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結局
一望無盡的桃林顏色旖旎,在微風下,像粉色的海面一樣,碧波蕩漾,點綴著綠色的光芒。天空也是湛藍如洗,藍的讓人心曠神怡,絲絲縷縷細長薄散的白云,織錦似的徜徉在其中,悠閑舒展,將這地面綿延不盡的粉紅映襯的更加的明媚動人。 可是,這般盛爽的天氣與美景,卻沒能吸引任何一個人的關注,因為在這片藍天下的一方土地上,一顆比參天巨樹還要大的赤紅色蓮花正在噴薄的綻放著,浩然之氣蕩漾,而同時天罡地火的藍色火光也舔舐著花瓣,鬼魅妖孽似的眷顧在花的周圍,亦邪亦正,奪取了所有人的眼球。 岳倫泱被重新冊封了,時光就好像逆流而上,平靜的覆蓋了它想覆蓋的,遮掩了它想遮掩的,讓虛元的認知發生了動蕩,第一次喟然自己的渺小和無力。 天命中十數萬眾,此刻鴉雀無聲,都目不轉睛的盯著這株遮天蔽日,攝人心魄的火蓮。以及火蓮上那個好像可以主宰一切的女人。她剛剛居然冊封了扶桑大帝的接班人。 這樣毫無顧忌的喧賓奪主,讓人忍不住都跟著捏了一把汗。即便交出了強靈,那也是天神的最高統帥,此情此景,難免讓人唏噓。 就在大家都各懷心思揣度之際,不知何時擠在高處的莫月容,緊貼著火蓮自身的結界飛落了下來,倔強的目光中清輝點點,直望著妙歌,寶藍色的羅裙輕提,叩拜了下去“請婆婆救救鐘嵐悠。” 妙歌沒有示意莫月容起來,只是冷淡的望著她搖了搖頭。 莫月容連忙腰板挺的筆直道急切道“這是鐘嵐悠以死換來的局面,他是為了人間,他是為了”莫月容極力的克制著自己情緒,陽光正迎著她的臉,瞇起的眼睛將她眼中的水霧擠作一團,倔強而凄楚,然而她的話卻被妙歌無情的打斷了。 妙歌依舊神情淡淡,言語更是冰涼緩慢不帶一絲情愫,“鐘嵐悠沒有死。” 四下一片低沉的嘩然。 眾人和莫月容一樣,都十分不解,壓低了聲音,交頭接耳。同時很認真的看向莫月容,等著她繼續發問。 莫月容一瞬間也有點空白,鐘嵐悠被泯香一掌擊散,化作血霧,連尸身都沒有留下,是自己親眼所見。 想到這里,莫月容的心就是一陣刺痛,原以為自己什么都已經放下,卻不想是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真像個笑話。可是當笑話有什么,只要鐘嵐悠還能活過來。 “請婆婆明示。”莫月容一個響頭咚的一聲磕在了石化了的云端,強忍著的淚水被這一震,滴落在了白茫茫的云際,融入其中,抬頭眼中又是一片清明,再道“請婆婆明示。”緊接著又是一個響頭磕地。 “神跡已滅,難以追回,但是他的rou身還在人間,溯回到了他原本的樣子。有緣終會再見面的。”妙歌看著莫月容,眼光下移,落在了她的影子身上。 莫月容沒有聽懂,圓圓執拗的臉龐上寫滿了疑問,根本無暇去管自己的影子“神跡已滅,還哪里來的rou身?婆婆,請您救救鐘嵐悠。強靈無所不能。一定也能起死回生。婆婆” 可是妙歌并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由著莫月容一個頭一個頭的繼續磕著。反而抬手一揮將莫月容身旁一個奇怪的影子撈了出來,朝著地面隨意的扔了出去。 莫月容的影子像一片淡灰色的鵝毛,慢慢悠悠的左搖右擺的落在了地面上,被水泡發了一般,倏的腫脹了起來,終于變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只是這個人頭發散亂,一身白衣,有泥漬也有血污,眼神里空空如也,形容枯槁盤坐在地。但秋澈只遠遠的瞥了一眼,腳下就如同生了根一樣,寸步難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巴里的聲音輕的如同呼吸,“林昸肅” 妙歌沒有問莫月容,也沒有等秋澈來求,眸光輕輕一睨,林昸肅身上的戾氣就被拂去了,人軟綿綿的歪了下去,腦袋撞在了地面上,卻沒有要醒的意思。 秋澈終于緩了過來,急忙沖了過去,伏在了林昸肅身邊,抬頭感激的看著妙歌。可是妙歌卻把眼神挪開了,臉上仍舊是不著情緒,像是根本沒有看到一樣。她紅袖輕抬,朝著莫月容拂了過去,仿佛是嫌她礙眼,將她掃落在了地面上。 莫月容跌了下來,額頭已是血跡蒙蒙。圓圓的大眼睛,里面水光瀲滟,微微有些憤怒的仰頭看著。 可是無論是感激,還是憤怒,這兩束目光似乎全都不在妙歌心中,她朝著白澤的獸靈揮了揮手,獸靈騰的一躍,直接穿過了火蓮的結界,像只傲氣白獅,卻在妙歌面前溫順的低下了它的頭顱,像個正在認錯的孩子,妙歌的嘴角這才微微有了一絲的笑意“回去吧。” 妙歌說著抬手去摸它的皮毛,眼中有了些溫存。 獸靈沒有躲,只是眼睛卻看著白澤,似有淵源難解。頂著彎彎的角,點了一下頭。 這一刻,妙歌的眼神有些渙散。周身的氣場柔和了下來。強靈的力量卻與此同時從妙歌的身體里沒有節制的潰散出去,如烈火中的空氣,上下翻飛,模糊了眼簾。 妙歌沒有感到任何不適,只是驚異于眼前的景象。自己猶如沉浸在激流涌動的透明海洋之中,溫潤而洶涌的洋流正從自己身體中噴薄向四周,再不回頭。 沖擊而出的強靈力量似濃酸強堿一樣腐蝕著周遭,桃林在大片大片的褪去,天幕剝落一樣,露出了斑駁的灰色,霧靄沉沉。火蓮明媚的花瓣也開始瞬間變黑腐朽,生出大塊大塊的霉斑,,天罡地火原本是錦上添花的妖媚,此刻卻真的從頭到腳的燒灼起來,火紅的花瓣像有生命一樣繾綣在火中,掙扎著終于還是變成了焦黑色的花蕾,被風卷成了帶著火星的塵埃,潰敗四處,頃刻間火蓮化為一團烏有。 白澤快速的牽起了妙歌,溫暖纖長的手,緊緊的裹附在妙歌的手背,將妙歌帶回了地面之上。而妙歌此刻還怔怔的回望著身后,滿目震驚。不知是不舍這株藏進天華的火蓮,還是在看著其他什么。 而眾人眼中這明明真實的一切,突然就像一幅背景一樣,被一點點的被洗掉了,就連干燥溫暖的風都被強靈滌去了它的溫情,變得潮濕冰冷。瀑布的聲音像被什么包裹住一樣,微弱低沉的傳了過來,繼而變得越來越清晰。 突然有人驚喜的大叫“黑龍潭!” 緊接著人群開始sao動起來,喜悅的聲音此起彼伏“我們回來了!回來了。”十數萬人頓時沸騰了。 雖然并沒有消失多久,但是大家的心路卻著實是跟著磨礪了一遭,泯香難以逾越的結界,誰還能有把握逾越,能夠再回來,都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慶幸萬分。 不可置信和喜悅,一瞬間洗禮了濕濡的不堪的黑龍潭。只有莫月容看著眼前的景色,悲從中來,滿眼凄凄。 大家都是喜悅的,唯獨她。 當初盼他不得好死,沒想到如愿以償竟是這般的苦楚。她茫然的看著喜悅的人群,不知歸處。 香櫞此刻也模糊了淚眼,面對妙歌,復雜的感情在心中激蕩,半晌沒有說話。 反而是妙歌用手背擦去了香櫞臉龐的淚痕,從定乾坤中拿出了月啟籌“偶然得之,一直也沒有機會還給你。”說著,將這盈盈的一盞遞在了香櫞手中。 妙歌抬眸從香櫞的肩頭看著虛元“浮生樹和幽冥樹倒了,強靈已經不復存在,推動大輪回的力量終結了。不要去追查虛妄之島,不會有結果的。” 虛元看著地面,眼光慢慢抬起,落在妙歌身上,平靜而空無,從表面上完全看不出的他的心緒,他道“桃花婆婆是不是單獨對你說了什么?” 妙歌點了點頭道,“她說,她是泯香。” 虛元的眼睛如萬年積雪難化,表情卻是有了些松動,模模糊糊似是一抹沒什么溫度的笑意,“泯香最終被自己吞噬,成了另一個自己,終究又是一個悖論。原以為是神造化了天地,今天卻覺得錯了,也許天命的答案就是虛妄的答案吧。” 天庭的動蕩之氣消失了。幽冥界也不再向外蔓延。大輪回的閘口似乎被消散的強靈之氣所淤堵,歸于了平靜。 妙歌立在王府院中,恍若隔世。明日秋澈大婚,那個秋澈在火中寂滅的夢卻還歷歷在目,如今竟竟有置身于夢中的錯覺,讓妙歌忍不住掌心微微發汗。 白澤像是能洞悉她的心事,笑了笑安慰道“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妙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望著白澤,臉上這才有了幾分明媚。 這時,秋澈從屋里傳來的罵聲打破了妙歌的胡思亂想。 白毛嗚嗚嗚哀嚎著,抱著腦袋夾著尾巴跑了出來。 秋澈也隨后也跟了出來,一手掐腰,一手拖著一個像小西瓜那么大的蘋果大聲吼道“千挑萬選,從番邦進貢的果品中選出了一個最大的,被你這一口全給毀了”緊接著,還沒等妙歌回神,秋澈就狠狠的擰了妙歌的胳膊一把,“寵不教,主之過,尤其這么重要的時候,你怎么也不好好看著它,你看”說著秋澈指點著一個被啃去一大塊的地方給妙歌看,一排嚙齒的牙印清晰可見,“這是我明天上花轎時要用的福果!白毛這個死東西還不承認,你快快賠給我!” 妙歌捂著胳膊又疼又委屈,眉頭輕蹙,嘴角卻是抑制不住發自內心的笑容,白澤也笑了,他溫柔又自然的替妙歌揉了揉胳膊道“你都看不住,妙歌哪里又能看得住呢。不如今晚我去天庭的果園,摘一個,補償給你。” “掐一把你心疼啦?當神仙了不起啊。我才不稀罕你去摘,等我考上了,我自己去摘個夠。哼。”秋澈睨了白澤一眼,回身拉著妙歌進屋去了,白澤看著兩人的背影,搖著扇子,悠悠然的穿過王府內的手抄游廊,邊走邊覺得,好像很久沒有這么透亮過了。 秋澈卻忽然因為自己的話遲疑起來,問妙歌“你說,沒有了桃花婆婆,仙考中第三個題目會變成什么?” 從黑龍潭回來,大家重新聚在了一起,聊了很多,也猜測了很多,可以說的話題太多了,卻第一次談及仙考的題目。桃花婆婆的確是當眾和白澤的獸靈一同消失了。這讓秋澈突然想起了考試,倒是重新對第三個題目有些好奇。 “第三個題目,應該不會變吧,你還是會看到桃花婆婆的。”妙歌坐了下來,歪著頭支在手臂上,端詳著白毛啃過了的大蘋果“不過,結界里你會忘記她是誰,也不會記得答案。” “還會遇到?”秋澈疑惑了一下,緊接著,好像也懂了,眼神放空,看著外面白澤正在遠去的背影“對那應該是過去的她。” “是啊,我們見到的是應該未來的桃花婆婆。”妙歌道。 “我們在過去,未來已經到來的感覺可不怎么好。“秋澈從腰間倏的摸出了一把短刀,把妙歌手里的蘋果接了過去,一切四份,遞了一份完好無損的在妙歌手中“吃吧,我千挑萬選的,反正已經不能用了,不吃可惜了,這么大呢!”說著,秋澈冷冰冰的朝門外喊了一聲“狗東西,進來吃蘋果。” 可是屋外靜悄悄的,全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秋澈卻很篤定的沖著門外翻了一個白眼,抓起來被啃過的那一瓣,朝著門口就扔了出去,只見一個蒲團似的毛乎乎rou球從門口撲了過去,接住了蘋果頭也沒回一溜煙的跑了,明明很干凈的地面,愣是騰起了一陣灰塵。 秋澈一副看透了它的樣子,“就知道它舍不得走。” 妙歌笑著搖了搖頭,心里無比的放松,連天空中的連續了幾日的陰云都覺得越看越順眼。 秋澈的婚禮如期而至,辦的非常的隆重,這要歸功于莫月容,莫月容這個人詭譎難辨,乖張任性,凡事隨心所欲,卻沒有想到這次竟是她幫了林昸肅。 她在皇帝面前,說了林昸肅造反的原因。本來當初就是皇帝請莫月容幫助尋到林昸肅的,所以皇帝對莫月容的話深信不疑,有一種兒子失而復得的感受,不僅沒有苛責林昸肅,反而依他的心意給他賜了婚。莫月容是實實在在的幫了秋澈一個大忙,故而秋澈真心實意的給她下了請柬。 可惜莫月容并沒有來,喜宴上,只有眼巴巴盼望著而又失落而歸的凌鈺揚。 晚風微醺,大紅色的喜幔迎風飛揚,映在黑藍色的靜謐天空中,反而顯得孤零零的。婚宴從早到晚,凌鈺揚慢悠悠的喝,終究還是喝多了,剛剛吐過,故而滿嘴都是苦澀,晃晃蕩蕩的往秋澈提前安排好的客房中走去,妙歌快走了幾步追上了哥哥。 先開口的卻是凌鈺揚,凌鈺揚口吻隨意,尾音確是嘆息“她沒來。” 妙歌沒有說話,不知道如何勸慰,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的勸慰都是隔靴搔癢,不如安安靜靜的陪伴,由他去發泄,也許會舒服一些。 果然凌鈺揚笑了笑繼續說道“也很好。月圓明和月圓亮說我像鐘嵐悠。我倒是不希望她把我當做別人。也很好” “我從來不覺得你們相似,哪里都不一樣。而且哥哥的性格這樣好。”妙歌說的是心里話,因為太過熟悉,所以細細對比,分明就是哪里都不一樣。但是妙歌也不否認,雖然明明哪里都有些微小的區別,但哥哥確是和鐘嵐悠有幾分神似,在外人看來,甚至會覺得很像。 兄妹二人你一眼我一語的說著,妙歌漸漸把話題從莫月容身上轉移開了,凌鈺揚的心情看似也好了一些,終于二人穿過婆娑的樹影,來到了屋前,“早些回去吧。我無事的。”說著凌鈺揚推開了自己房門。 一聲貓叫傳了出來,借著月光,一雙碧綠的眼睛從黑暗中露出鋒芒。嗖的跑到了院中,站在清涼的月華下,轉身看著兄妹二人。 妙歌心中咯噔一下,只見這只貓通體烏黑,在月光下泛著像綢緞一樣的光澤,眼神提防,發出綠油油的光芒。 “怎么會有貓?” “聽說是王府里的野貓,白毛很喜歡它,猜測秋澈先前總是跟些成精了的動物打交道,沒少斬殺,估計是不會喜歡,這幾日你們都忙,故而白毛將他寄養在我的房間里,不讓秋澈看到,這些天倒是常來和它戲耍。” 凌鈺揚說者無心,妙歌聽者有意,心忽然就提了起來“哥,它有名字么?” “沒有。白毛叫它小黑。”凌鈺揚看著妙歌笑笑“你也喜歡嗎?” 妙歌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道“哥哥,早點歇息吧。” 凌鈺揚朝著妙歌點了點頭,又沖著遠處點了點頭。 妙歌朝著哥哥的目光轉身,白澤正在不遠處身披月光,皎皎而立,遠遠的陪伴和等待著。 妙歌再看貓剛剛停留的地方,可是貓早已溜進了黑夜不見蹤影,于是不再多想,帶著笑意快步朝著白澤走去。 終。愛┆閱┋讀: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