皮子給洗爛。

    她摸了摸泛紅的唇瓣，忍不住吸了口氣。

    真他奶奶的疼。

    虞蒸蒸抬起頭，一步一步的逼近他：“看不清楚就亂說，你總該補(bǔ)償補(bǔ)償我。”

    容上一愣：“如何補(bǔ)償？”

    她不緊不慢的踮起腳尖，用雙臂勾住他的脖頸，仰著脖子，將唇瓣貼覆上了他的唇角。

    他的身體略微有些僵硬，但卻沒有推開她。

    她并不深入，只是在他唇邊輕輕摩挲，若即若離。

    他的呼吸逐漸凝重，寂靜的空氣中，甚至可以清晰的聽到他錯(cuò)亂的心跳聲。

    府外傳來打更的鑼聲，平日每隔一個(gè)時(shí)辰便要敲一次鑼，但在除夕夜時(shí)，打更的鑼聲便會(huì)更改時(shí)間，只在子時(shí)三刻敲一次鑼。

    鑼聲一慢兩快，只聽更夫喊道：“歲末甫至，鴻運(yùn)東來——”

    虞蒸蒸勾起唇角，輕笑一聲：“你知道在修仙界，過新年時(shí)，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嗎？”

    容上垂下雙眸，濃密的睫毛輕顫：“嗯？”

    望著他微微滾動(dòng)的喉結(jié)，她舔了舔干澀的唇瓣：“打響新年第一炮。”

    第73章 番外四·炮仗

    容上緩緩垂首，眸光微沉：“若是仙尊想放炮仗，弟子這便去府外瞧一瞧，看能否買來……”

    他的話未說完，身子便僵直了住。

    寂靜的空氣中，響起一道略顯凝重的呼吸，他的喉結(jié)微微滾動(dòng)，垂眸望向攥住小小容的纖纖玉手。

    “嗯？”虞蒸蒸蔥白的指尖微動(dòng)，嘴角揚(yáng)起一抹明媚的笑意：“怎么不繼續(xù)說了？”

    天邊璀璨的煙花綻放又消失，他抿住薄唇，垂在身側(cè)的手臂繃緊：“松手！”

    他的嗓音低沉，帶著一絲長(zhǎng)久隱忍的壓抑，仿佛有什么洪水猛獸就要掙脫桎梏。

    虞蒸蒸并不在意，她微微一笑：“我要是不松，你能如何？”

    是了，他能如何？

    是能反抗她，還是能打倒她？

    容上斂住眸光，低垂的睫毛輕顫兩下，遮擋住漆黑無(wú)底的瞳色。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腕間的菩提子，冷白的皮膚襯的唇瓣殷紅如血，嘴角緩緩勾起弧度：“仙尊可聽聞過一句話？”

    虞蒸蒸一怔：“什么？”

    容上不疾不徐的伸出手臂，骨骼分明的手掌落在她纖細(xì)的脖頸上。

    他削瘦修長(zhǎng)的手指微微彎曲，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劃過溫白如玉的肌膚，引得她下意識(shí)的打了個(gè)寒顫。

    容上俯過身子，指尖從容不迫的向下移去，他將唇瓣貼覆在她的耳廓邊，低聲喃喃道：“天道輪回，因果循環(huán)。”

    虞蒸蒸眸光不解，正要追問他什么，卻見他挪開了手掌，指尖夾著一片紅梅花瓣。

    他低笑一聲，將手心里的花瓣吹落：“弟子得罪，這紅梅落在了仙尊的衣襟上。”

    不等她開口，他便揮開她的手臂，向后退了一步：“仙尊早些安寢，明日一早裴護(hù)法還要來接您回去。”

    說罷，容上就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虞蒸蒸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些復(fù)雜難言的情緒來。

    他怎么知道裴前明日會(huì)來接她？

    她有恐高，若是在平地上，她還能以劍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