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生活無法計劃(三)
我把陪杜明兗去看學校的事情告訴了趙默,他很客觀的分析了杜明兗現在處境,覺得他的決定是對的。我心里提著的石頭落地,繼續和他說起在美國的趣事。很快我就到家了,他幫我把箱子提上來之后,也沒過多停留便離開。 我收拾了一下東西,天才剛暗下來,我便約了小花去老邪那里喝兩杯。坐在老邪的吧臺前,看著他短袖下露出的半截花臂和臉上沒刮干凈的胡渣,聽著小花跟他高聲互茬,臟話連篇,我忍不住笑出來。其實回來,也不錯。 “哎,上回沒好問你,你和你那個小男友怎么分了?”小花要了杯黑方給我,自己點了一杯野格,“我看那小子挺喜歡你的啊。” 我想了一下要怎么跟他說這件事情,其實最近我也想了很多,我究竟在怕什么。他打斷我的思路說:“其實也好理解。他20出頭,你快30了,這對你們來說,就是最大的問題。”我不忿道:“你怎么跟常樂似的,老拿年齡說事,我還就不服這個。” “這么說吧,你已經青春不再了。”他說完見我抬手要揍他,連忙擺手說,“你聽我說啊。就是如果你20歲談戀愛了,我可能根本不在意,因為這個不行,那你或許會嫁個下一個人。但是如果你28了,你如果不嫁給現在這個人,你就嫁不出去了。所有大家會勸你,湊合嫁吧。” 20歲,那是一個可以揮霍的年紀,可以為了自己沖動,隨心所欲,因為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去修正錯誤,去找自己。20歲的人做錯了任何事情,大家都會很寬容的拍拍他的頭,告訴他你還有10年去糾正你的時間。而現在,我已經沒有時間了,我的每一個決定都要很謹慎。 “那你不是該勸我嫁了么,怎么又說我們該分手呢?”我喝了一口酒說,“我曾經聽megjay在ted演講中提到一個很形象的比喻,20歲的人生像是一場音樂會,大家都在四處游蕩,玩耍,音樂放很大聲,充滿活力;而30歲的人生,所有人大多數的人都坐在座位上,畢恭畢敬,很安靜。而很多人結婚了,只不過因為對方剛好跟她是鄰座。就像你說的,我不能犯錯。” 老邪湊過來說:“是,那天我一個朋友還跟我說呢。他是個千年王老五,有錢有勢,就是沒穩定的女朋友,一直玩玩玩。然后沒幾天,他結婚了。”他故弄玄虛的看著我們說,“那天他一個朋友離世了,嚇得他給自己買了很多保險。結果,再填緊急聯系人的時候,突然發現沒人可填。這個時候,他坐下來想,如果他出了車禍,如果他得了癌癥,誰來照顧他?誰愿意照顧他?不過他跟我說的時候,作為他的朋友,我沒辦法意氣用事的向他承諾‘我’。那天他喝多了,我也有點高,然后幾天后他給我發了請帖,說要結婚了。” “是啊,小的時候總覺得自己無法選擇自己的家人,卻能夠選擇朋友。一直依賴朋友,每天鬼混在一起。而當我們到了而立之年,朋友各自成家,各自選擇了自己新的家人,我們該何去何從呢。”我想到常樂,不禁感慨,“我都不知道是為他們高興多一些,還是為自己悲哀多一些。” “哎哎哎,”小花敲敲桌子說,“嘛呢嘛呢,至于么。那么多人不結婚,單一輩子不也挺好的嗎,再說了,不還有我呢嗎。” 我無奈的說:“其實你和常樂都對,我的處境和他處境完全不一樣,所以分手了。” “那趙默呢?聽說今兒請假巴巴的去機場接你去了。”小花沖我拋了個媚眼說,“有進展啊,趁熱打鐵啊。” 我覺得自己一直在徘徊,沒有推開那扇門,沒法像過去那么期待著趙默的感情。“小花,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他湊到我面前,我小聲跟他說,“我特別喜歡蘇沐言,可是我在趙默身上找不到這種感覺。” 小花撇撇嘴:“嗨,我跟你說,日久生情。哪那么多一見鐘情啊,還不都是培養起來的。”“這樣,好嗎?” “都不叫事。感情,搭伙兒過日子嗎,能幫上忙不就好了。說句不好聽的,那玩意關上燈你知道誰是誰啊,還不都一樣。”他一拍大腿說。我捶了他一下:“你說什么呢,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這不是怕你錯過了后悔么。”他壞笑著說,“聽說趙默還不錯。”“哎呀!閉嘴!”我喝住他,再說下去我都無法直面趙默了。老邪頓時了然,和小花一起大笑起來。 回到家,杜明兗正在背單詞。我給他買了點吃的,他嫌棄的看了一眼說:“不想吃。” 我關切的問道:“那你今天吃飯了嗎?”他搖搖頭,我勸他多少吃點,他卻討價還價說:“你先給我洗頭。”我沒拒絕,換了衣服就開始給他洗頭。他坐在浴缸里,我給他打上洗發水,正熟練的替他按摩頭皮,他舒服的閉上眼睛,像只被撫摸的小貓一樣。 “高興,我在機場看到趙默了。”他說。“嗯,他來接我。”我回答。 “你們在一起了?”他問。“還沒。”我回答。 他忽然抬頭看著我,我也看著他:“干嘛?”“你喜歡他嗎?”他問。“是喜歡的吧。”我把他的頭掰回去,繼續給他洗頭說,“問這個做什么?” 他又問:“當年你成人禮的時候想要什么?” “我啊,那時候想要高跟鞋,覺得成熟的女人都穿高跟鞋。那時候看了很多電影,覺得穿著高跟鞋的女人氣質特別好,特別好看。”我回憶道,“然后高盛就給我買了一雙,我可高興了,畢業晚會就穿了。誰知道,那晚太漫長了,我的腳被磨掉了好幾塊rou,硬撐了一晚上,回家一脫鞋,一片血rou模糊。” “怎么這么血腥。”他吐槽道,“你現在不是天天穿嗎。” “那時候我mama告訴我,穿高跟鞋就像穿運動鞋一樣,要習慣了就好了。于是我就咬牙練,沒事就穿高跟鞋,可練到現在,還是沒辦法駕馭10厘米的細跟。” “穿那么高干嘛,你又不矮。”他抹掉臉上的泡沫說,“現在挺好。” “成人禮的時候你想要什么?”我問。 他趴在浴缸上說:“我想談一場戀愛。” “呦,沒看出來啊,我以為你還沒開竅呢,沒想到野心勃勃啊。”我起哄道,“喜歡什么樣的啊?” “是一個讓我時時刻刻都想著的人。”他回答。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傻孩子,你喜歡一個人就會時時刻刻都想著啊。你說說喜歡長發短發,臉尖還是臉圓啊,個子高的還是矮的?” “膚淺。”他望著天花板說,“我說不上來喜歡什么樣的,但是我知道我不喜歡什么樣的。” “也行,你說說。”我幫他沖掉頭發上的泡沫。 他舉著手,掰著手指頭數:“我不喜歡黏人的,不喜歡無理取鬧的,不喜歡不分輕重的,不喜歡愛哭的,不喜歡沉悶的,不喜歡沒主見的,不喜歡沒有內涵的,不喜歡過分開朗的,不喜歡認錢的。”整整9條,我感覺他這些要求基本能淘汰90%的女孩,果然要求很高啊。 “可是你這些都需要了解之后才能知道啊。”我幫他沖好頭發,用毛巾將他濕漉漉的頭發裹上說。他站起身,用毛巾擦了擦頭發說:“那就相處,反正不相信一見鐘情。”“好好好。那你想好要我做的第二件事了嗎?”我拿出吹風機,準備幫他吹干頭發。 他的頭發被吹風機噴出的熱風吹得張牙舞爪,我輕輕揉著替他一點點捋順,他看著鏡子中專心致志吹頭發的我說:“如果我有一件事情非常想做,而且想做很久了,但是我沒有把握,一旦失敗我會失去很多。你說我該不該孤注一擲?” 我想他多半是回國之后又為大學專業的事情發愁吧,看起來這段時間他還是很在意這件事。也對,這幾年他幾乎沒有什么負面新聞,好不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八卦記者、媒體、黑粉就像餓狼撲食一樣全圍了過來,開始瘋狂攻擊。這娛樂圈像是個龍潭虎xue一樣等著他,如果是我,也沒有勇氣面對吧。 “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沒有什么人和事能夠阻擋你。”我微笑著鼓勵,“你這么厲害,從小就混跡江湖、浪跡天涯,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還能在小陰溝里翻船嗎。不要擔心,我相信你,你都孤注一擲了,此事必成。”說完我還不忘做了個大俠抱拳的姿勢。 杜明兗笑了下,彎彎的眼睛看著我說:“這是你說的。”“是我說的啊。”我隨口答應。 “行,吃飯吧。”他的頭發基本吹干了,蓬松的趴在頭上,很順滑很柔軟。我很喜歡這個手感,忍不住呼嚕呼嚕又抱在懷里說:“這個手感真不錯,跟抱小狗一樣,軟軟的。”他很嫌棄的推開我說:“我不是狗。”又回來了,撲克臉冷酷王子杜明兗又回來了。 我笑嘻嘻的去廚房把外賣熱了一下,我們并排坐在高櫈上開始吃飯。我吃的起勁,發現他遲遲不下筷子,在發呆,我看了看眼前買回來的幾個菜,都是家常菜,難道不和他胃口嗎? 我又吃了一口米飯,把碗筷放下,轉身面對他坐問道:“怎么不吃?不喜歡嗎?還是有心事?”我有點擔心他剛說的需要孤注一擲的事情是什么,連忙把嘴里的飯咽下去想追問,突然他放下筷子面向我,一把將我坐著的高櫈拉到他的眼前,兩個凳子“嘭”的一聲撞在一起。怪力少年,我差點轍過去,驚魂未定,他一手護在我的后腰,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湊近我的,將我嘴角粘著的一粒米飯咬下來,吃掉。 我愣住,不敢相信剛發生了什么。我無所適從,他卻笑的開心:“你說我會成功的。”我木訥的問:“什么意思?” 他還是向前探身,與我保持著曖昧的距離看著我:“你猜不到嗎?”我心跳的飛快,眼神有些慌亂,不知該往哪看,一直往后躲。他倒是淡定,好像排練過很多次一樣,壞笑著看我不知所措的樣子。 “你,你先離我遠點。玩笑不能這么開,我一把年紀了,你這個玩笑對我心臟負荷太大,我可受不了。”我推推他說。他表情變得嚴肅說:“我沒開玩笑,我很認真的。”說完他抬起我的下巴,低頭印上我的嘴唇,我驚訝的瞪大雙眼,大腦一片空白。 等下,我被一個小孩調戲了? 等下,杜明兗嘴唇好軟。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試探我會不會發火,而我已經被驚訝、羞恥、慌亂、莫名其妙等等感情沖昏腦子,一片空白。我的沒有反應反而讓他沒底,他不置可否的松開我,坐直身子,繼續拿起筷子吃飯。他給我夾了一塊rou放在我碗里說:“吃,吃飯吧。”他大口往嘴里扒飯,掩飾尷尬。 我起身說要去買點冰棍回來,有點想吃。沒等他回答就拿起外套,逃出門了。剛關上門,我就雙手捂著臉,臉頰發燙,我使勁扇風給自己降溫。還好我定力好,要不在他面前狼狽成這樣,我也太沒面子了。 這時門突然打開,我瞬時假裝在系鞋帶,突然發現我穿的拖鞋。不過此刻的杜明兗也無心留意這些細節,他遞給我我的手機說:“你手機響了。” 我結果手機“哦”了一聲,逃命似的奔向電梯。我的媽呀,這都什么事啊。 剛剛在酒吧還跟小花還在說我快30了,是不是該找“鄰座”的兄弟聊此余生了。雖然不甘心,經過蘇沐言的事情,我想了很多,看清了很多,于是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放蕩不羈的我,從不隨波逐流的我,正在逐漸接受這個現實,趨于大同。我有一種被捉弄的悲憤,在電梯里我不禁指著燈問:老天是不是玩我,我就要放棄追求自由的愛情了,我就要妥協于“門當戶對”的現實了,杜明兗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燈閃都沒閃,似乎不屑于回答我的問題。 我嘆口氣,低頭打開手機,發現有一條趙默的信息:高興,一會兒方便出來嗎?我有話跟你說。有話跟我說?難道?又來? 小彩蛋: 在夏威夷拍攝的時候,杜明兗有駕車去加油站加油的場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穿了一條沒有破洞的牛仔褲,還有一間改車時蹭上機油的白色短袖。他將短袖的袖子卷了幾圈到肩膀,露出有他稍微帶肌rou的三角肌、肱三頭肌、肱二頭肌,反扣著帽子,還留了一些胡茬。在炙熱的陽光烤曬下,他汗流浹背,一個特寫推進,他一手帶著維修時帶的那種白手套擦汗,一雙深陷的眼睛凝視前方、長長的睫毛掛著汗珠,一睜眼正好一顆汗珠飛落,彰顯了他的男人魅力。 看到他這個造型的時候,我吃驚的張大嘴,下巴差點脫臼,一個這么矯情還有點潔癖的杜明兗,居然這個造型上鏡。我理解了“車”對他來說是可以付出很多來換取的。 stephanie在我身邊口水都快流出來,她激動的攥緊我的襯衫說:“鄰家有狗已成狼!” what?我差異的看著她,可真是鐵粉,自己中文說不利索,居然還會這種“成語”。 拍攝休息的空檔,我裝作無意的晃到杜明兗附近,小聲說:“充氣人,充氣人。”想必剛到這個場景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充氣人,就如同我來看景的時候,特意選了這個帶充氣人的加油站。 他極不情愿的看了眼加油站前面抽風一樣手舞足蹈的充氣人,脖子上青筋暴起,于是緩緩起身,每一步都像雙腿灌了鉛,走到充氣人前。 我興奮的跑到stephanie身邊,推了推她,指著杜明兗說:“你看你看,這個可以拍。” stephanie也沒明白我說什么,聽到“可以拍”,立刻掏出手機,沿著我指的方向將鏡頭對準杜明兗,只見他雙腳并攏,上身開始搖晃,接著兩只胳膊伸展開一頓胡亂舞動,像極了背后的充氣人。 “噗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捧腹大笑,引來周圍幾個工作人員側目。其他工作人員看到他在那玩,有人笑了笑就繼續工作,有人停下來觀看。胖哥站在一旁看著他面無表情的“抽風”,欲哭無淚,心疼自己寶貝的形象。 stephanie拍著忍不住偷笑,手一抖鏡頭也抖。也就十幾秒的功夫,杜明兗向被打開了一個開關一樣,皮一下,立刻一臉嚴肅的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我拉著stephanie跑到胖哥身邊,拉著他小聲討論,我想要stephanie“不小心”將這個10秒視頻傳到自己的社交平臺上去,就作為“劇透”,引一波宣傳。同時我會安排張悶兒在國內聯絡一匹營銷大號去不小心“挖掘”這個小視頻,先發制人,正面引領輿論,做一個鋪墊。 胖哥說要跟公關團隊討論一下,不知什么時候湊過來的杜明兗嚴詞拒絕。我毫不理會,此事公關團隊如果能配合,覺得這個策略可行,是否執行可不是他說了算。 結果不出兩日,這個短視頻席卷了各大娛樂板塊的頭條,輿論紛紛引導“杜子軒的孩子氣”、“杜子軒少年老成下一顆未泯童心”、“杜子軒的另一面”等等。我在拍攝現場一邊滿意的看著張悶兒反饋的點擊量和微博數據,一邊往休息的地方走去。當我余光瞥到一把椅子準備坐下休息,一屁股做空,我抬頭看到杜明兗“嘎嘎嘎”笑著逃跑的背影。 “杜明兗!”我心里怒吼。 我白色的西褲被弄臟,尷尬的是屁股那部分,我只好讓stephanie幫我跑去遠處的便利店里隨便買了一條紗巾圍在腰間,這才稍微遮住一些“土地”的痕跡。 這筆帳,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