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矮小、簡陋的墳墓，雜草長了好幾層，如果不是墓碑雕刻得很精致，也許它只能稱之為土堆。墓碑看上去很新，是明凡近兩年剛換的，和它背后那座矮小的墳墓相當違和，與其說是塊碑，不如說是個保衛者。

    “奶奶，這是顧愛愛，我的左膀右臂，我叫她乖。”明凡又對著土堆說道，右手將愛愛摟得更緊了些。

    左手撫摸著墓碑的一角，像摸小孩兒的腦袋，“你在天有靈，保佑我越來越紅的時候順便也保佑乖早日夢想成真，成為一個家喻戶曉的大作家好嗎？”

    顧愛愛欣慰地一笑，她看著明凡的后背，心里說：“奶奶你好，你有這樣一個孫子真是值得驕傲。我不求自己夢想成真，只希望我們都愛的這個大男孩兒繼續健康快樂、陽光下去。”

    “我沒給您帶花，您不會怪我吧？”明凡微笑著站了會兒。天愈發昏沉，風越吹越涼。明凡低頭寵溺的目光看著疲憊的愛愛。

    “咱們走吧。”

    “好。”

    “我開車。”

    “好。”

    “我奶奶對我特別好，除了從不給我零花錢。”明凡一面開車一面絮叨，盡管愛愛沒有問任何問題，但他知道她會認真聽他講的，“這也是為什么我來看她不帶花束的原因。她從不肯亂花一毛錢，我要是買了不實用的她一定會托夢罵我的，真的，上次我給她換了塊兒碑她就跑到夢里埋怨了我好久。”

    愛愛打了個噴嚏，然后帶著尷尬，微微一笑。

    “不會是感冒了吧？”明凡擔心，又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些。

    “沒事兒。”顧愛愛縮縮身子，“對了，剛才你還沒有把你小時候的事情跟我講完。”

    “哦，說到哪了？”

    “你說你把關你的房間給砸了。”

    “對。那時候院長特別無奈，就找警察帶我見了我父母。”明凡繼續他的故事：“你知道嗎，他倆煤氣中毒死的還有在我家打工的一個人，他們三個。我看著他們的樣子，平靜得像是在睡覺，父親倒是一如既往地嚴肅，沒有表情，可mama還對著我笑呢。我喊他們，喊不醒，我就哭，我以為哭得聲音很大他們就會順著我了，買玩具車的時候這招就很管用。可他們還是不肯理我，我是個被拋棄的小孩兒，我再也沒有可以埋怨天天都吃餃子的家了，我所有的折騰換來他們唯一的回應就是mama的微笑，現在我早就忘了她的面容卻還能記得那個笑。”

    明凡說罷，看了一眼副駕駛，愛愛陷在故事里，表情凝重。

    明凡不喜歡看表情凝重的顧愛愛，那一刻，他欣慰地笑了，然后沒事兒人一樣地去哄顧愛愛：“是不是覺得他們很可憐啊，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顧愛愛瞥了眼明凡，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心思說風涼話，她明明可憐的是當年的小敬宇啊，也就是旁邊開車的他。

    “今天你得給我包餃子，我要吃韭菜牛rou和三鮮餡兒的。”明凡倒是敢實在，不過愛愛沒有拒絕，她在意的是今晚何處落腳。

    “到了你就知道了。”明凡想保持神秘，卻禁不住又想把自己的故事說出來，于是就在沉默的第二分鐘忍不住了：“哎呀告訴你吧，我在這邊的孤兒院有一個特別好的朋友，當年是他先被有錢人家領養走的，后來我也被星探，也就是上官夫人發現了，我火起來以后他才聯系上得我。

    我跟你講，他可比我厲害，他的養父是個地產商，去世以后家產全留給他了。現在他一邊做房產還說服他的養母和他一起做慈善，是張家口有名的慈善家！”

    說起他朋友的事跡，明凡簡直比說自己還驕傲，顧愛愛看著他那張雖然說得應該都是實話但像是在吹牛的夸張表情，偷笑，紅暈從后耳爬上了臉頰。

    “我來張家口就給他發了個位置他立刻就回復了我一個位置，安排我們今晚去那住。”明凡的表情很喜慶，從他來了張家口這是他最高興的時候，顧愛愛問號臉看著他，不能理解他為什么這么興奮。

    是不是在一起呆的久了，一看對方表情甚至于不看對方也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反正明凡知道顧愛愛疑惑什么，他開著車笑著解釋：“我的朋友看上去很多，真心的卻只有幾個。孤兒院結下的幾個哥哥jiejie，雞丁，再就是你……”

    明凡說“再就是你”的時候，聲音莫名地緩和下來，溫柔得有些突出。

    顧愛愛覺得臉很燙，她目光呆滯地望著明凡，然后車就停下了。他解安全帶的時候身子微微側向她，他輕聲地說，“所以你對我來說很重要你知道么？”

    “知……道……”顧愛愛有點慌，不知所措中竟這樣回答。

    明凡欣慰地笑了。“等我。”

    他下了車，迎面而來一位比他大十來歲的男人，兩個人說說笑笑，還一同望著車子這邊，后來男人給明凡交代了樣東西，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著急地上了一輛停靠在不遠處的始終沒滅火的黑色大奔，走了。

    明凡回來，愛愛有點困。她模模糊糊地看著黑乎乎的天色，開門上了一個白白的發亮的人，他是明凡。他的臉湊了過來問怎么了乖，困了還是不舒服？

    愛愛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只是懶懶散散地不經大腦地問了一句她特別想知道答案的問題，迷迷糊糊的，她問：“明凡，為什么跟我講你的故事啊？”

    明凡好像沒有答復，他只是把他冰冰涼涼的手背貼在自己的額頭上。他只要一碰她就能讓她感到一絲的舒服。愛愛閉上眼縮了縮脖子舒舒服服地打了個冷顫。

    然后車子發動了，明凡很著急。再后來愛愛覺得自己被捧在懷里走了一會兒，潛意識里顧愛愛知道那個抱著她的人是明凡，可能是腦子燒糊涂了，她用力地朝上掙扎了一下摟住了那個人的脖子，她含含糊糊地又問了一遍：明凡，你為什么要跟我講你的故事，你為什么說那個墳墓里躺著的是咱奶奶……

    明凡很著急，說真的，他從沒有碰見過昏迷這樣的情況更別提把昏睡的女人抱在懷里。拍電視劇可演不出這樣的焦急，那種怕得要命的交迫感，他今生第一次體驗。

    一急，也不過腦子地把心里話開閘放了水：

    因為那是我的從前！我想讓你知道我的曾經，我想我的現在有你，我的未來也有你！總之，相遇前我們不曾交集，余生就必須多多指教！

    反正，這些話，他喊出來了，也不知道顧愛愛聽見了沒有。

    反正，她的臉上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