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原本她還念著他在山水出事后還始終如一,覺得他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好男人。 可直到那日在斷崖上,她才明白過來,衡蕪仙君不過就是個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男人。 其實在幻境之中,她便早該想到的。 衡蕪仙君為奪取容上的元神,屢次對他們下毒手,哪怕失敗也沒關系,下次繼續就是了。 為了拿到容上的元神,甚至不惜利用山水,衡蕪仙君為什么把護身玉交給山水,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虞蒸蒸咬了咬牙,忍不住在心中暗罵:渣男,全都是渣男! 她將五千兩銀票揣好,正要準備去錢莊把銀票換零散,剛一出酒樓沒走多遠,卻又碰到了另一個老熟人。 是虞江江。 虞江江頭上戴著黑色斗笠,那斗笠垂下黑紗,根本看不清斗笠中的面龐。 只是虞江江腳底下穿的那雙粉色sao包的繡花鞋,令她想認不出來迎面走來的人是誰都難。 虞江江喜歡粉色,就連閨房都裝的粉嫩嫩的,那雙sao粉色繡花鞋,是盧夫人花大價錢給虞江江買的,虞江江幾乎日日穿在腳上。 也不知道虞江江在想什么,她埋下頭往前走,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和虞蒸蒸擦肩而過都不自知。 虞蒸蒸頓住腳步,回頭凝視她離去的背影,她要去的地方,正好就是蕭玉清所在的酒樓。 上一次在青城山上,衡蕪仙君命魔修沖進殿內屠殺時,虞蒸蒸便感覺十分奇怪,蕭玉清和虞江江到底有什么關系,能令他奮不顧身的保護虞江江? 說起來,當初在幻境中,他似乎也再有意無意的保護虞江江,最起碼虞江江那么廢物,在幻境里卻是分毫未損,出來時身上一點傷都沒有。 而且七太子的解藥明明丟了,虞江江身上的毒卻解了,后來蕭玉清在斷崖上說,七太子的毒是從他手里買走的,也就是說他手里還有解藥。 所以,虞江江的毒,也是蕭玉清給解的? 她可不覺得,蕭玉清這種自私自負的人,會心甘情愿,不求回報的對一個女人好。 若說他喜歡虞江江也就罷了,可他在幻境之中,喚醒女王時,曾說過自己沒有喜歡的人。 女王最后醒過來,便說明蕭玉清沒說謊。 又不喜歡虞江江,還對虞江江無私奉獻,這到底是什么奇妙的關系? 虞蒸蒸沒想通,她只知道欒城已經不安全了,他們得盡快離開。 她按照原計劃,去了一趟錢莊,用其中三千兩銀票換了零散的銀子,收進了儲物鐲中。 為了防止自己被跟蹤,她足足在欒城里繞了三五圈,把自己都繞暈了,才小心翼翼的回了院子。 待回到那院子里后,她將銀錠子淺埋在周深的房門外,一共埋了一千兩的銀錠子,足夠他進京趕考,即便考不過,剩下的銀子也夠他們娘倆吃穿不愁。 埋好銀子,她便回了自己屋里。 容上還在睡覺。 又或者,與其說是睡覺,倒不如說他是陷入了昏迷。 他身上的傷口明明好了些,不再那樣紅腫的嚇人,可不知是不是因為缺少元神的緣故,他的高燒持續不退。 虞蒸蒸打了盆清水,給他擦了擦身子,他guntang的體溫稍稍平穩了些。 她將外敷的草藥磨好,輕輕的覆在他的傷口上,而后將衣袍給他穿好,輕聲喚了他一句:“容上?” 容上起初還沒有反應,過了片刻,他才緩緩睜開無神的雙眸:“嗯?” 他的嗓音沙啞的厲害,像是病重將死之人發出的聲音。 望著他如今憔悴的模樣,虞蒸蒸胸口窒悶,猶如堵了一塊大石頭似的。 容上摸索著,將蒼白冰冷的大掌,覆在了她的小手上,他輕輕捏了兩下:“我方才做夢時,夢到你了?!?/br> 虞蒸蒸抿住唇:“夢見我什么了?” 他唇邊緩緩揚起一個弧度,心情似乎很愉悅:“你懷了龍鳳胎,兩個孩子長得都隨我?!?/br> 虞蒸蒸:“……” 她沉默片刻,還是緩緩開口:“這只是個夢。” 容上‘嗯’了一聲,蒼白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我知道?!?/br> 他的聲音低不可聞,像是在低聲自喃,又像是在輕聲囈語。 他喘了兩下,呼吸有些吃力:“你都看到了?” 這次虞蒸蒸沒有說話。 自然是看到了。 昨日她心中生疑,但卻也沒來得及多想,今日醒來后,她便去跟周深借大娘的衣裳,她去大娘屋里換衣時,透過窗戶看到一個人影閃進了容上的屋子里。 她顧不得旁的,連忙追了上去,可當她打開房門時,屋子里只有一個剛睡醒的容上。 容上強裝鎮定,問她,為什么跑那么快。 她沒有說實話,因為她看到床底下露出一片黑色衣角。 他從來不穿黑色,她也是。 她猜,那個人影,一定和容上認識。 虞蒸蒸方才回來后,看他陷入昏迷,便用入夢術進了他的夢境。 他在做夢。 夢里有她,她站在斷崖上,面容冷漠:“你到底還要騙我多久?” 他的脊背在輕顫,想要伸手拉住她,卻如何都移動不了腳步。 而后,他說出了懺悔的自白,哀求她不要跳崖。 虞蒸蒸這才知道,原來他早就知道蕭玉清的身份,在斷崖上的一切都是演戲,目的就是為了求她的原諒。 她知道真相后,只覺得可笑。 難怪他突然為她擋劍,問過她能不能不生他氣后,見她不答應下來,覺得自己不夠慘,便將劍刃從胸口拔了出來。 只有神經病才能干出這種事來,顯然容上就是不折不扣的神經病。 她早上看到的那個人影,應該就是容上的親信或下屬。 容上早就有自己的布謀,她這些日子對他的擔憂,全都是笑話。 她很憤怒,可她還是忍住了。 她給他最后擦了一次身子,又給他的傷口敷了藥,做完了她能為他做的一切。 現在,似乎到了離別的時候。 虞蒸蒸推開他的手,面容平靜:“那一劍,還了我為你擋的一劍。” “你失去的元神,還有你胸口上的箭孔,抵了我七年竹籃打水的空歡喜。” 她望著他,終究還是紅了眼眶:“容上,我們再不相欠,愿今日一別,再見便是來生?!?/br> 第59章 腿軟 聽到她離去的腳步聲,容上緩緩閉上了雙眸。 其實他睜開眼和閉上眼并沒有什么區別,可他還是不想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 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命人打斷她的腿,將她囚鎖在自己的身邊。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東西,民間俗語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 當初東皇三太子為了鞏固自己在東海的位置,在明知自己心有所屬的情況下,去撩撥神族之女。 神女是神族后裔,若是能與神女成婚,他在東海的地位也會更加穩固。 他費盡心機的制造和神女的邂逅,初次博得神女的好感后,又一次次不厭其煩的給神女送去驚喜。 眾生皆是神女的信徒,可信徒只會供奉她,卻沒人敢愛她。 三太子對她好,又不怕她與生俱來的神力,她很快就淪陷在三太子的強烈攻勢下。 那時三太子早有心愛之人,他為讓神女對他死心塌地,先引導神女錯手殺人,墮下神格。 后又多次與神女茍合,令神女懷胎三月。 在她有孕之間,尋個不能侍寢的理由,將心頭所愛之人納為妾室。 待神女為了能夠觸碰他而剝離神力,三太子便毫無顧忌的露出了真面目,神女為了留住三太子的心,不惜因他而卑微伏地,將自己神女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凈。 容上的血脈中流淌著三太子自私冷漠的血液,也凝合著神女身上印在骨子里的狠戾決絕。 三太子可以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神女可以為愛毫無底線,他深深厭惡他們兩人,可不知何時,他也已經成為了他們。 容上微微仰過身子,骨骼分明的大掌覆在榻邊,那里似乎還留存著她的體溫。 該是已經走遠了罷? 就這樣放她離開? 他不知道答案,只是緊閉的雙眸,緩緩的睜了開。 而本該走遠的虞蒸蒸,卻并沒有如想象中順利的離開,她一出門就碰上了周深和他娘。 本想著一聲不吭的離開,也免得多說其他,誰料正好和兩人撞了個迎面,畢竟人家收留她好幾日,她也不好再裝聾作啞的不吭聲了。 她對著兩人扯出一個笑容:“大娘,周大哥?!?/br> 周深有些好奇:“虞姑娘怎地今日回來的這么早?” 虞蒸蒸看了一眼天邊高掛的金烏,一時間倒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直接告訴他們,她要離開了? 那被她扔下的容上,又該如何解釋? 大娘是個聰明人,她見虞蒸蒸面色遲疑,手里又未像是往常一般抱著蔬菜,便猜出虞蒸蒸在欒城中待不住了。 她早就瞧出虞蒸蒸身份不凡,虞蒸蒸拿給她修改腰身和花紋的白袍,那布料是她從未見過的珍稀之物,摸起來柔軟細膩,可卻如金絲甲般刀槍不入。 她足足廢了百十根上好的銀針,不知用了多少功夫,才將那紋路繡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