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上官縱容叫了一聲，他喊媽的時候很少，一叫母親絕對是有嚴(yán)肅的事要談。

    “嗯。怎么回來了？”上官夫人的語氣也很平和，隨意而又愜意。好不容易盼來個能和她交流交流的人，也不想再鬧個不歡而散。

    “我想跟您好好談?wù)劇！鄙瞎倏v容坐在母親旁邊，他還真是少有得這么主動挨著母親坐。

    上官夫人也挺欣慰的。不過下面這句話倒是讓她感到很不安。

    他說：你又找愛愛了？

    上官夫人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情緒回答這個問題。只能從容一些：“是。她跟你說了？”

    “沒有。”上官沒想到母親的態(tài)度這么平和，今天的氛圍適合談?wù)勑模趹c幸當(dāng)初沒有帶著憤怒闖進(jìn)門。

    當(dāng)然，更驚訝的是縱容的mama，這還是第一次提及顧愛愛兒子沒跟他著急。

    “愛愛莫名其妙不接我電話還躲回了上海，仔細(xì)想想應(yīng)該是你又找她說什么了。媽，我想跟你談?wù)劊蚁矚g顧愛愛，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感情了。”

    上官夫人心里著急，但她也做好了心平氣和地好好了解兒子一下的準(zhǔn)備了，多少次她都想過這一刻，可都沒能做到，今天天時地利關(guān)鍵是人和。

    “mama問你，顧愛愛哪好？漂亮的女孩兒一抓一大把為什么你就認(rèn)準(zhǔn)了這個顧愛愛了呢？”

    說到中間的時候上官夫人有點(diǎn)激動，還好及時收了回來。淡定，淡定~

    “既然你問了，那我就跟你實話實說。我喜歡愛愛不是因為她長得漂亮，而是單純喜歡她的為人，她的脾性。

    小時候，你們總是忙得沒時間賠我，為了引起你們的注意我總喜歡惹麻煩。可就算我的性格那么頑劣，就算我再玩世不恭也總有一幫人圍著我討好我說喜歡我，我連自己都討厭那樣的我，別人怎么能喜歡？他們只是虛情假意。我從來沒有過真正的朋友。

    但愛愛不一樣，她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高中的時候眾人把我捧上天，只有她把我當(dāng)正常人。被我撞了要求我道歉，我無情拒絕女生她也看不慣我高傲自大的態(tài)度。從來沒有人讓我感到我也接地氣，我也是普通人。

    我們戀愛后，她不肯花我一分錢，就連喝咖啡也不肯讓我墊付。這個女孩兒真的很不一樣，請你相信她，她絕對不是貪圖錢財?shù)哪欠N女孩兒！”

    上官縱容講得很認(rèn)真，這是他一直都想跟母親交流的，如今幾乎一字不差，但愿母親能夠理解。

    上官夫人沉默，她知道顧愛愛不是貪圖他家錢財，因為當(dāng)年的小顧同學(xué)什么要求都沒提，像個成熟的大人考慮著縱容的未來然后忍痛割愛。

    說實話，那年顧愛愛當(dāng)面把管家的手機(jī)號撕了的時候，上官夫人是有些吃驚和敬佩她的。

    她沉默了許久，讓她值得思考的是：原來兒子如此渴望做個正常人。還有，小時候他的頑皮原來都是刻意的，身為母親真的有些失職。

    “其實，我知道顧愛愛不是那樣的女生，”上官夫人也打算掏心窩子跟上官縱容說清楚她的用心良苦：“之所以不同意你們兩個是因為你們門不當(dāng)戶不對。不是我思想落后，我是為咱們的家還有你們的未來著想。

    你想想看，如果顧愛愛嫁到我們家，接觸得了我們平常接觸的那些人么？他們聊金融聊股票，聊法國聊迪拜，喝的是拉斐、羅曼尼·康帝開得是蘭博基尼、邁凱倫。這樣的生活和顧愛愛都沒沾過邊際，她能接受么？

    你也說了，她不肯花你的一分錢，那你覺得她會跟你結(jié)婚嗎？結(jié)婚以后心甘情愿做個闊太太？還是繼續(xù)給你打工？

    她與我們格格不入，你們兩個一個天一個地，你和她在一起不是對她好，而是給了她很大的壓力。”

    其實，上官夫人的話不無道理。她說的這些也是顧愛愛曾經(jīng)想到的，她同他的生活格格不入。

    上官縱容也覺得母親的話有道理啊。但沒有辦法，顧愛愛在他心里已經(jīng)根深蒂固了，大風(fēng)大雨吹不倒，也任憑誰都拔不走。

    “媽，我明白你的苦心。”上官縱容突然像個懂事聽話的孩子，這句話恐怕是上官夫人今天最開心的事了。

    但兒子還是堅持自己的感情，他說，我喜歡顧愛愛，如果門不當(dāng)戶不對是我們不能在一起的理由，那我愿意放棄這個家庭給我的一切。你說我們一個天一個地，如果我是天上的，那我情愿隕落去接近她親吻她。

    這個倔脾氣，鐵鐵得隨了我。上官夫人的眼睛里閃著淚光，她聽見兒子說寧可放棄家庭給他的一切的時候有些失望。

    一是痛心兒子竟然為了一個女孩兒說這樣的話。

    二是恨自己，沒能滿足他對陪伴對母愛的需求，不能給他正常的童年，害得兒子對一個把她視為正常人的姑娘情有獨(dú)鐘。歸根到底，她的責(zé)任。

    其實，在上官縱容的心里，他對顧愛愛早就成了對家人的那種。當(dāng)然，他并沒有真正體會過那種愛家人的感覺。因為他和父母都太過生疏，也是回國后最近的這一年里才和父親在生意上有些交談的，至于和母親，除了冷戰(zhàn)就是爭吵，感情更糟糕。

    顧愛愛關(guān)心他嘮叨他的時候像個mama，批評他指責(zé)他的時候就又像個爸爸，所以一開始，上官縱容愛上的就是那種親切感。

    既然兒子執(zhí)意如此，上官夫人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因為她終于想通了自己說再多都沒有用，只好等他自己撞破南墻了。

    難得，上官夫人沒生氣，反而一身輕松，坦然，舒服。她在想，是不是今天我終于做了回合格的母親，兒子今后還會討厭我嗎？有心里話還會跟我交談嗎？要不，問問？

    上官夫人的臉上寫著“糾結(jié)”兩個大字，這副神情是縱容長這么大都沒見過的。可能是母親高雅尊貴慣了，突然見她皺眉頭想事情的樣子還挺有趣。

    縱容的手伸向母親，這是他二十幾年第一次這么主動，焦慮的上官夫人也驚住了。她呆呆地望著被攥在兒子手心里的自己的手，大腦都有些麻了，懷疑這是場夢。

    而在夢一樣的場景里，兒子縱容對她說，媽，謝謝你的關(guān)心和體諒。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耍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