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溪舒服得打瞌睡,他迷迷糊糊問:“老夏……你以前背過我嗎?” 夏岑的腳下一頓,他顛了顛背上的愛人,低聲反問:“你覺得不是第一次嗎?” 沐小溪過了幾秒才回答:“……沒有。但是很熟悉……” 他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靠在夏岑背上睡著了,所以沒有看到夏岑眼中慢慢泛起的水光。 “小溪,”夏岑對睡著的人說,“我每天都很慶幸,因為你在我身邊。只要你在,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愛你。” 第二天的婚禮盛大又溫馨,沒有太繁瑣的儀式,重點在招待親友。 沐小溪的伴郎是弟弟沐小風。這次他們的婚禮如此引人注目,有那么一小份沐小風的功勞。沐小風影視院校畢業后開始做導演,他拿著自己的資金可勁造,導演了兩部非常實驗性的作品,能堅持看下來的人很少,但是體感非常厲害,評論界視他為冉冉上升的新一代導演。 如今沐小風身高已經超過哥哥,長得越來越像紀清平。這也莫名給他圈了一大堆顏粉,不僅僅關注沐導的作品,對他本人更感興趣。 所以沐小風來做伴郎,也吸引了許多他的粉絲,對婚禮格外關注。 夏岑那邊的伴郎當然不能遜色,出的是陸明羽陸大少。陸明羽比幾年前穩重了那么一點點,但是私下還是會拿剛認識沐小溪時候的事情調侃。 晚宴和聚會一直持續到深夜。沐小溪和夏岑一直忙到快凌晨一點才終于回到新房休息,喧鬧褪去,他們開始回味新婚的第一天。 “這就是結婚的感覺嗎?”沐小溪躺在床上,和夏岑手拉手。 “是什么感覺?” “心臟砰砰直跳。很吵很鬧,但是開心停不下來。又覺得莫名其妙……” “怎么莫名其妙?”夏岑欺了過來。 “我們明明在一起那么長時間了。該發生的都發生了,什么都嘗試過了。我還以為我們早就是老夫老妻,結婚就是補個手續呢。沒想到會這么激動。” 夏岑把手按在沐小溪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因為結婚是契約。過去我們不論在一起多久,都只是代表過去。結婚意味著我們要綁在一起一輩子。” 他話音剛落就把沐小溪攬入懷中,緊緊抱住。 沐小溪與夏岑貼著胸膛,這才感到夏岑比他更激動。 經過激動(烈)的新婚之夜,夏岑和沐小溪終于踏踏實實進入新婚狀態。他們一起整理收到的結婚禮物,裝飾新居,準備在兩天后出發度蜜月。 第94章 最終章 沐小風給哥哥送的禮物是發揮自己專長, 給沐小溪和夏岑剪輯的一個小短片,包括他們婚禮前的各種準備。 meimei小小的禮物是一幅她自己的畫。沐小溪把這幅畫加上畫框,擺在書房里。 收拾五花八門的禮物,將它們分門別類整理好。沐小溪又想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那是高中時候, 他和夏岑還沒在一起時候, 夏岑第一次陪他過生日, 送給他一件奇怪的小禮物——一只精致的小盒子。 沐小溪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只木頭盒子有什么特別之處。只是一直收藏著它, 偶爾想過可以拿它裝些小雜物,但那盒子大小尷尬, 于是一直空著。 現在想起來, 沐小溪又把那只盒子翻出來。 “你那時候想的是什么?給我這不大不小的盒子, 是想裝什么?”他問夏岑。 夏岑也生出些感慨:“那可能是我在故弄玄虛,完全不記得怎么回事。你覺得它應該裝什么?” 沐小溪拿著盒子左看右看,忽然覺得它的大小尺寸有點眼熟。他比劃了一下, 從抽屜里找出了前兩天剛剛領的結婚證。 他拉開盒子的暗格, 把結婚證放進去,發現正正好。不大不小, 完美匹配, 仿佛這盒子是為結婚證量身定做的一般。 沐小溪很驚喜:“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夏岑學他的語調:“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沐小溪又懷疑地看了一眼身邊人:“怎么感覺你早就知道了?” 夏岑抱住他的腰:“你這意思是覺得我在高二的時候已經決定和你結婚了?” 沐小溪一時無語:“呃……” 他覺得這有點夸張。 夏岑抓過他親親:“猶豫什么?你應該再自信點, 我就是高中的時候就想和你結婚了。”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在地板上鬧起來。這時候是下午三點多, 陽光正好。客廳的紗簾拉著,只有一層朦朧的光透入, 陽臺上濃密的綠植在白色紗簾上映出淡綠色的影子。 沐小溪躺在地板上休息。夏岑去端了兩杯冰鎮飲料過來。兩個人一邊喝飲料,一邊聽一張老唱片。 唱片也是收到的禮物之一。 沐小溪又回想起昨天婚禮的許多細節。到處精心布置的鮮花, 華美的燈光設計, 拍照留念的背景墻,宣誓時候夏岑一直溫柔地注視著他…… “在想什么?”夏岑用手指撫了撫小溪的額頭。 沐小溪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害羞起來, 說:“我在想昨天的菜品做得真不錯,得找個時間去謝謝徐經理和主廚。” 夏岑很贊同:“我會和你一起去。” 昨天的婚禮完美又順利。夏岑的父親夏煦也來了。隨著時間過去,夏煦最終向兒子低頭。婚禮之前,夏煦主動聯系他們,希望來參加婚禮。當天夏煦很低調,沒有發感言,只是靜靜觀禮,之后聚餐也沒有逗留太久。 沐小溪和夏煦幾乎沒有對話。他也不在乎夏岑的父親怎么看待他。散席時,他都沒注意夏煦是什么時候離開的,他在和離開的同學們聊天。 趙信走的時候喝得半醉,和沐小溪絮叨了五分鐘才和大家一起走。 他說沐小溪一點都沒變,還和以前一樣,所以大家玩得特別開心。 沐小溪說:“真的嗎?我還以為自己這幾年變了很多。” 趙信揮著裝手信的袋子:“但你本質沒有變!” “那你還記得我高一時候是什么樣子嗎?” “高一?不就是后來的那樣嗎?愛學習,人緣好,不過那時候夏岑還沒來,你看起來對談戀愛一點興趣都沒有……挺安靜的,哈哈哈,夏岑一來,把你給激活了。” 沐小溪微笑著揮揮手和趙信道別。 他不想再問更多。 只是現在回憶起來,他在婚禮上甚至會為太過幸福感到一絲心痛。 他們的蜜月旅行選在北極圈,與家鄉截然不同的風景。他們乘船看冰山,參觀當地環保項目,等待極光,泡桑拿,去當地華人朋友家做客。沐小溪玩得很開心,夏岑是最佳的旅途伴侶——方向感極佳,腦內自帶攻略,攝影技術佳。 回程前一天晚上,沐小溪擁著夏岑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在站在無盡的看不到盡頭的冰原上。遠處冰山沉默矗立,天空與冰山的顏色不染一絲雜質,整個世界異常清凈,只有風聲呼嘯而過。 他忍不住俯下身去看腳下的冰塊,被它們的顏色深深吸引。 “太漂亮了。”夏岑拉著他的手,要他一起躺在冰原上。 因為在夢里,所以不怕凍死和野生動物。沐小溪欣然與夏岑一起躺下。夏岑的孩子氣從不對外人流露,只有在他面前,才會偶爾這樣幼稚。沐小溪很歡喜。 兩個人像小孩一樣,在冰原上打滾玩鬧,最終牽著手靜靜聽風聲。 “真好,”夏岑說,“感覺全世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沐小溪說:“我們和我們的影子。” “影子?”夏岑順著他的所指,看了一眼冰上兩個人的影子,他神色忽變。 只需一眼,仿佛足以令這個完美的二人世界毀滅。沐小溪只聽到身下咔嚓一聲響,冰層崩開,大地斷裂。他和夏岑之間突然裂開一個大口,他瞬間失重。 “啊!”沐小溪驚呼一聲,驚醒過來。 床另一邊的夏岑迷迷糊糊撫了撫沐小溪的后背:“怎么了?” 沐小溪知道這只是一個噩夢,他不說話,只是緊緊抱住夏岑。 夏岑感受到沐小溪不同尋常的體溫,很快徹底醒了。他打開燈,起身倒杯水,就著床頭燈溫柔的光遞過來時,看到沐小溪臉色很蒼白。 “我去叫醫生。”他果斷說。 沐小溪在睜眼的一瞬間已經感覺好多了。他拉住夏岑:“不用,我只是做了個噩夢。” 夏岑抱著他:“什么噩夢?” 沐小溪說:“我們在冰原遇上地震,我掉到裂縫里了。” 夢里的畫面此刻有點模糊,只留下冰山轟然坍塌的畫面,和突然的失重感。 此刻房間里溫暖馨香,夏岑握著他的手,越發顯得剛剛的夢完全不真實。被一個噩夢嚇成這樣,像還沒上學的幼童。 沐小溪呼出一口氣,他現在已經不心慌了,重復夢里的情形,更像是在求安慰,想聽夏岑說幾句暖心的話。 夏岑把沐小溪抱在懷中,用手掌試著他的體溫,沉聲問:“在夢里,我有沒有拉住你?” 沐小溪含糊地“嗯”了一聲:“我記不清了,好像沒有?” 夏岑說:“那就不是我,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掉下去。所以那只是夢。” 他這樣鄭重其事,沐小溪忍不住笑了,反過來要安慰他:“當然只是夢。” 夏岑的手順著沐小溪的脖子漸漸向下:“……沒有發燒。” 沐小溪被他摩挲得心癢。 兩個人的姿勢漸漸不再是單純的安撫。夏岑低聲說:“小溪,我可以……嗎?” 沐小溪抬起手臂半遮住臉,微微點了點頭。 婚禮之前,兩個人已經商量好——在結婚之后開始備孕,他們這幾年工作漸漸安定,可以考慮孩子的事了。 但可能是出于慣性,蜜月這段時間,他們依然和之前一樣。今天是夏岑第一次提出不避孕,沐小溪心里悸動,只能默默點頭。 夏岑輕輕握住沐小溪的手腕,將他的手從臉上拿開:“小溪,看著我。” 制造寶寶的過程比平時更動情。沐小溪徹底將剛才的噩夢拋之腦后。 蜜月回來之后兩個月。有一天清早沐小溪刷牙時候突然有一種反胃的感覺,他趴在水池邊吐了兩口清水,心生升騰起一種預感,當天就預約了醫生。 這天晚上,沐小溪和夏岑分享了好消息。兩個人激動了一周,完全確定之后,才慢慢告訴雙方父母。 他們特意選了一個周末,邀請沐斯云和紀清平一起吃晚飯,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沐斯云聽了很高興,急急叮囑各種注意事項,說得小溪都有點毛躁。 紀清平表現得還算平靜,不過臨走時候一直拉著夏岑,再三囑咐他好好照顧小溪。 開春之后,孩子的情況很穩定。沐小溪的身形也有了些變化,因為他還在工作,所以很難不被人注意到。于是兩個人一起在網上公開了消息。 這下網上兩個人的粉都開心極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一開始就一直默默關注他們這一對。這么多年了,一直這么甜!終于開花結果啦!” “不知道小寶寶像誰,不過不管像誰都會很可愛。” “我用兩個人的照片p出寶寶了,太可愛了。” “感覺小溪會是那種把寶寶隱私保護得很好的爸爸。” “時間好快啊,我好像昨天才看到他們結婚,今天就說懷孕了?” “我老了……我覺得他們上大學公開關系好像還是去年的事。” 粉絲一回憶當年,不免扯出些陳年八卦。當年夏岑一些蹦得高的粉絲,覺得夏岑高冷男神,沐小溪出身離奇,倒貼上的這個鉆石男友。 不過這幾年過去,這樣的粉絲已經銷聲匿跡,再沒有人這樣看沐小溪。甚至許多新八卦群眾考古這一對的戀情會感到十分不可思議——“什么倒貼?這一對難道不是天造地設嗎?” 許多年紀小的小朋友去扒當年沐小溪的小號,更是大吃一驚。因為現在的沐小溪和夏岑關系穩定,很少再在社交媒體上大肆宣揚自己和夏岑如何恩愛。 這讓粉絲吃糖都變費勁了,倒是夏岑那里時不時放出一些照片,總能扒出蛛絲馬跡,仿佛在定期告訴大家“我愛小溪,小溪愛我”。 這讓粉絲多少有些懷念當年還不成熟的沐小溪。 “沐小溪高中畢業快上大學的時候好可愛啊!完全是第一次談戀愛的純情小男生表現!” “現在小溪越來越成熟了,是不是看到過去覺得很不好意思?” “我還是會時不時去看看小溪以前發的照片,然后笑得像個老母親。” …… …… 網上猜對一半。沐小溪看看過去發的那些“愛情宣告”,確實有一種看幼稚“黑歷史”的感覺,但他低調并不全部是因為這個。 當年他剛剛和夏岑在一起,多少有一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態,拼著一股意氣,想著能走到哪里算哪里。所以急切想要全世界為他做見證。那時候他只需要被看見,絲毫不在乎外面說什么。 如今事情變了。他想把長長久久和夏岑一起牢牢握在手中,所以不知不覺間變得倍加珍惜。這么想有點難為情,但他年齡漸長,卻比從前玻璃心了。也許這也算一種成熟。 幸好不論經歷什么,夏岑都陪在他身邊。 沐小溪確定懷孕之后,還去過炮灰論壇看看。幾年過去,炮灰論壇大變樣。從前的炮灰論壇一點進去是一片灰色。如今的顏色變得鮮艷活潑了很多,改成了青翠的綠色。 對這個改變,炮灰們表示—— “謝謝,原來的灰色是低調,現在的綠色很內涵。” “怎么感覺更諷刺了呢?” “綠色炮灰,循環利用,環保節能。” 除了外觀,論壇上還出了許多新規定。還有炮灰流行的昵稱從“小泡泡”變成了“灰子”“本灰”,內容風格都變了。 沐小溪當年的老帖如今看來非常有年代感,因為論壇禁止頂老帖,所以帖子已經很久沒有人回復,只有點贊數字默默顯示著還有人不斷來參觀的痕跡。 盡管有這么多變化,沐小溪看看首頁活躍的帖子,卻覺得還和當年差不多。 炮灰們的爭論和煩惱和他當年大同小異,有關論壇和系統的許多不滿依然每天都有。 沐小溪想,等再過段時間,或者再過幾年,他把有關系統和炮灰經歷都徹底消化了,再回論壇上說一說,包括他和夏岑在一起之后的感受。 這不是為了秀恩愛,而是想告訴在這個系統中的人,只要堅持下去,就會有某一種可能。 沐小溪的預產期在九月。入夏之后,氣溫比往年更高,對懷孕的人來說更是酷熱難當,時刻不能離空調。 幸好沐小溪的各項檢查結果都不錯,所以他還是照常工作,只是會稍微提早下班。 七月初,夏岑又接到父親夏煦的聯系。夏煦最近身體不是太好,這次發現的情況比較糟糕,要動一個大手術。他希望和夏岑當面談談。 自從結婚之后,夏岑和父親的關系緩和了一些。他告訴夏煦,會回去探病,只是請夏煦不要想太多,不要一副已經在準備身后事的心態。 既然是回家探親,夏岑正好要沐小溪陪他一起回去。他想沐小溪好好休息幾天。 紀清平也知道了夏煦生病的事。他叫夏岑和沐小溪兩個先回夏宅探親,他過幾天也會去看看,畢竟是生死大事。 這是夏岑這么多年之后再回夏家老宅。他從小在這里長大,住了十幾年,感情并非不深。只是自從父母離婚,到天城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次沐小溪陪他一起回來,他的心情才不那么復雜,更多是想讓沐小溪在這里放松休息。 父親正在住院。老宅里的主人只有夏岑和沐小溪,住起來很舒適。回來第一天,夏岑陪沐小溪在老宅里稍微逛了逛。 夏家幾代經營,老宅無處不用心。即便平時有很多房間不用,依然每日做清潔保養,每個角落都干凈整潔。 沐小溪住在夏岑以前的房間。房間布置和當年夏岑離家的時候一模一樣,房間大衣帽間里,甚至還有當年的衣物,一點都看不出主人已經離家十年。 對夏岑回來,宅子里的管家和工作人員都很高興。 管家老謝一直在這里工作,負責管理這座大宅。夏岑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如今老謝已經六十出頭。 夏岑帶著小溪參觀老宅的時候,老謝和他們一起,仔細介紹各處的房間用途。 沐小溪以前常常聽夏岑提到這位老謝。婚禮的時候他們也邀請了老謝。所以現在小溪并不感覺陌生隔閡,反而比較自在。 說話間,老謝提到自己可能會從老宅退休的事情。 “我年紀大了,年輕時候一個上午能把宅子角角落落都檢查一遍,如今腿腳不利落,比從前吃力多了,是該退休了。” 夏岑挽留他:“你不用這么辛苦。如今各處都裝了攝像頭,很多事你可以在辦公室里cao控。現場讓年輕人幫你分擔。再者,父親身邊離不開你。” 老謝聽到夏岑提到父親,連忙說:“我即便不照顧這宅子,還是會照顧老爺。” 他告訴夏岑,等夏岑父親做完手術,準備選一處療養勝地好好休養,他會陪著一起去。到時候這座宅子主人不在此長住,他這個管家也不在,下面人現在都很擔心工作。 所以這次夏岑和沐小溪回來,在這里工作的人才這么高興。他們盼著年輕的主人能常來住,才能免于被裁員遣散。 夏岑對老謝沒有立刻承諾什么。他和小溪現在工作都在外地,這次回來只是小住。 等老謝離開,沐小溪回房休息,他問夏岑:“你打算怎么辦?看來將來不少事情都由你來決定了。” 夏岑拉開通向陽臺的門,讓溫暖的晚風吹進來,一邊說:“這么大的宅子確實需要人手維護……暫時先保持現狀吧。這次回來我想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cao心。” 沐小溪忽然笑起來。 夏岑走到他身邊,肩并肩坐下:“什么好笑的?” 沐小溪說:“我再一次切身體會到你是豪門大少爺,才一回來,就要煩惱這些事情。” 夏岑也好笑。 不過還是和沐小溪說起這宅子里的一些舊事。 過了兩天,夏岑父親動手術。夏岑去醫院,沐小溪之前去看過一次,手術當天沒有去。因為手術時間較長,他有孕在身,不方便一直在醫院。 所以當天,沐小溪在家中,和夏岑保持聯系,以免醫院那邊突然有什么變化或需要。 管家老謝也留在家里,他可能比沐小溪更緊張。沐小溪在書房時候,看到老謝在樓下一直在走來走去踱步,沒平時那么冷靜。 沐小溪于是叫老謝來聊聊天。他早就想和老謝單獨聊聊,但因為夏岑一直在,所以沒有機會,今天正好,還可以幫老謝緩解下緊張的心情。 沐小溪問老謝:“夏岑小時候什么樣?是不是從小就很聰明成熟?” 老謝點頭:“一點不錯。少爺從小方方面面都特別出色,說話和普通小朋友不一樣,很有條理有想法。” “那他一點都不用家長cao心了?像個小大人?” “倒也不是。不省心的地方很多,皮起來一樣皮,而且因為聰明所以特別會隱瞞。” 老謝又說了兩件夏岑的童年趣事。 沐小溪聽著頻頻點頭,他笑著說:“這些我都是頭一次聽說。夏岑自己選擇性記憶,總說自己從小就很乖。” 老謝再次感慨說:“要是少爺和夫人能一直住在這里該多好。”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沐小溪開玩笑道:“夏岑要是不去天城,我也不會遇到他。” 老謝說:“緣分再此,沐先生與少爺注定得是一對。我記得少爺沒去天城的時候,已經很喜歡沐先生了。” 沐小溪來不及收起微笑,表情慢慢凝固在臉上。他竭力不讓聲音變飄忽。 “謝伯,你說少爺沒去天城的時候,就喜歡我了?” 老謝連忙補充說:“喜歡只是我的推測。至少少爺那時候已經很看重您了。” “怎么說?他從來沒告訴我呢。” 沐小溪歪了歪頭,看起來像好奇想聽故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力氣正從他的脊椎和四肢慢慢抽走。 夏岑怎么能在去天城之前就認識沐小溪? 那不是他,那是真正的沐小溪。 沐小溪一動不動,他屏息聽老謝說話。 老謝說:“我記得清楚,少爺出發去天城那一天早上,比平時起床起得晚。我進他房間,叫他起床時,聽到他說夢話,一直在叫一個名字。” 沐小溪緩緩說:“我的名字?” 老謝點頭:“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那是誰。后來看到少爺在天城的消息,才又想起來。年輕人網戀是常有的事……” 沐小溪忽然捂住嘴。他想吐。 老謝還以為他是孕期反應,連忙和保姆一起扶他回房間休息。 晚間七八點,夏岑從醫院回來。父親的手術挺過去了,只是還需要住院觀察。今晚他本應該留在醫院附近,但是和沐小溪打電話聯系的時候,沐小溪沒有接電話。 他又聯系老謝,老謝告訴他,沐先生晚上沒有食欲,一直在房間休息。 雖然家庭醫生說沒有大礙,只是正常的反應。但夏岑不放心,他還是抽點時間回來看看沐小溪。 房間里燈都關著,夏岑輕輕推門入內。他走到床邊坐下,打開床頭小燈,低聲問:“小溪,睡了嗎?還難受嗎?” 沐小溪肩膀動了一下,他緩緩轉過面來看向夏岑,又像畏光似的縮了縮。 夏岑心里一痛,只不過十二個小時沒見面,小溪看起來突然憔悴,臉色像生了病的孩童,青青的泛白,無精打采。 “餓不餓?吃點東西好不好?”夏岑哄他。 沐小溪避開夏岑關切憐愛的視線,他的魂全部在想另一件事。 夏岑想握住小溪的手,這在平時是個再平常不過的親昵的動作,十指交纏,互相撫慰。但今天沐小溪躲過他的觸碰。 “怎么了……”夏岑看出來,小溪并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遇上什么事,心里不舒服。 “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告訴我,小溪,沒有什么事是我們兩個人不能一起解決的,”夏岑沒有再勉強觸碰小溪,“只要你告訴我,我來幫你分擔。” 沐小溪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但他和夏岑在一起這么多年,愛這么久,哪怕只是聽夏岑的聲音,都會讓他心情變得平靜。不知不覺間,他們之間相互的依賴已經這么深。 沐小溪慢慢起身,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知道他在下一個決心,激動地翻了個身。 他想聽聽夏岑的親口解釋。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岑是什么時候認識真正的沐小溪的,又為什么要在夢中呼喚他的名字。 最重要的是,夏岑到底愛的是哪個沐小溪。 沐小溪喝了一口水,深呼吸一口氣,問:“夏岑,我一直覺得你有一個大秘密沒有告訴我,而且這個秘密還與我有關。之前我只是有這種感覺,今天我聽到了一些旁證。” 夏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目光深邃。 沐小溪把老謝告訴他的事說了出來,又說:“你不要怪老謝,老謝以為我們早認識” 他像夢游一樣輕聲問:“……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一個下午,沐小溪都在想這個問題。難道夏岑真的和“真沐小溪”在見面之間就網戀了?那為什么夏岑轉學過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完全表現得像初次見面?為什么之后從來沒有提到過? 這些疑惑像一團亂麻糾纏在一起,緊緊揪住他的心臟。 夏岑看著沐小溪一臉惶惑不安,他終于下了決心,說:“小溪,我把事情都告訴你。雖然聽起來很離奇……但都是真話。” 沐小溪想,再離奇的事情他都經歷了。難道夏岑身上也有一個系統? 夏岑說:“小溪,你相信人能經歷不同的時間和空間維度嗎?” 沐小溪緩緩點頭:“你是說時間系統?像科幻片那樣?” 夏岑坦誠:“差不多。十年前,高二時候,對你來說我們是第一次相遇,一點都沒錯。你沒有關于我的記憶很正常。但是對我來說,我其實早就知道你會在那里。因為,我經歷過一次。” 沐小溪眨了眨眼睛。 夏岑說:“小溪,我們前一世也是同學,慢慢互有好感,雖然過程和這一世有點不一樣,但我們還是在一起了……” 沐小溪胸口發悶。盛夏夜晚,暴風雨來臨前的焦灼,讓他喘不過氣。他抓住夏岑的手臂:“你的意思是,重生?” 夏岑順勢將沐小溪抱在懷中,他陷入回憶:“是的。我想我是重生了。上天又給我一次機會,回到你身邊。” 他在沐小溪耳邊溫柔訴說,說他們前一世浪費了多少時間,說他重生的時候覺得有多幸運。 沐小溪只有一個想法——難怪…… 難怪夏岑對他珍惜包容到不可思議。難怪那些貼心的舉動總是恰到好處。難怪夏岑對他以前的生活了如指掌。難怪那只裝結婚證的匣子一早就在等著他。 因為那是屬于前一世,真正的沐小溪的。 他聲音顫抖打斷夏岑:“那前一世,你和……我也結婚了嗎?也有孩子嗎?” 夏岑沉默幾秒,才說:“前一世,我向你求婚了,你答應了。但在婚禮前,你出了意外。對不起,小溪,我沒有保護好你。” 沐小溪慌忙說:“不要對我說對不起!” 夏岑將他抱得越緊:“小溪,不管是哪一世,我都只愛你。只要你在這里,我就……” 沐小溪木木地站著。只有他聽到那些凄涼的聲音。 “我是誰?” “我不是你愛過的那個沐小溪。” “我只是炮灰系統里的一個孤魂野鬼。” 夏岑的話語越溫柔,入他耳中越剜心。世上最諷刺的真相,對夏岑來說,這是上窮碧落下黃泉,終于跨越生死重逢的愛情童話,對他來說卻是畫皮那樣的恐怖故事。 沐小溪沒有聲音,沒有回應,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夏岑察覺到了他不對勁。他說:“我之前沒有告訴你,就是因為這事情太離奇,很難接受。但是我們就是我們……” “不……不是。”沐小溪說。 夏岑不解,但他覺得沐小溪的臉色很差,他勸道:“小溪,先吃點東西好不好?這事情我們慢慢談。” 他說著習慣性吻吻沐小溪的額頭。 沐小溪瞬間驚醒,他一把推開夏岑。 兩個人愕然相對。 沐小溪看著夏岑,慢慢向后退后兩步,轉身離開房間。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他要一個人靜靜,他暫時不能看到夏岑。此刻洶涌而來的荒謬,羞恥,內疚能把他整個壓垮。 夏岑只看到沐小溪面色蒼白,口中囈語,像被嚇壞了一樣。他完全沒想到沐小溪會是這樣的反應。 他不由有些懊悔。他之前設想過許多沐小溪的反應,最大的可能性是沐小溪完全不相信他,當他胡言亂語。 只有這種情況他不能預料——沐小溪看他的眼神像看到鬼一樣。 “小溪,你冷靜點。我就在這里,好好的。你要去哪里?”夏岑跟著沐小溪走出房間。 現在沐小溪這樣,他不敢放他一個人。 沐小溪在走廊上快步走著,他只想甩開夏岑。他想下樓,馬上離開這座豪宅,他想回自己家。 自己家……沐斯云那里……之前他一直在沐斯云那里扮演著好兒子的角色。他一直在說服自己,他會做個好兒子好哥哥。最值得安慰的是,他和夏岑的感情是真的,夏岑認識的喜歡的都是他…… 今后他怎么面對這些人? 現在他該去哪里? 恍惚之中,沐小溪在樓梯上一腳踏空。 “小溪!”夏岑的聲音高而急促。 沐小溪想喊,但他的嗓子發不出聲音,失重的一瞬,脖子像被扼住呼吸都只能從狹窄的一條線通過。 他無力地揮著手臂,夏岑撲上來抓住了他。 下一秒,頭和背上一痛,他摔下了樓梯,陷入黑暗。 夏岑和小溪一起摔下來,他盡力護住小溪,不讓小溪的身體直接摔到地上。兩人落地時,夏岑清楚聽到自己的小腿咔嚓一聲響,但他來不及分辨那是什么聲音,立刻把小溪放平,檢查他的狀況。 小溪失去意識,呼吸略急促。夏岑一邊大聲喚他的名字,一邊摸著他的胳膊和腿。 一片暗紅的潮濕染上了夏岑的手。夏岑心猛地一沉。 聞聲而來的保姆看到這一幕嚇得叫起來,夏岑冷靜地喚人:“叫蔣醫生來,叫小于馬上準備車。” 家庭醫生馬上趕來,簡單處理一下,他們迅速趕去醫院。 這天半夜時候,小寶寶提前兩個月來到這個世界,然后馬上進入保溫箱。 夏岑只看了一眼,他現在對孩子的來臨沒有多少喜悅,因為小溪手術之后還在昏迷中。 icu病房不能陪床,夏岑一直坐在外面。這時候他的家庭醫生蔣醫生小心提醒他:“夏先生,你的腿去拍個片子吧,是不是骨折了?” 夏岑捂著臉。他現在一刻都不敢離開病房前。 他沉沉地說:“我去打個電話。” 他要通知沐斯云和紀清平。 第二天早上,沐斯云和紀清平兩個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這個城市,直奔醫院。 夏岑還穿著昨晚的衣服,襯衫皺巴巴的。他一夜沒合眼,下巴上冒出些胡茬,顯出憔悴。他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見紀清平從走廊另一側走過來,他立刻站起來迎接:“爸……” 紀清平步子邁得又快又大,越走越快。他幾乎是風一樣沖到夏岑面前,一把揪住夏岑的衣領,一拳砸在夏岑臉上:“你就是這么照顧小溪的?” 沐斯云氣喘吁吁追上來,他無視紀清平的粗暴,只是急切追問夏岑:“小溪現在怎么樣?” 夏岑低聲說:“他現在體征穩定很多,但還沒有醒。” 紀清平咬著牙,一言不發。 他打完夏岑,直接無視他。只和沐斯云以及醫護說話。 他們看過沐小溪,聽過醫生的治療方案,然后隔著玻璃看了寶寶。沐斯云剛剛看沐小溪的時候沒哭,這下看到趴在保溫箱里的寶寶,眼淚沒忍住。 紀清平摟著他,不停安慰:“小溪會沒事的。” 第二天,小溪從icu病房轉了出來。 醫生認為他的情況穩定,接下來就是看什么時候能醒。 夏岑終于休息了幾小時,醫生給他骨折的右腿打上石膏,他這段時間只能拄拐行走。 沐斯云把病房布置得盡量舒適。他還帶來了一些小溪的衣服和用物。雖然他知道這邊不會缺,但是還是帶來了。 沐斯云從袋子里取出一件藍色的衛衣,像自言自語,又像和兒子聊天:“這件衣服你以前特別喜歡,雖然很舊了,但一直沒扔……正好帶過來,舊衣服穿起來舒服。” 夏岑看著那件衣服,突然有幾個畫面從他腦海中閃現。 壓抑的葬禮,悲痛欲絕的沐斯云,許多沐小溪的舊物被燒掉…… 這些上一世的記憶他一直竭力封存,只要回想一次,都像是一把尖刀直劈心臟。他現在唯一的支撐是眼前的小溪還活著,一定能慢慢恢復。 沐斯云為沐小溪掖了掖被子,抬頭看到夏岑,面色蒼白,不知道又多久沒合眼睡覺。 “夏岑,去休息下吧。這里有我陪著,還有護工。” 夏岑低聲說:“我只想在小溪身邊。” 他深深地看著躺在床上的沐小溪,沉睡的神色安寧,甚至還有些天真,仿佛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又低聲喚了一聲:“小溪。” 床上的人沒有動,沒有回應,只有窗外的蟲鳴從郁郁蔥蔥的樹木中傳來。 沐小溪一直在睡。 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識是什么時候慢慢凝成一股,然后他想起來了…… 他聽了夏岑的坦白,然后嚇得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摔下去的那一瞬,他聽到夏岑在叫他的名字,隨即陷入黑暗。 現在,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在腦內很清醒,但仿佛被關在了一個空白明亮的房間里,周圍什么都沒有,他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我這是在瀕死狀態嗎?”沐小溪在這個大腦的囚籠里和自己對話。 “更像是昏迷了吧。”他想。 也不知道外面現在怎么樣了。寶寶……平安嗎?夏岑……一想到夏岑,沐小溪又想到那件可怕的事實。 夏岑是重生的。夏岑是因為前一世的沐小溪,所以才在一開始就盯著他。 沐小溪在自己的意識世界里蜷成小小的一團。他又回想起夏岑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么多甜蜜和快樂。他其實并不是為自己難過,偷來這么多幸福,是他賺到了。 他更為夏岑心痛,夏岑心心念念以為彌補了遺憾,其實換了一個人。所以他不敢面對夏岑。 意識空間里只是一片溫柔的純白,沒有溫度。但在意識里漂浮的沐小溪卻感到一絲寒意。 他忍不住抱住自己喃喃:“夏岑……” 為什么他還是會忍不住想見夏岑。 這時候有雪花從他頭頂飄落。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沐小溪驚訝地抬起頭,他的意識空間里怎么會下雪? 他看向上面,有一個人影閃現,出現在他面前。 沐小溪認出來,來的人是“朗裕年”,他之前見過的系統管理員。 “沐小溪,我們又見面了。”這一次管理員臉上帶著一絲無奈。 沐小溪這時候反而很平靜,他問:“我要死了嗎?” 管理員抬頭看看意識空間中的雪花:“沒有。你的rou體還活著,但意識正在一個很模糊的界限。一邊是你所處的世界,一邊是系統。” 沐小溪有點恍惚,他問:“你來帶走我?” 管理員說:“我并不是死神。但如果你愿意重回系統,我不會拒絕你。” 他又向空中看了一眼,仿佛在看并不存在的時鐘,催促沐小溪:“時間不多了。你快點做決定,是永遠留在這個世界,還是和我回炮灰系統。” 沐小溪閉了閉眼,他做了決定。 他說:“管理員,你以前和我說過,選擇的自由一樣會有痛苦,我那時候還不太明白。現在我知道了……我選擇醒來留在這個世界。” 他選擇了做沐小溪。哪怕明知道夏岑愛的來源,他依然要做沐小溪。 管理員的身影漸漸淡去:“沐小溪,你與炮灰系統正式解綁。系統會將你所有剩余積分全部兌換,將你寄存在系統的東西還給你。” “什么?”沐小溪話音剛落,頓時狂風大作,雪花漫天飛舞。他抬手擋住眼睛和臉。 這一陣風雪肆虐之后,意識空間恢復平靜。沐小溪慢慢睜開眼睛,管理員消失了,這里又只剩他一人。只是與之前不同,地面上鋪著一層潔白的雪,他被一股不可描述的力量吸引著,忍不住向雪地深處走去。 冥冥之中,他覺得那里有什么。 不一會兒,雪地上出現了猛然剎車時的車轍痕跡,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 他無意識地順著血跡向前走去…… 一輛車撞在路邊,黯淡的路燈下,損壞嚴重,車的前半部分變形,慘不忍睹。這時候沐小溪聽到副駕駛上傳來微弱的呻吟聲。 那聲音沐小溪無比熟悉。他跑過去,果然副駕駛上是夏岑,他額頭上正在流血,在半昏迷中。 “夏岑,夏岑!”沐小溪急忙解開他的安全帶,想把他從車里拖出來。 “夏岑醒醒!我幫你!”沐小溪幾乎要哭出來。 夏岑慢慢睜開眼睛,他看著沐小溪,猛地握住沐小溪的手腕:“別動,小溪。不要動。”他的聲音輕而堅定。 沐小溪愕然,他突然發現自己正坐在這輛車的駕駛座上,不知什么時候成了這個場景中的經歷者。他順著夏岑的目光,慢慢低頭,向自己胸口看去——血在涌出,藍色的襯衫上深紫色的血跡迅速擴大,短短十幾秒,他的胸前已被鮮血浸潤。 “小溪,小溪。”夏岑的聲音聽起來太過絕望。他胡亂地拿著外套想為小溪止血,然而只是 沐小溪想說句話,但他只覺得冷。 他張了張口,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這究竟是誰的回憶?別人的回憶會這么真實嗎? 他想抬起手,再觸碰一次夏岑,再吻一次夏岑,他還有很多話想告訴夏岑,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 夏岑陷入狂亂,他赤紅著眼睛,緊緊按著沐小溪的傷處:“小溪,不要睡著,不要閉眼,和我說話!” 沐小溪翕動嘴唇,他只說出了三個字。 “忘掉我……” 忘掉我,好好生活。 這就是他前一世對夏岑說的最后一句話,對這個世界的最后一句話。 他就是沐小溪。沐小溪就是他。 那一天下著雪,他們出了車禍。 他從沒想到和夏岑的告別會如此突然。雖然不像樣,但是他想夏岑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寧靜的白色再次吞噬一切,一道強光閃過。 沐小溪像墜入了一條深深的隧道。無數畫面在隧道中閃過。他明白了,這全是他的記憶,上一世的記憶。最后記憶的終點,就是那場車禍。 他在車禍中瀕臨死亡的一瞬間,被拉入了系統。 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沐小溪,跟我來。” “你是死神嗎?” “ 我不是死神。這里是炮灰受系統。根據你的臨終遺言‘忘掉我’,你的記憶將被暫時由系統保存管理。” “什么……?等等!” …… …… “沐小溪,你與炮灰系統正式解綁。系統會將你所有剩余積分全部兌換,將你寄存在系統的東西還給你。” …… …… 長長的記憶隧道結束,沐小溪重重落地,他拼命呼吸著空氣,猛然睜開眼睛。 沐小溪終于有了回到真實世界的實際感受。房間里窗簾拉著,光線很暗,他的眼睛馬上適應了,病房潔白的墻壁,茶幾上擺放著鮮花…… 他躺在床上,微微側過頭,看見夏岑正趴在他床邊。剛剛大量前世的記憶一下子重新回到腦中,他的腦子發燙,還暈暈乎乎,但他忍不住想大聲叫夏岑。 他伸出手,碰了碰夏岑的頭發。 “夏……岑……”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嗓子變得暗啞,聲音有氣無力。 夏岑一下子驚醒,他怔怔地看著沐小溪。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我睡了……多久?”小溪慢慢問。 夏岑終于長長嘆氣,他握住小溪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感受彼此的體溫:“八十一天。” 他按下遙控器打開窗簾。 早晨亮而清透的陽光灑進來,沐小溪看到窗邊的樹頂,已經泛出好看的金色,是秋天成熟的樣子。 “寶寶很好,上周回家了。現在有爸爸和保姆照顧她。我媽也來了,她天天給寶寶做音樂早教……” “家里一切都好。公司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 夏岑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急著告訴小溪。 小溪只是默默聽著。 夏岑說完了,他察覺到小溪的沉默,知道自己繞不過出事當晚的話題。 他問:“小溪,如果你不能接受那天晚上我說的事。就當它是我的一場夢,只要你遵從自己的內心,和我在一起。” 小溪問:“我剛剛也做了一場夢……夢到了車禍。” 夏岑目光一顫。 小溪握住夏岑的手指:“車禍之后,我最后對你說的一句話是什么?” 夏岑垂下頭,吻著小溪的手,哽咽道:“你說,‘忘掉我’。” 沐小溪也忍不住,眼淚從眼角一直滑到發鬢:“為什么沒有……” 夏岑終于說出了這漫長的告白:“我怎么可能忘了你,還好好生活?我做不到。” 沐小溪又哭又笑。 原來是這樣,他忘掉了自己,夏岑卻幫他記住了所有。 他再一次對夏岑承諾:“夏岑,我回來了,我不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