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天帝的掌心叩住往生鏡,面容溫和:“以一己之力,毀掉整個神族,天后真是好本事。” 神族的隕落,與天后脫不了干系。 若不是天后給陸青青下毒,引得陸青青誤會神女,陸青青又怎會對三太子吹出枕邊風,讓三太子從神女身上套出神族元神的辛密。 說到底,這一切萬惡的根源,都是因為天后。 盧夫人的面容呆滯,她的眼圈通紅,半跪在地上的身子僵直,有一大顆淚水從眼角滑落。 她恨了一輩子的神女,竟然是被冤枉的。 她往日的作所作為,那加注在容上身上的一切一切,全都是一場笑話。 盧夫人緊緊閉上雙眸,跪直的身子,緩緩朝著地上俯去,她用力的將額頭叩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她每一次磕頭,都會被架在脖頸上的劍刃劃傷,血液從傷口處爭先恐后的鉆了出來,她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這個動作。 可她知道,不管她如何磕頭。 因她而覆滅的神族不會再回來了,因她而承受十幾萬年折磨的容上也不能減輕一絲一毫的痛苦。 一切都回不去了。 容上的眸底沒有分毫的感情,他面容冷漠的看著她。 他知道,她給他磕頭,并不是因為悔過。 果不其然,他聽到她哀求的嗓音:“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愿七世輪回畜生道,只求你不要取走清兒的龍筋。” 第64章 無辜 容上忍不住笑了,他糾正她:“那是孤的龍筋。” 盧夫人繼續磕頭,她光潔的額頭上布滿血痕與污泥,她哽咽著求道:“是,那是你的龍筋,我求你不要取走那龍筋,他會死的……” 她哭聲凄厲:“你們兩人都是無辜的,錯的是我,錯的是我們啊!” 這一次,容上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到虞蒸蒸惱怒的聲音:“只有容上是無辜的,只有他最無辜!你們都該死!”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微紅的眼眸浸在淚水里,咬緊的牙關透著些無法言說的恨意。 這一場陰謀中,唯有容上是無辜之人,也只有他受的傷害最大。 蕭玉清算什么?盧夫人算什么? 盧夫人被下毒,怪得了容上嗎? 蕭玉清帶毒出生,成了身子孱弱的病秧子,是因為容上嗎? 他們到底受到了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反倒是容上,因為蕭玉清失去了那么多,只剩下一具殘破的身軀茍延殘喘。 如今蕭玉清還想奪走容上的元神,讓容上魂飛魄散,化作灰燼。 他們以為容上是什么? 一個存儲器官的移動機器嗎? 容上看見她眸中閃爍的淚光,心中莫名生出幾分暖意,他抬手輕拭她眼角的淚痕:“都過去了。” 虞蒸蒸聽到這話,微微一怔。 她記得初到人界時,他們住在人界的客棧里,那一夜下著小雨,他偷摸藏在了她房間的被窩里。 他發起低燒,嗓音含糊的講起過去的事情。 她當時敷衍的安慰他,道:“都過去了。” 但他卻說:“沒有過去。” 可現在,他又為何說‘都過去了’? 許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容上揉了揉她的頭頂,眸光猶如春日融化的初雪:“有你在,便都過去了。” 是了,只要有她在,他便覺得未來可期。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昔,似乎也已經變得沒那么重要了。 虞蒸蒸怔愣的望著他,閃爍著淚痕的眸光,泛起一絲清明的盈光。 天邊隱隱透出湛藍色,容上見時辰不早,便也懶得再耗下去。 他將劍刃往前送了送,望著蕭玉清的眸光微涼:“交出她的解藥,孤便留你母親一命。” 蕭玉清的面上依舊帶著溫笑,他搖了搖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說罷,他對著盧夫人叩了一個頭:“孩兒不孝,只盼來生再做您的兒女。” 聽到這話,盧夫人面容呆滯了一瞬,虞江江尖叫出聲:“給她解藥,快給她!” 蕭玉清沒有說話,他抬起身子時,干脆利索的手起刀落,斬斷了身上的繩索,比容上的速度更快,直接將盧夫人抹了脖子。 他垂下的手掌中,握著那把泛著血色寒光的匕首。 只見盧夫人纖細的脖頸上,露出了青白色的喉管,黏稠的血液從喉管中噴涌而出,她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眸,下意識的用手捂住布滿鮮血的脖頸。 可沒有用了,她喉間發出臨死前的倒氣聲,微微抬起的手臂止不住的哆嗦,她似乎是想說什么,可一張嘴,那殷紅的鮮血便溢了出來。 她終究是倒在了地上,瞪著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眸。 到死她都不知道,令蕭玉清下定決心動手的那句話,是她跪地求饒容上時說過的那句:那是你的龍筋,我求你不要取走龍筋,他會死的。 蕭玉清明白,如果他不親手斬斷自己的軟肋,那他的下場便會像她所說的那樣,只能乖乖等著容上取走他的龍筋,將他殺死在此地。 他不想死,他還要得到容上的元神。 所以他只能親手殺了她,讓容上無法再用她脅迫他。 顯然,在場的幾人已經被他的舉動震撼住了。 就連容上,都微微皺起了眉頭。 伴隨著虞江江刺耳的慘叫聲,將眾人的思緒拉扯回來,蕭玉清還想殺了虞江江,但虞江江躲了過去,只被蕭玉清劃傷了臉蛋。 可對于虞江江來說,臉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她活活暈厥了過去,也不知是因為疼的,還是接受不了毀容的事實。 天帝命人將虞江江拉扯到了一旁去,他望著蕭玉清,嘴角在笑:“不愧是流淌著東皇族人血脈的傳承人,下手還真是狠毒。” 蕭玉清垂下頭,指腹輕輕擦拭匕首上的血跡:“他到底允諾你什么好處,竟讓你連天后的性命都不顧了?” 天帝低聲笑道:“天后?她配嗎?” 他的笑聲一頓,將叩在往生鏡上的手掌拿開,往生鏡重新照在天后的臉上,這次卻映出了另一段不為人知的回憶。 這一次,連久久沉默不語的衡蕪仙君,都忍不住抬起眼眸看向往生鏡。 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母親,九天玄女活著時的模樣。 陸青青的孩子出事后,東皇三太子便整日借酒消愁,一日醉酒后寵幸龍宮的婢女,被天后知曉后,再次對那婢女暗下毒手。 這一次,她不慎失手,讓那婢女活著逃了出去,還跟三太子告了她一狀。 三太子這才知曉,以往那些婢女出事,甚至陸青青孕期被下毒,都是她暗中cao作。 他怒火中燒,與她大吵一架,恨不得將她賜死。 可冷靜下來,他又想了清楚,陸青青的孩子已經成了那病胎,若是孩子真的出了意外,反正陸青青還年輕,大不了以后再生一個就是了。 事實已是如此,他總不能把自己從小疼到大的meimei,殺掉給陸青青泄憤。 雖然他將此事隱瞞下來,但為了絕后患,他借著鏟除魔界兇獸之命,將她趕出了東海。 她離開東海之后,心中堵著一口氣,明知道他說鏟除兇獸之事只是個借口,還是負氣去了魔界。 而后,她便在魔界,遇到了潛伏在魔尊身邊的九天玄女。 她曾見過九天玄女一面,那是在玄女和天帝的大婚之日上。 穿著鳳冠霞帔的玄女,容顏傾城絕世,年紀輕輕便能嫁給擁有至高無上權尊的天帝,真是令人好不嫉妒。 也不知是嫉妒心作怪,還是攀比心令她面目丑陋,她給魔尊寫了封信,揭發了玄女的身份。 而后玄女被魔尊囚了起來,整整三十多日被囚在暗室不見天日,玄女日漸憔悴,幾次險些咬舌自盡。 天后憑借那封信,成為魔尊身邊的婢女,她每天都去暗室給玄女送飯,打著幫助玄女的名義,又給天帝送了封求救信。 天帝將玄女救了回去,他為感謝天后通風報信,將她一同帶回了天界厚待。 為掩埋了這段不堪的回憶,天帝小心翼翼的呵護玄女,希望能幫助玄女走出這段陰霾。 玄女在兩個月之后懷了身孕,天帝只當她是懷了自己的子嗣,只字不提當年的往事。 這段感情,一直到魔尊病重,魔修們來天界大肆宣傳當年的往事,想要將衡蘇搶回魔界繼承魔尊之位。 天界各大仙官聯名請奏,希望天帝能把玄女處死,以正天界之風,但都被他一一駁了回去。 他忙著處理這些謠言,為了防止玄女知道此事,他尋了個借口,將玄女禁足在宮殿之中。 以免自己太忙,忽略了玄女的感受,便讓天后陪在玄女身邊好生照料。 誰料等他處理完謠言,玄女卻已經一杯毒酒下肚,待他趕回去時,玄女的尸體都涼透了。 是天后將這些謠言告訴了玄女,還將天界仙官們的奏折取給玄女看,逼的玄女精神崩潰,飲下毒酒毒發而亡。 可當時的天帝并不知道這一切,他悲痛欲絕,借酒消愁,每日只能依靠天后給他講玄女的往事活下去。 天后趁機偷出天帝的印璽,交遞給魔界之人,讓魔修們偽造出天帝的諭旨,命人將衡蕪仙君剝掉全身筋脈,打入畜生道輪回。 只有這樣,天后才能逼走衡蕪仙君,讓他們父子間的關系徹底決裂。 當天帝醒來,衡蕪仙君已經對他心灰意冷,逃到魔界成為了新的魔尊。 看到往生鏡上,閃過的一幕幕。 衡蕪仙君眼前的白練濕透,他猩紅著雙眸,垂在身側的手臂緊繃,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 天后的身子在顫抖,她的嗓音輕顫:“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天帝想都不想:“在朕決定娶你的那一日。” 天后:“你說愛我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