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念但笑不語。

    他不會告訴秦嘉，他們家看似很好找的大蘋果地，他記了很久才記得住準確位置，他小的時候自己去地里，總是怕走過了，或者是還沒到以致他總是走錯地方，至于原因嘛……

    他帶秦嘉來的這條路其實不常有人過，他自然走的也少，而在他家的大蘋果地周邊，也是別人家的大蘋果地，雖然果樹之間并不完全一樣，但曹念是分不出來的，不管是冬天光禿禿的樹，還是夏天長滿了綠葉的樹，在他看來自家的果樹和別人家的完全是一模一樣。

    直到后來走的多了，記得多了，他才沒再走錯地。

    這種糗事曹念沒跟秦嘉說，所以他不知道，秦嘉也有過認不清自家地到底是哪里的黑歷史。

    ……

    兩人在地頭溜達了一會兒，就往回走了，他們回到曹家的時候，天還早得很，想起路上秦嘉打過幾個哈欠，曹念跟曹母說了一聲，就帶著秦嘉進了自己屋，他一邊收拾著床，一邊對身后的秦嘉說道：“你先睡會兒吧，等睡醒了再回去。”

    秦嘉也沒矯情地拒絕，她點點頭，脫了鞋爬上床睡了。

    春困秋乏，陽光溫暖的春日午后，實在是太容易催生困頓感了，秦嘉剛閉上眼睛，就睡著了。曹念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才放輕了腳步轉身出去。

    “嘉嘉睡了？”院子里，曬著太陽剝著花生的曹母小聲問道。

    曹念和秦嘉兩個人出去后，她沒事兒干，就從屋里往簸箕里倒了點花生，然后端著簸箕坐到院子里剝花生。

    曹念在曹母身邊坐下，一邊幫著曹母剝花生，一邊點了點頭，“現在暖和了，就容易困。”

    曹母頗為認同地點頭，“你困不困？困的話就去睡會兒。”

    曹念應了一聲，卻沒動，曹母這就知道了，他這是不怎么困。也是，如果他真的困了，還跑過來干嘛？

    母子倆剝著花生，偶爾低聲說兩句話，算不上太大的院子里春光和煦，一片靜好。

    曹念剝了會兒花生，就起身回屋睡去了，之前在外頭走著路還好點兒，現在一坐下，就更容易困了，他跟曹母說了一聲，把手里的還沒剝的花生扔回到簸箕里，轉身回屋。

    曹念睡的床還是能容納的下兩個人的，哪怕這會兒床上還堆著厚厚的被子。曹念坐在床邊脫了鞋，又把外套脫了，小心翼翼地從床尾繞到了里側，他動作輕柔地掀開被子，在秦嘉身邊躺了下來。

    在他出去的這段時間里，秦嘉翻了個身，此刻正面對著床里側的墻，等曹念躺下后，就是面對曹念了，她合著眼睛，睡得正熟，一點也沒發覺到床上多了一個人，看著她的睡顏，曹念的心越發的柔軟，他緩緩地往秦嘉面前湊了湊，在她的紅唇上輕輕地碰了碰。

    ……

    秦嘉這次是自己醒過來的，她一睜開眼，就看到面前放大了的曹念那張帥氣的臉龐，她剛剛睡醒還有些遲鈍的腦子緩了緩，等把腦子里開機后產生的垃圾清理掉，這才反應過來，他怎么也上來了？之前不是說不困嗎？

    覺察到她的視線，曹念的睫毛突然動了動，然后睜開了眼。看到已經醒了過來的秦嘉，他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問道：“怎么醒了，不再多睡會兒？”

    秦嘉搖搖頭，“你不是說不睡的嗎？”

    曹念點頭，“但是后來我又困了，就過來睡了一會兒。”曹念說著，還有幾分不好意思。

    看起來就像是因為自己說了不睡結果卻又摸上了床而羞愧，但秦嘉知道，這丫八成又在表演，她翻了個白眼，沒理會曹念。

    “哎對了，你過來，嬸兒知道嗎？”

    “知道的，她讓我過來的。”曹念把鍋推到了自個兒親媽身上。

    從天而降一口黑鍋的曹母：“？”

    秦嘉懨懨地“哦”了一聲，從床上爬了起來。

    曹念也跟著爬起來，明白她在想什么，曹念說道：“放心，沒事兒的。”

    秦嘉看他一眼，沒說話。

    曹念“嘿嘿”笑了兩聲，他繞過秦嘉下了床，一邊穿鞋一邊對秦嘉說：“放松點嘛，我媽又不會吃了你。”

    秦嘉沒說話，而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是不會吃了我，但她調侃起來也很要命啊！秦嘉在心里吼著。

    曹念穿好鞋，見她還是呆呆愣愣不愿意下床的樣子，他笑笑，拿起了一只秦嘉的鞋，蹲下來就要給她穿鞋。

    被他的動作給嚇了一跳，秦嘉忙把腳收了回來，她又往外面看了看，見曹母沒注意到他們的動靜，這才松了口氣。雖說曹母表現的挺喜歡她的，但也不見得就樂意看自己兒子給她穿鞋。

    “我自己來，你起開。”秦嘉說著，自己慌忙把鞋給穿上了，直到踩到地上，她才完全放下心來。

    曹念就在一旁看著，見她穿好了鞋，又把床上的外套遞給她，等她穿上了，這才一起出了屋子。

    看到他們出來，曹母抬頭笑著問了句：“睡醒了啊？”

    秦嘉紅著臉點點頭，上門做客卻在別人家睡著了什么的，還是挺讓人不好意思的。

    只是曹母卻只笑了笑，什么也沒說。

    她還在剝著花生，只是先前倒出來的那些剝完了，她把花生豆倒了起來，又往簸箕里倒了些。見她在剝花生，秦嘉拉過旁邊的小板凳，幫曹母剝花生。

    只不過她剛拿起來一個，就被曹母給奪了過來，“你玩兒就行，讓念念來。”說著，曹母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換上一張嚴肅的臉對曹念說道：“你快過來剝花生，別讓嘉嘉干。”

    曹念把秦嘉拉開，然后自己坐到了秦嘉那個小板凳上，他對秦嘉說著：“你坐那兒看我們剝就行了，玩兒也行。”說著，他從簸箕里的花生抓了幾顆。

    母子兩人的態度讓秦嘉有些不自在，她看向曹念，目光里帶了幾分無措。

    覺察到她的視線，曹念轉頭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揚著。

    余光瞥到倆人的小動作，曹母心里好笑，她搖搖頭，對兩人說道：“行了行了，你們倆一邊兒玩兒去吧！”

    曹念嘻嘻笑著，把花生放回去，拉著秦嘉走了。

    他又拉著秦嘉回了屋里，屋門依舊沒關，對于這件事，秦嘉既覺得安全又有些忐忑。安全自然是因為開著門，他們的舉動曹母能看的清清楚楚，她就不會再胡亂猜想了。忐忑則是因為曹念這家伙，不靠譜起來當著長輩的面兒也敢搞小動作，哪怕這會兒開著門，可以說就在曹母的眼皮子底下，她也不敢肯定曹念會老老實實的。

    忐忑著，秦嘉突然扭頭瞪了曹念一眼。

    曹念湊到她身邊，笑著問：“突然瞪我干什么，嗯？我什么也沒干啊。”

    “我這是防患于未然！怕你干點什么，所以我先用眼神震懾震懾你。”秦嘉故作兇惡道。

    曹念笑著“嗯”了一聲，他“聽話”地坐到了床上，和秦嘉的距離能站開一個人，他還問道：“怎么樣，這樣行了吧？”

    秦嘉仰著下巴從鼻孔里哼了一聲。

    曹念注視著秦嘉，忍不住想浪一浪的心慢慢地平復了下來，他看著秦嘉，突然道：“嘉嘉，等二十兒，咱們就去縣里看看家具吧？”

    他突然提到這個話題，秦嘉不由得愣了下，隨后，她回過神來，應了聲：“好啊。”

    “那咱們明天還去山上嗎？”話鋒一轉，曹念又換了個和剛才那話題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

    秦嘉又是一愣，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才說道：“去啊，怎么不去，反正又沒什么事兒。”

    曹念看著她應了聲好，之后就沒再說話，只是用含著淡淡笑意的眼神，溫柔地注視著秦嘉。秦嘉原本腰板還挺得筆直，但被曹念這樣看著，她的背就慢慢地彎了下來，被頭發遮住的耳根子也浸上了一層淺紅。

    曹念勾唇笑笑，心里的滿足漲得滿滿的。

    兩人這么安靜地坐了好一會兒，秦嘉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擺弄著，這一擺弄，發現已經4點多了，她那點兒不自在頓時就沒了，她從椅子上騰地站了起來，“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說著，她的手彎成爪，胡亂地耙了兩下頭發扎上。

    曹念也站了起來，他把梳子遞給秦嘉，看著她把頭發扎好，這才跟著她走出去。

    “嬸兒，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哈！”秦嘉走出屋門，對還在剝花生的曹母說道。

    “這么早就走啊？再多玩會兒啊，一會兒讓念念送你去。”曹母放下了簸箕。

    “不了嬸兒，我們倆明天就接著去大秦山了，得收拾一下才行。”

    她這么說，曹母也沒堅持，她進了屋，去把秦嘉拿來的禮分出來一部分，塞到秦嘉手里，“這些你帶回去，家里一點兒也不缺。”

    “嬸兒你拿著吧。”秦嘉又把東西塞回去。

    兩人就這些禮打著嘴仗，曹念已經把秦嘉的電車給調了個頭，他笑看了一會兒兩人，這才出聲提醒道：“嘉嘉，我送你。”

    兩人的“嘴仗”被曹念的話打斷，秦嘉連忙把東西塞給曹母，快步走了出去。

    曹念對剛反應過來的曹母說道：“媽，你就留下吧，我去送送嘉嘉，一會兒回家。”說著，他推著車跟了上去。

    曹母搖搖頭，把東西先放在了地上，然后也跟著往大門口走去。

    曹母把兩人送出大門，就停下了，她站在胡同里，看著曹念騎上電車，載著秦嘉往東邊去，直到電車拐上公路上。

    曹念騎著電車，載著秦嘉從自家所在的小胡同兒，拐到了里人村和下巴村相連的小公路上，秦嘉坐在后頭，摟著他勁瘦的腰身問道：“你送我送到哪兒啊？”

    “送到公路上？”曹念說的“公路”，指的是往白雪鎮去的那條公路。

    秦嘉在后頭搖搖頭，“不行不行，你再走回來就太遠了，就前邊那座橋吧，你送我過了橋就回去吧，也不近了。”

    曹念沉默了幾秒，才應了聲“好”，只是他的速度更慢了。

    “你騎這么慢干嘛啊？”他身后，感覺到電車的速度在變慢，秦嘉問了句。

    “慢了嗎？沒吧。”曹念說。

    他們身后，跑來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兒，小孩兒很快就超過了他們，繼續往前跑了，看著那小孩兒的背影，秦嘉陷入了沉默。

    她戳了戳曹念的后背，說道：“曹念念，你這車技怎么這么差，人小孩兒都比咱們快了。”

    剛剛被打了臉，曹念癱著一張臉，又把速度提了上去。

    他身后，秦嘉捂著嘴偷笑。

    曹念沒再刻意減緩速度，他們很快就到了里人村村北的那座橋。

    曹念把車騎到橋北邊，車停穩后，秦嘉長腿一伸，從后座上下來了，她接過車把，坐了上去。

    “你路上慢著點兒，到家給我發個消息。”曹念不放心地囑咐道。

    秦嘉的嘴角揚了起來，她說道：“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回去也慢著點兒，我到了家會給你發消息的。”

    曹念點點頭，最后，又輕輕地抱了抱秦嘉，這才后退一步，眸色沉靜，“回去吧。”

    秦嘉點點頭，騰出一只手來對著曹念拋了個飛吻，這才嘻嘻哈哈地上路了。

    看著秦嘉的背影，曹念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秦嘉走出很遠之后無意回頭，瞥到曹念還在原地的身影時愣了愣，她停下車，回過頭去對著曹念揮了揮手，然后拿起了手機。

    手機特意設置了的特別鈴聲響了起來，曹念一邊接通電話一邊看向對面的女生，她還在跟自己揮著手，耳畔響起她因為電流的緣故微微改變了些許的聲音：“快回去！不能再看著我了！”

    曹念的嘴角彎了彎，他輕聲應了句“好”，又聽秦嘉跟自己道了再見，這才把手機收起來放回了口袋里，他對著秦嘉揮揮手，轉身往回走。

    秦嘉停在原地看了一會兒，見曹念的確是越走越遠，她才騎上車繼續往前。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回過頭的那一刻，曹念像是感覺到了一樣，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眼里是秦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