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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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隔空大喊,“不需要!臣沒傷著!” “還嘴硬著呢。”司云靖輕飄飄丟下幾個字,轉身便走向中軍帳。 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停下來指了指那名嘴角噙著笑、抱胸站著旁邊看熱鬧的朱袍將領。 “朱瓴,離隴西王世子遠些。營中三位世子的事務一應由華將軍負責。” 池縈之驚了。 還真他媽的是朱瓴那貨! 怎么又回來京畿大營了! 軍中效率極高,不一會兒便收拾出來一處空軍帳,按照高級將領的規制擺好了帳子里的行軍用具,請池縈之住了進去。一名親兵恭謹回稟說,“軍醫實在太忙。池世子稍候片刻,小的已經去請了最好的軍醫,馬上就來。” 池縈之連連拒絕,“軍醫忙他們的,不必管我,不必管我。” 那親兵以為她在客氣推辭,連忙殷勤回道,“必須的,必須的。” 池縈之:“……” 池縈之趴在單人尺寸的行軍床上癱了片刻,想起等下要怎么推拒軍醫看病,不由犯了愁。 太子爺那個狗鼻子,下著雨趕著路,他怎么還能聞得出來呢。 趁沒有人,她匆匆做好了準備措施。臨時搭建的軍帳并不講究,帳子直接搭在土上。她原地挖了個淺坑,把沾了不多血跡的深色外褲給埋了。 坐在帳子里,用過了午飯,她開始感覺鼻子有點癢癢的,阿啾——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披了蓑衣,路上還是傷風了?她揉著發紅的鼻子想。 下午時分,天色昏暗,帳子里提前點起了油燈。 帳子外終于響起一陣輕捷的腳步聲,營帳簾子被人從外面掀開了。 池縈之早有準備,沒等人進來就噗一下吹熄了燈,飛快鉆進了被窩里,蒙著頭用帶著些鼻音的聲音道,“多謝大夫撥冗前來,給池某看傷病。池某并無大礙,只有些傷風而已,已經睡下了,留下些傷風藥即可,不必耽誤大夫的時間了。” 帳門口那人停了片刻,放下了簾子。 池縈之猜想軍醫走了,輕輕地呼了一口氣,把蒙頭的被子往下拉了點—— 迎面正對上一雙饒有興味的閃亮的眼睛。 黑暗的帳子里,看不清面容輪廓,隱約顯出一道刀疤橫亙在眉骨之上。 池縈之呆滯了片刻,猛地坐起身,放聲大叫,“啊啊啊——” 嘴巴被捂住了。 “池世子何必見了朱某就嚇成這樣。”朱瓴的嗓音陰惻惻在她耳邊響起, “拜池世子所賜,朱某被我家殿下擼了東宮左衛帥的位子,一腳踢到京畿大營來了。我可還沒找你算賬呢。” 池縈之隔著手掌含糊說了幾個字。 “哦,你想說的是,朱某為何要潛入你的帳子?” 池縈之連連點頭。 朱瓴摸著下巴,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朱某鼻子靈,太子殿下說你身上有血腥氣,朱某也聞到了。問題是朱某聞來聞去,感覺池世子身上流血受傷的位置,怪有意思的。” 他松開捂嘴的手,不懷好意地往池縈之被子遮蓋的下半身掃了一眼, “池世子血流不止,又逞強不肯叫軍醫,莫非是……傷到男人最緊要的那處了?” 他邪惡地笑起來,“有句俗話說,硬撐著要面子,就沒了里子。池世子如果真傷到那里了……與其藏著掖著,還是讓朱某替你看看吧。朱某在軍中這么多年,治外傷的醫術,不見得比那些軍醫差。嘿嘿,說不定幫你治好了呢。” 池縈之這輩子最不想沾染的人就是眼前姓朱的了。 她抱著被子不放,“太子爺都說了讓你別靠近我了,你到底要干嘛。” 朱瓴單腳踩著床板,倏然躬身逼近過來,“上次小看你了,以為你只是抹了點魅惑人心的藥粉,卻意外中了你的邪術。哼,軍營之中陽氣最重,老子不信邪!有本事你把你的邪術再施展一次看看——” 池縈之廢話不說一句,捉住他的腦門往自己額頭一磕。 朱瓴:??? 砰的一聲,池縈之的額頭磕紅了一塊,眼角迸出了生理性淚花。 朱瓴吸了吸鼻子,陶醉地聞了聞,“香。真香。你一個大男人,怎么整天他媽的這么香。” “你一個大將軍,怎么整天不做人事呢!”池縈之嘆氣說,“起來吧,站門外去。” 朱瓴冷笑著起身往門外走:“做夢呢你。軍營里陽氣這么重的地方,老子不信你的邪術——臥槽!我為什么站門外了!” 軍帳簾子被他粗魯地掀開的同時,背著藥箱的軍醫大夫尷尬地站在簾子外,“朱將軍,池世子,本來不便打擾……但老朽在帳外聽到池世子傷到了男人要害之處?這個……實在耽誤不得。池世子要不然讓老朽檢查一二……?” 池縈之客氣地說,“我覺得不用檢查了。朱將軍覺得呢。” 朱瓴抱胸靠在門外,“我也覺得不用檢查了——臥槽!我為什么會這么說!等等,大夫,我想說——” “我覺得問題不大,不用檢查了。”池縈之重復了一遍。 朱瓴:“我也覺得問題不大,不用檢查了。臥槽!” 眼看著朱大將軍一副即將發飆的暴躁模樣,軍醫背著藥箱趕緊安撫他說,“卑職明白了,明白了,卑職這就走!” 朱瓴憤怒的一拳擊出,正中帳子的木柱,刺啦一下,木柱承受不住重量,歪斜到旁邊去。 軍醫見勢不對,趕緊跑了。 朱瓴暴躁的原地轉了一圈,在進帳對付邪門的邪術和出去把軍醫找回來兩個選擇間躊躇了片刻,按照他慣常的脾性,正打算不管不顧,直接進帳子去硬杠池家小子厲害的邪術—— 背后傳來了飽含著陰霾怒氣的嗓音, “朱瓴,不是同你說了不要靠近營中三位世子?為什么把隴西王世子的帳子打歪了!出去跪著!” 朱瓴:“……媽的。” 他罵罵咧咧地出帳子外頭跪著了。 司云靖皺眉打量了一眼歪斜的帳子,幾個親兵趕忙過來把木柱扶正了。 他掀開了簾子,走近光線昏暗的軍帳里。 池縈之聽到外面的聲音,已經安心地躺回了床上,被子嚴嚴實實從頭蓋到腳,只露出半張雪白的面容。 正所謂燈下看美人,昏黃的燈光拉出了厚重的暗影,明麗的五官輪廓半掩在暗影之中,凸顯出濃黑的睫毛,嫣紅的嘴唇,是與白日完全不同的濃墨重彩的工筆美人圖。 ——雖然這小子惹毛了也是會發脾氣的,但跟手下一幫刺兒頭比起來,性子還算軟和。平日里確實算得上是個挺乖巧挺可愛一個小家伙。 也不知怎么的得罪了朱瓴,被他三番兩次尋釁滋事,若不是自己趕來的及時,差點被埋帳子里了。 司云靖不悅地想。 他在池縈之的床前坐下了,伸手摸了摸額頭。 “怎么這么早就睡下了?” 池縈之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啊啾——”迎面打了個打噴嚏。 “……”司云靖面無表情地抬手抹了抹臉上被濺到的飛沫。 池縈之:“……殿下恕罪!”她急忙撐起身子,去摸床頭掛著的大袍子上系著的干凈帕子,帶著些鼻音說,“趕緊擦擦,阿、阿啾——” 司云靖直接把她按回去塞進被子里了。 “熬一碗傷風藥來。”他召來了軍醫,吩咐道。 小半個時辰后,濃黑guntang的藥汁熬好了送進來。 等待喝藥的時間里,池縈之起先還顧忌著面前坐了尊大佛,想陪著說些話,沒說兩句就被嫌棄, “說話帶鼻音,聲音都變細了,聽得難受。閉嘴歇會兒吧!” 池縈之自己本來還沒覺得,被說了句‘聲音變細’,心里一驚,頓時不敢多說話了。 兩人一個躺著,一個坐著,大眼瞪小眼片刻,池縈之自覺地閉上眼睛,睡覺。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一只干燥溫暖的手掌托著后頸,把她扶了起來,瓷碗遞到了嘴邊。 她半夢半醒間本能地張了嘴,小口含進了一口藥汁。 “!!!好燙!好苦!” 她閉著眼睛一扭頭,藥碗往旁邊嫌棄地一推,抓著被子就往下躺。 還沒躺下呢,被揪著后衣領又坐起來了,藥碗重新遞到了嘴邊,充滿警示含義地碰了碰嘴唇,“喝完。” 池縈之這下徹底清醒了。 面前這位親自喂藥,不喝吧,說不過去。 她聽話地張嘴,喝一小口湯藥,緩上半天,又喝一小口湯藥,再停下來緩上半天…… 對面的眼神幾乎要把她凍成了冰渣渣。 “你很行啊。喝碗藥,費了我一刻鐘的時辰。” 池縈之小聲說,“不敢浪費殿下的時辰。你把藥碗放旁邊,我自己喝唄。” 司云靖單手撐著膝,另一只手端著大藥碗,停在她嘴唇邊, “我就坐這兒,看你到底能磨蹭多久。” 池縈之又小口地抿了一口,咽下去了,分辯說,“沒故意磨蹭,打小喝藥就這么慢。不信殿下寫信問我爹去。” 司云靖冷笑了一聲,把藥碗邊沿又往她嘴里塞了塞,“我又不是你爹。一口喝完!” 池縈之聽話地喝了滿滿一大口,在舌頭上滾了滾,苦澀的中藥滋味從口腔直沖上腦門—— “噗——”沒忍住,一口噴出來大半。 “……”司云靖面無表情地抬手抹了抹臉上被濺到的藥汁。 池縈之噴了藥就感覺大事不好,慌忙拿袖子去擦。“殿下恕罪,我不是故意的!我真忍不住!!” 為了表示她的誠意,她趕緊接過大藥碗,以平常兩倍的速度小口小口喝完了,向對面亮出了空碗底。 司云靖什么也沒說,臉上沒什么表情地站起身來,帶著滿身的藥味兒出了帳子。 池縈之長呼了一口氣,舒心地躺了下去,把被子蓋過頭頂。 總算把大佛送走了…… 帳子外傳來了太子爺的聲音,”他剛喝完了藥,讓他睡。你們不要打擾,直接把他的行軍床挪去孤的帳子里。軍醫跟過去,身上的傷處查驗一下,務必救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