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所有的離別都是猝不及防的(三)
杜明兗喝著他的無酒精雞尾酒問我:“高興,你就那么想找男朋友嗎?剛才還為蘇沐言難過,現在就想著找下一個了?”想想也是,他看到的一直都是常樂給我電影票讓我約趙默,然后老邪替我打探趙默的情報,怎么想都是餓虎撲食的急迫感。在他心里,我半點女人該有的矜持都沒有,估計是個犯花癡的恨嫁女吧。 曾經看電視上那些大齡剩女都會為單身的事情非常不開心,我一直以為這種事哪至于。可真當我處在相同的處境下,這種委屈、自我否定和無法磨滅的自卑感,只會令人越來越消沉,越來越沒信心。而我,從來是個驕傲的不服輸的人,看著這么沒出息的自己,像在泥潭里掙扎一樣,想剝離困窘卻越陷越深。一瞬間,似乎積壓很久的負面情緒突然從心里牢牢鎖住的盒子里沖了出來,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酒。 杜明兗以為自己提及蘇沐言觸碰到我的傷心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你應該自信一點,相信總會有人欣賞你?!?/br> “什么時候?”我喝的有點急,感覺身體輕飄飄,“等我七老八十了,人老珠黃了?如果我真的遇到那個人,那我會為我最青春的時候沒有和他一起度過而遺憾的?!彼麏Z我手里的酒杯,我晃著手指著他說:“你別管我。” “你喝多了,別喝了?!彼獗迫说拿佳鄣芍?,乍一看還有點嚇人,可我的理智已經被酒精一點點剝奪,我完全沒有理會,只想奪回我的酒杯。 他高高舉起酒杯,他個子不高可是胳膊卻很長,認我怎么夠都夠不著。因為我站不穩,他還一只手懸在我腰后面護著我別摔倒,又很禮貌的沒有碰我。 我氣急敗壞的指著他的鼻子說:“我今天高興,想喝酒。平時常樂懷孕了也不能陪我喝,跟小花他們來也要保持清醒開車送他們回去,我從來都沒有喝高興過。今天,我就是想自己喝美了,誰都別勸?!?/br> 他不知所措的看了眼老邪,老邪附和說:“還真是。你給她吧,今兒就讓她喝吧。前陣子她老是一個人來我這喝悶酒,看起來最近工作壓力很大,整天悶悶不樂的。那天帶他那個小男友來,趙默他們也在,感覺她走的時候氣氛也有點不太對。今兒你在,也有人送她回去了,你就讓她敞開了喝一次吧。” 杜明兗一猶豫,我眼疾手快的奪下酒杯一飲而盡,然后把空杯子在他眼前晃了晃,驕傲的揚著下巴傻笑起來。老邪又給我倒了一杯,可我眼皮越來越沉,我就趴在吧臺,逐漸失去意識。 這眼睛一閉再一睜開居然回到家里,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杜明兗的外套。我的頭要裂開一般,我做起身忍不住嘶嘶哼唧起來。我揉了揉眼睛,看著四周一片狼藉懵了,墊在茶幾下面的書凌亂的散落在周圍。我使勁回憶怎么回事,一邊順手疊好杜明兗的外套,走進衛生間,看到鏡子中的自己,額頭上紅了一大片,側頭一看似乎還鼓起了一個大包。 “我去!”難道昨天趁我喝多了杜明兗打了我一頓? 這時房間里傳來響聲,我沒有關衛生間的門,往外一看我的臥室原本緊閉的房門被從里面打開,然后穿著睡褲赤裸上半身的杜明兗頂著雞窩頭走出來,一只眼睛還睜不開,瞇著看我:“你醒了?!?/br> “杜明兗你大爺,我喝多了你就把我扔沙發上,你跑屋里睡了?!你這叫鳩占鵲巢,趁人之危,落井下石……”我立刻憤怒的指責他。 他慢悠悠的走過來,撩起我的頭發湊近看了看我的額頭說:“呦,還真腫起來了?!?/br> “你給我說清楚,這怎么回事?!”我指著我的額頭逼問,“我平時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你居然趁我喝多了對我下毒手。你還有沒有點人性!”他挑了挑眉毛,又撓了撓頭,也不搭話,一個人走向沙發開始整理散落的書。 肯定是他!他肯定給我扛回來就扔地上,導致我頭磕在哪里了,還逃避話題。 我怒發沖冠的走到杜明兗身邊,把他拉起來,他不敢看我的眼睛,眼神一直慌亂的躲避。果然是他干的,看他怎么這么慌,難道不是不小心撞的而是真的揍了我一頓? 杜明兗握住我拉著他胳膊的手說:“還疼嗎?我給你吹吹。”說完他要湊近我的額頭,我立刻后撤一步,又來這招。每次他惹我生氣或者做錯事就撩我以蒙混過關,我上一次兩次當,絕不會上三次四次。我抬手彈了他的腦門一下,這下我可沒有手下留情,頓時他光潔的額頭紅了一塊,看大小跟我額頭上的差不多。 “啊!”杜明兗捂著額頭,疼得淚眼汪汪,“你干嘛打我,我也是正當防衛,誰叫你酒后亂性的!” “放屁,我酒后亂性?你很搞笑,我酒品很好的好嗎!我喝多了頂多就是睡成死豬,哪里會酒后亂性?而且對老邪我還沒那么重口味,對你……”我特地不屑的打量了他一下說,“就您那一身皮包骨,我還真下不去手。” 杜明兗凹了個健美造型,不服的說:“你再說一次?”我看他雖然瘦,但是八塊腹肌和胳膊上的肌rou線條都很明顯。他憋得臉頰通紅,我好笑的說:“你怎么今兒這么閑,不用去練舞嗎?”他xiele氣,繼續蹲下整理書本說:“嗯,一會兒去?!?/br> 我簡單弄了點早餐,放在整理好的茶幾上,順手開始整理皺皺巴巴的沙發,心里埋怨杜明兗,明明沙發可以拉出來變成床,怎么我喝多了給我扔客廳也不說把床弄出來,真是不拿老娘當女人。 叫杜明兗過來吃飯時他剛洗完澡出來,頭發還滴著水?!澳悴粮闪顺鰜恚瑒e弄濕我的地板?!蔽也荒蜔┑匕阉s回衛生間,他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頭又走出來,拿起一片面包塞進嘴里,坐在我身邊。 “喂,你最近怎么老喜歡裸著???不怕感冒?。俊彼蛔律砩系南阄稉涿娑鴣恚髅魉你逶∫汉拖窗l露都很香,還嫌我的味道重會娘炮。 杜明兗聳聳肩打開電視說:“最近家里暖氣很足,很熱。對了,我定了個加濕器,你看我嘴唇都干了?!彼f完噘著嘴指給我看,確實起皮了,“我是明星,一點細節都不能放過,你注意點好吧。” 我壓著想把他轟出去的火,一把推開他湊近的臉說:“是是是,我注意。我要不要再定個空氣凈化器啊,別傷了您嬌貴的肺?!彼麚Q著臺還不讓滿意的點點頭說:“不錯。” “真是個祖宗,是不是清明節還得給您燒點紙?” “嘿,怎么還給我說死了?”杜明兗似乎心情不錯,還貧起來,“那你給我燒紙,我可只收人民幣?!?/br> “行,人民幣,都是一億一張的,要多少有多少,老娘親自給你燒過去。”我惡狠狠地說,他卻低頭笑起來:“再燒兩張你自己的照片,我怕我忘了你,到時候還能回來看看你。” 我聽得后脊梁發冷,瞥了他一眼,真是令人無語。我回到房間換了衣服,再出來他已經很自覺地在廚房收拾碗筷。 “今天是周末,你要出門?去哪?”杜明兗追問。 我雙手環抱在胸前,問他:“你是我的尾巴嗎,我去哪你就去哪啊。”其實今天早上收到常樂一個微信,要我上午到一個咖啡廳,還不許我多問。我心里有很不好的預感,所以并不想告訴杜明兗太多事情。 我匆匆出門,開車來到一個寫字樓下的咖啡廳。有一個穿一身職業套裝,遠看很像酒店大堂經理的meimei站在門口,對每一個進入咖啡廳的人問好,并細心的引導大家簽到。 我走過去詢問這里是什么活動,她驚喜的拍了拍手,像是見到明星一樣:“你是高興吧?!蔽冶荒吧私谐雒郑X得有些驚悚,尤其她諂媚的態度和油膩的笑容,一口一個“親親”的拉著我去里面坐下,讓我有點懷疑自己被騙到什么非法組織。 由于昨夜宿醉,我現在頭腦依然發蒙,還沒辦法正常運轉,我就稀里糊涂被她拉進去,轉眼間已經坐在一個長桌的一角,眼前擺了一杯熱咖啡。 這時還有人陸陸續續到達,套裝meimei又跑去門口接待。我一個人左看看右看看,周圍有男有女,女孩統一坐在長桌和我相同一側,男孩都坐在對面。有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頭接耳,有的人在咖啡廳里來回走動,打量著每一個人。 我給常樂打電話,她不接,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活動,但是看每個人都是30往上的樣子,我隱隱覺得這場面、這氛圍、這架勢,有種集體相親的感覺。 這時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發髻線已經退潮到頭頂,長的賊眉鼠眼,帶著金絲邊眼鏡,頗有一種斯文敗類的感覺。他皮膚不白,卻油光滿面,一看就是早上用心涂過護膚品出門的。他走近我,先是扶了扶眼鏡,起了范兒才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問道:“小姐你好?!?/br> 他一張嘴我就猜準了這就常樂給我安排的局,這就是個大齡青年相親菜市場。我頓時心里升起一股火,不客氣的打斷:“我不是小姐。” “冒昧了,唐突了?!蔽餮b男耐著性子說,“您貴姓?!?/br> “高?!蔽姨幱诙Y貌準備他結束這段尷尬的寒暄之后在離開。 “高女士你好,免貴姓王?!?/br> “你好,隔壁老王。有什么事嗎?”我沒好氣的問。 西裝男一愣,又賠笑道:“高女士真幽默。大家既然都坐在這里,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請問高女士什么行業?” 還問?我都這個態度了還樂此不疲的刨根問底,是有多看重我。我繼續敷衍:“公關。”倆字一出口,西裝男往后撤了撤身子,又扶著眼鏡上下打量我。我沒打扮,妝都沒化,穿了一條牛仔褲,套了一件肥大的毛衣就跑出來了。跟周圍精心打扮過的男男女女格格不入。 西裝男猛地起身,指著我高聲說:“真沒看出來啊,高女士穿得挺像個學生,原來是干這個行業。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干什么不好,非要干公關?!?/br> “你有病吧,吃錯藥了吧你?!蔽冶凰涿钜活D羞辱,火冒三丈,“公關怎么了,公關跟你有殺父之仇還是奪妻之恨啊。我干公關怎么了,多的是人干這行。都是靠自己的勞動掙錢,你穿個西服道貌岸然的就能這么評論別人嗎?!”我們倆的爭吵引得很多人紛紛投來看熱鬧的目光,我用自己的素質將臟話壓下去,轉身要走。 套裝meimei忙過來打圓場:“哎呦,這是怎么了呀?” 西裝男還感覺自己在理,指著我的鼻子對套裝meimei說:“我注冊的可是金卡會員,你們承諾會推薦高學歷、高素質的單身女性給我的。你看看你們找的都是些什么人,這么不三不四的女人都叫來,你們是不是騙錢啊?!蔽乙话炎プ∥餮b男的領子說:“你有種再說一遍!” 套裝meimei連忙卡位在我們中間:“王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高小姐正經美國碩士畢業回國的高材生,工作好幾年也進入管理層,外形也不錯,哪一點不符合我們的承諾了?!逼渌麕讉€男的拉住西裝男,勸道有話好好說,而他不依不饒:“他們那個職業還有管理層?社會真是進步了啊。” “我們哪個職業啊!公關,是公共關系,負責企業宣傳、營銷的。你那一腦子骯臟的思維,還往別人身上潑屎?!蔽冶┨缋祝瑳]想到這個年代了還有人會這么曲解這個行業。 套裝meimei也說:“是啊王先生,是你誤會了。公關行業跟廣告行業算是一個圈子,不是您想的那種工作?!?/br> 我越想越生氣,看著周圍人異樣的目光,我擼起袖子指著他說:“我還真是納了個悶兒了,你們今天到場的應該都是所謂高學歷、高素質的人吧。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我倒是要懷疑你,文憑買的吧,工作走后門了吧。哪來的沒見過世面的人,裝的人摸狗樣的騙小姑娘啊?!?/br> 套裝meimei看場面控制不住了,忙把我拉出咖啡廳,不停的給我鞠躬道歉:“對不起,高女士,弄得這么不開心。您看今天的活動……”她吞吞吐吐的是想勸我離開,看來常樂沒有那個西裝男給的錢多,我們爭執之后無論是不是我占理,都要把我趕走。只是一個簡單的相親活動,就足夠看出來這里面一群人的勢力。 “正好,我一刻都不想呆。我警告你,無論是哪個手機號報的名,如果日后再有這種男盜女娼的活動,不要聯系我們。如果你敢sao擾我們,你就報警?!闭f完我踩著高跟鞋上了車,一腳油門轟起來,徜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