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天塌地陷(二)
到了酒店,我安頓好,又打開微博。離開了北京,再看這件事情居然會有種局外人的心態,好像隔壁在拍戲,我好奇過來看看的感覺。當我看到網友的評論,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沒能超過十條,我直接關掉微博,杜明兗這幾年究竟都在面對什么呀,只是幾條質疑的評論就讓我有點崩潰,可他那么小,他這么多年承受了多少。 我很想他,又不敢聯系他,自己仿佛在一個冷冰冰的世界,周遭都是虎視眈眈等著將我拖下水的水鬼。我坐在陽臺,望著一望無際的海平面發呆。 接下來,我一個人在度假村里住了7天,每天除了指導助理和張悶兒的工作之外,就是面對一片清澈蔚藍的大海發呆。我很感激老板再關鍵時刻沒有掣肘,他對這件事情始終沒有發表任何評論,就當沒發生一樣,很多工作照樣交給我,同時允許我遠程辦公。張悶兒和助理每天和我通話交流,對于這件事情也是只字不提,只有工作的事情我才能覺得,我還有一些正常的生活。 我每天定時打開電視看娛樂新聞,新聞像風暴,來得快去得快,報道了兩三天之后,“杜子軒被包養”的事情已經不足以放在頭條,后來經也沒資格被報道,新的緋聞又冒了出來。沒想到短短一周后,“高興”始終是個虛擬的人物,扒出來名字、住處,卻再無所禍。幾天后,別說網友,我看到也有些漠然,精神麻痹。 又過了幾天,新聞再次提及此事,很多人開始質疑是小姨夫為了他們下一張專輯特地設計的炒作事件,而我的角色也從自不量力去包養杜明兗的女人,變成杜明兗早戀的對象、已經訂婚的女人,最終被塑造成為炒作的受害者。 小姨夫提前了杜明兗的迷你專輯發布時間,隨著橫空出世的專輯,坐實了炒作的嫌疑,趁勢獲得了全網關注,緊緊一天播放量就創了新高。甚至還有很多娛樂大號拍手稱快,說小姨夫這一波炒作實在高明,甚至對比了上次杜明兗“落榜”門的事情,仔細剖開分析。 我雖然深諳這里面的游戲規則,但看著這些無中生有、自作聰明的分析還是有些哭笑不得,這根本不是杜明兗苦心設計的結果,所有事情都已經偏離了原本的味道。明天杜明兗要以代言人的身份出席一個發布會,這是“包養風波”后他第一次首次亮相,他不得不正面回復這些事情。能否力挽狂瀾,明天的發布會很重要,希望一切能夠塵埃落定。 第二天我按時上網觀看此次發布會的網絡直播,點擊量已經有幾百萬。杜明兗在采訪中做了完全的準備,矢口否認網絡上傳的“包養”風波,反而是他嘲諷的笑被放大,在他轉型的“型男”形象后又多了“邪魅”人設。我看著下面網友都在討論杜明兗的壞笑有多酷,總算放下心,這一關算過了吧。 我打開手機,準備查看回北京的機票。就在發布會就要結束的時候,主持人說時間關系還能回答最后一個問題。一個人高高舉起錄音筆說:“緋聞中的女主人公高興,是否就是曾經幫你度過‘落榜’風波的公關經理?你們倆是否因此生情?” 一道晴空霹靂,我看向直播畫面,鏡頭轉向提問的的記者,這人我很熟悉,就是小尼哥。他的問題引起一片嘩然,我看到杜明兗的臉色慘白,他一時沒有回答上來。小姨夫走過來正要拒絕回答,小尼哥繼續發問:“我不是空xue來風,當時我有幸采訪過杜子軒,聯絡我的女人正是叫高興。那時候我覺得她很有趣,她手里金牌項目無數,今年還拿了公關界的格萊美‘金獅獎’。之前有幸合作過,我還跟她約了下次一定要采訪她。不知現在,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采訪一下這位神秘的女人?” 小姨夫怒火中燒,我從沒見過這樣淡然的人會面紅耳赤,他用自己的修養壓制心底的憤怒,只是淡淡回絕:“無可奉告。”說完他護著杜明兗離開了現場。百密一疏,所有因素都想好了,粉絲也埋好了,輿論導向也引得正好,卻被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全部毀了。 我在看直播下面的評論,一邊倒的再說杜明兗靠我自保,而我借他上位。我xiele氣,輿論就是這樣,一旦迅速有了一個明確的方向,基本扭轉的機會很渺茫。這個事情被小尼哥一曝光,定了性,我們倆都是百口莫辯。不僅如此,鎖定了我的身份,接下來我的工作、家庭,就會手拉手被一并挖出來。 我關了直播,癱倒在床上,心灰意冷。杜明兗本可以明哲保身的退出娛樂圈的,卻英明一世,臨了被扣了這樣的污名。我不甘心,替杜明兗不甘,他那么拼命,憑什么他們唇齒一碰他的努力就灰飛煙滅了!我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一股熱氣從體內涌出來,沖破喉嚨,我一口血吐了出來,血液腥甜辣嗓子,胃如火燒,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我在醫院醒來,看到守在我床邊的高盛。他皺著眉頭,表情少見的凝重:“高興,你怎么把自己作踐成這樣?!” 我想坐起來,他把我按住說:“你別亂動了,你這才叫實實在在的作死。” “你怎么來了?”我最怕牽連他們,“爸媽呢?” “你放心吧,他們還不知道。我把他們送去度假了,一時半會兒不會聽到這件事情。”他在我面前晃了晃手機,“你的心可真大啊,緊急聯系人居然留的我的電話。你還真是相信我啊,你要是缺胳膊少退了,我可不會養你啊。” “說句好話你會死嗎?”我嫌棄的白了他一眼,“現在怎么樣了?我睡了多久?” “兩天。那個杜明兗打我第一次見到他就不喜歡他,后來知道他是個明星,我就感覺到會出事。果然!” “高盛,事情不是那樣的。杜明兗是個很努力的孩子,他不像網上說的那么不堪,我何德何能啊,他能靠我什么啊。說我借他上位倒是有可能,但是否認他的一切,我都不甘心,更別說他了。”我著急的攥著高盛的袖子說,“你幫我想想辦法,我怎么能幫他?” 他甩開我的手:“別在我面前‘舍生忘死’,多大事啊。” 我發現他氣得不輕,不然以往他都是吊兒郎當的樣子,如今卻嚴肅的令人畏懼。我問道:“網上說到你了?說你什么了?” “我不喜歡那些人在網上這么詆毀你,他們知道什么,他們怎么知道你天天加班到天亮,他們怎么知道你這么多年為了工作付出多少。但是我更生氣的是,在這些負面輿論背后是成千上萬的網友,我們的力量太渺小,除了自己氣吐血之外,無能為力,毫無反擊之力。”他攥緊拳頭咬牙切齒的說,“簡直要窩囊死了。” 高盛的話忽然點醒了我:“對啊,高盛,你說得對啊!” “對什么對?你還想管呢,你管得了嗎?”他怒道,“你就給我踏踏實實的在這養病,你要再吐血,我就把你五花大綁弄美國去,然后告訴爸媽,親自盯著你。” “高盛,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我也是當事人。我不能扔下他一個人,我必須和他一起面對。”我握著高盛的胳膊,斗志滿滿的說,“而且這么多年我處理過多少棘手的事情,我想我能管,且管定了。” “高興,你瘋了吧!”他低吼,“你別以為你之前幫過他一次,這次也能蒙混過關。上次你不是當事人,如今你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就別添亂了。” 我下定決心,不卑不亢的說:“我說我能做到,我不能躲在后面看著杜明兗受傷害,也不能依賴時間不明不白的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常樂說得對,我還就是個不自量力的人,不試試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高盛深深看我一眼,嘆口氣說:“你從來都不聽勸。你想干嘛?” 我望著窗外一片紅艷的火燒云說:“我還有一個offer沒有反饋呢。” “什么意思?” “我要回去接受陸謙的工作,親手處理這次公關危機。”我篤定地說,“整個事情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我會組建一個強大的公關團隊,親自cao刀,一定要讓杜明兗功成身退。” “如果你非要回去,那我跟你一起回去。”他攔住我要拒絕的話,“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告訴爸媽。” “從小到大你用這句話威脅我多少年了!”我責怪道,“會不會換點新花樣?” “老梗依然管用,干嘛費心想別的呢。”他壞笑著對我說,“一直在家裝乖寶寶,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善茬,就是蔫壞。這么多年了,除了你幫我揍校草那次,可算有件事做得讓我舒坦一次了。不過這次回國,你不能回家住了,你跟我住爸媽家。” “你快別提了,要不是你沒人家長得帥還非得選什么校草,我也不會放學偷襲人家。”我想起當時的場景忍不住笑起來。 高盛哈哈大笑出來:“我說我要選校草,讓你托住他晚點到,錯過就好。誰想到你為了跟常樂去看電影,說沒空拖住他,直接把人家蒙頭一頓揍。你可太壞了。” “我這點花拳繡腿能有多大勁啊,誰知道他那么不抗揍,打了幾下就鼻青臉腫了。你也不說攔著點,還在一邊笑。”我想到第二天看到那男孩鼻青臉腫的上學,心里愧疚不已,想去自首卻被高盛攔著說,“但是他為什么會跟老實說他自己騎車摔了呢?” “那小子啊,仗著自己長得細皮嫩rou的,整天不學無術,就知道跟小姑娘勾三搭四的,還說什么自己是處女殺手。”高盛提著嘴角輕蔑的說,“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讓你打他一頓算是便宜他了,這要是我啊,他就不是破相這么簡單了。誰知道他慫的可以,我怕他去老師那告狀,就帶著他之前的小女友們找他,跟他聊了聊。” 我捧腹大笑:“你也真是夠壞的。” 我們倆默契的擊掌highfive,所有的陰郁和悲憤在這一刻都變成了動力,如果我和這個混世魔王聯手,仿佛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我住了一天,就迫不及待的出院了。現在遏制流言是爭分奪秒的事情,我必須盡快趕到一線。我找到小姨夫的名片,給他打了電話,說明自己的計劃。小姨夫聽完在電話那頭沉默半晌,我怕他不同意,邊說:“杜明兗的事情,我義不容辭。就算不沖他,為了我自己我也必須漂亮的解決這件事。” “你知道你的計劃會害人害己嗎?這點我不是沒想過,但是他不會同意的。”陸謙說。 我想到杜明兗的表情,心里一暖:“是啊,所以這件事情必須我親自去做。” “你想好了?”他再三確認,“開弓沒有回頭箭。” 我堅定地回答:“我想好了。” “好,明天來公司,我叫公關部的人都來開會。”他答應后,沉默一下,“謝謝。” 我坦言:“陸總,我不喜歡你,但是既然我們都是為了杜明兗好,我勉強接受你做我的盟友,我也希望你能100%的支持我的工作。” “好。”他和杜明兗一樣惜字如金。 掛斷電話,高盛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我:“你身體行嗎,別又把自己氣吐血了。” 我白了他一眼,我從沒像現在這樣篤定過。我像個要為保護自己心愛的人“上陣殺敵”的將軍一樣,當我扛起這份責任,我沒想過自己會這樣斗志滿滿,強大得無所畏懼。只要能為他扛下所有苛責、傷痛,我在所不惜。 他看我笑得自信,沒了之前自憐自哀的樣子,問道:“回去第一件事打算怎么做?” “解鈴還須系鈴人,”我望著酒店陽臺外廣闊的碧海藍天說,“小尼哥不是約我采訪嗎,我得赴約不是。” 他點點頭表示贊同:“有時候這些自以為是的自媒體,口空無憑胡編亂造,為了博眼球什么都敢說,也沒有公司牽制,滑的像泥鰍,真是挺討厭的。sister,治他。” 我望著遠處,心里想得卻不是跟他們斤斤計較,這只是我計劃的一部分,并不是為了報復。 “瞧你把我說的,我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嗎?” 他茫然道:“是啊。” 我們心照不宣的笑起來。當天我訂了最近的機票,和高盛一起回到北京。 上次離開來是狼狽逃竄,如今再次回到這里,我已脫胎換骨。 我深吸一口氣,戰斗,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