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啦下雪啦！”三兩個孩子跑進屋里一頭裝進了明凡的懷里，然后抬起頭，清澈的眼睛望著明凡，“哥哥，哥哥，跟我們去堆雪人吧！”

    “默默，瑤瑤，你們先自己玩兒，敬宇哥哥累了要先休息。”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笑著攬過兩個粘人的孩子說，眼角的細紋顯得她如此慈祥。

    “沒關系，全全姐，沒什么事情的話我先出去陪孩子們玩兒了。”

    這個被明凡叫全全姐的女人，叫尹全，從小到大長在孤兒院，是孩子們最好的朋友。明凡小時候還視她為女神。那年他被送來孤兒院誰的話都不聽，大家都拿他沒辦法，只有尹全肯耐心開導她，跟她講她的身世，把明凡當做親弟弟一樣照顧。那時候是尹全最美的年齡，明凡還發誓長大后要娶全全姐當老婆。

    歲月如梭，一轉眼明凡到了可以娶老婆的年齡，而尹全早已失去當年容顏。

    老院長去世以后孤兒院就由尹全管理，每天為孩子們勞累，光陰早就讓她比同齡女人更顯滄桑。想到這，明凡有些心疼，雖然每年都會捐錢給他生活過的兩家孤兒院，但孤兒還是孤兒，明凡當初得不到的安全感，孩子們依舊也還得不到。

    走出房間的時候雪已經均勻鋪滿院子，這個院子太多太多的回憶，第一次來的時候還以為是殺小孩子的屠宰場，想想真該聽mama的話別看那些暴力的動漫，明凡心想。其實這么多年了，他早就忘了mama和爸爸長什么樣子，所以到現在即使有感觸但也不至于太難受，何況現在的生活過得很好，至今沒有什么后悔的事情。

    明凡走到一顆榕樹下，張開手臂去擁抱，使了使勁，還是抱不過來。

    “呦，大明星明凡！”

    熟悉的聲音。

    “轉轉，你來啦？”明凡側過身，那是個胖胖的女孩兒，她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真不覺得明凡帥的女孩兒，他們一起進的院子，也幾乎同一個時間段被領養。

    “是啊，過年了，回來看看。話說回來，你現在是個大明星了抱著棵大樹影響可不妥哦！”這個叫轉轉的女孩兒走近，摸了摸這棵樹。

    “快別調侃我了，就算在外面多大牌，回到這我也是當初的小敬宇。”

    多年不見，還有點害羞了呢！轉轉笑了，“還記得嗎，小時候你張開手抱不過這棵樹還發誓要長成個大高個兒，如今你高了這棵樹也不比你長得慢。”

    明凡聽了又重新抱住榕樹，像個孩子一樣賣萌，“你看，還是抱不住！”

    轉轉噗嗤笑了。

    敘完舊，和孩子在雪里堆雪人，全全姐喊大家吃飯，幾個大人一桌，話題無疑是問問各自情況如何，轉轉已經結婚了說下次來就帶著寶寶了，輪到敬宇的時候，大家看電視都基本了解了，為了表顯出自己對明凡的關注，大家只問些自己知道的事，聽說你和柯曦戀愛了，她沒和你來上海過年嗎？

    關于柯曦的問題還是被問出來了。明凡尷尬地笑了笑，這個女朋友好像并不是他值得驕傲的話題，朋友們和他談柯曦的時候好像總是不歡。白天顧愛愛就是個例子。

    “沒，她在云南拍戲。”明凡笑笑，就把臉扎進餐桌里。嘗遍了這么多美食，最好吃最舒服的飯還是這里。

    在孩子們吵吵鬧鬧中，一個人撂了筷子說吃飽了，明凡就下意識地快撥幾口飯，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停住口，都說二十一天成就一個習慣，數數他在顧愛愛家也沒住夠二十一天，但身體已經有了記憶。

    窗外的世界潔白無垠，學還是下，尹院長說什么也不放心讓他們走，就給大家收拾了房間安頓他們住下來。

    這里信號真夠差的。明凡把手機扔到床上，然后對著窗戶發呆。

    眼里的小院被雪裝飾的又白又空曠，亦如一張白紙，可他的心里已經亂成麻了。

    談到柯曦的時候，不知為什么他滿腦子竟都是顧愛愛。吃飽飯要刷碗的時候也是顧愛愛，現在手機沒有信號，無聊的程度不亞于在顧愛愛家她上班的時候，只是那時愛愛下班對他來說是個盼頭，而現在，夜再黑，也不會有人敲門等他開，抱怨的話不會有人聽，被埋怨的話也沒誰會對他說。

    顧愛愛，你是生活在我最難的時候贈給我的禮物嗎？和小曦和好以后他再收回去？明凡自言自語。

    敲門聲傳來，明凡晃了一下神。

    “我能進來嗎？”是轉轉的聲音。

    可以。轉轉聞聲進屋，嘴里叨叨，“長大可真麻煩，進門還要問問……怎么不開燈？”

    “哦，”明凡這才回過神，迎上去開了燈，“忘了。”

    “傻樣兒。想女朋友呢？”轉轉坐在床上，一如既往地和明凡實實在在。

    “嗯？額……嗯。”明凡只能這么回答，他不能說，不，我在想另一個女孩兒。

    “有句話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轉轉沉默著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吸了口氣說出來，“你女朋友，就是這個柯曦吧，她……怎么說呢，她的口碑好像不太好。”

    轉轉含含蓄蓄，內心復雜地組織自己的語言。

    “你說的我知道，網上對她的評價我也不是沒看過。”明凡明白轉轉是對他好所以還很欣慰。

    “我說的不是這個。”轉轉有點急，“這么跟你說吧，我老公和她是一個鎮上的，她從小沒有父母，沒人管教，所以……”

    轉轉希望明凡自己能理解。但她似乎高估了他的智商和情商。

    “說白了，我們不也是沒人管教、沒爸沒媽的孩子么。我不在乎她什么身世。”明凡說著，扶著轉轉的肩，“好啦轉轉，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放心吧，你要做的就是默默祝福我這個好朋友越來越火，越來越幸福。我厲害了你也能拿出來驕傲不是？”

    額……是啊。轉轉見明凡這樣沒忍心說下去，她其實知道的是柯曦高中的時候就輟學了還三天兩頭不回家，一回就一身名牌還帶著很多錢，有人說在市里看到過她摟著個四十來歲的大款。不足以成為證據的話還是不要說了。

    憑回憶，轉轉對明凡的了解是他執著起來，誰說什么也不管用。

    窗外寂靜。枯榕樹，散星光，小亭落，無垠雪。一人思念一人。

    后天春節也如今天這般潔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