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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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比想象中容易多了,池縈之不假思索,答得飛快: “今天廚房送來的當歸老母雞湯雖然滋味香濃,藥味太過濃厚了些,實在不合臣的口味。臣一早上就在想著,羽先生中午會不會來,臣想念羽先生的麻辣兔頭和辣子雞……” 說到這里,她看了眼面前的司云靖,把后半截咽回去,默默地閉上了嘴。 但眼神里透露的信息已經太多了。 司云靖在心里幫她把未出口的后半截補完:“……沒想到中午是太子你來了。大失所望……” 很好。膽子果然肥得很。 “令狐這幾日事忙,多半是不能來了。有他坐鎮替孤分憂,孤得了空閑,倒是可以多來守心齋,探望你們幾次?!?/br> 話音落地,果然見到面前的小混蛋渾身一震,臉上顯出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情,嫣紅水潤的嘴唇驚愕地微微張開,半晌說不出話來。 將眼前的震驚表情盡數收入眼底的太子爺滿意了。 沒等屋子里的眾人反應過來,司云靖嘴角噙著細微的笑,伸手一指池縈之, “下次孤再過來,池小世子的問題換成:今日你做了些什么。” 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到門邊,他拍了拍樓思危的肩膀,“你的問題換成,今日你說了些什么。” “至于韓世子,”他回眸盯了擺出戒備姿勢的韓歸海一眼,薄唇微微一勾,“你下次的問題是……今日你想了些什么?!?/br> 第28章 咸魚第二十八式 當晚, 隴西王府的馬車在老宅子大門口停下。 等候已久的阿重從門里迎出來,扶著自家小主人下車,“世子爺今天在宮里過得怎么樣——哎呀, 怎么在發呆呢。當心腳下?!?/br> 徐長史也抱著一疊請帖迎出來:“世子爺,今天又有許多家送了拜帖過來, 邀兩位世子爺赴宴。這些拜帖怎么處置呢?!?/br> 池縈之從發呆里回過神來, “每天要去東宮點卯, 哪有時間赴宴。語氣委婉些,原因講清楚, 下給我的請帖都謝絕了吧。” “那樓世子這邊——” 樓思危跳下了車,從兩人身邊走過,咕噥著說,“謝絕謝絕!每天鋤地都累死了,誰有空赴宴?!?/br> 池縈之的心思還有一半留在宮里, 和樓思危并肩踏進家門。 樓思危低聲抱怨著:“本來每天鋤鋤地, 聊聊天, 日子過得還行。以后太子爺經常過來盯著,那豈不是天天給咱們要穿小鞋?” 池縈之回了家, 通體舒暢,很快便想開了。 “如果太子爺存心要給咱們穿小鞋,怎么小心謹慎都能尋出錯處來。算了,日子該怎么過就怎么過唄?!?/br> 說完,她掩口打了個呵欠,去后院歇著了。 ——她沒想到,第二天入宮點卯, 太子爺沒來盯著他們穿小鞋,一大早的, 東宮廚房卻給她送來了一大海碗新鮮烹制的鹿茸鹿血羹。 “得了太子爺吩咐,今日的鹿茸鹿血羹特意沒有放藥材,單只是鹿茸鹿血兩味藥便有用的很。池世子年紀尚小,身子還沒長成,多喝些羹湯,對體格益處良多。太子爺口諭,還請沈侍郎看顧著池世子務必喝完?!?/br> 沈梅廷接了東宮口諭,自己也感覺有點兒不對勁,摸了摸鼻子, “我這守心齋陪客的差使,怎么越來越感覺是陪吃陪玩兒來著……” 池縈之無語地看著那一大碗材料十足的羹湯。 昨天答了一句當歸老母雞不好喝,那位也不知道怎么想歪了,今天居然送來了補血壯陽的鹿茸鹿血羹。 在沈梅廷的督促下,她小口小口地把整碗鹿血羹喝完了。 滋味還挺好的,藥材放得少,沒有苦腥味,鮮香軟滑,唇齒留香。 喝羹用了一刻鐘。 喝完了氣血流通,渾身燥熱,恨不得在冷風里脫了外袍子,跟韓世子一起跑圈。 樓思危鋤了一個時辰的地,擦著滿額頭的汗過來廊下休息,迎面注意到池縈之血氣紅潤的臉頰,白玉般的額頭熱出點點汗珠,拿手扇著風。 “宮里的鹿血羹藥效這么足的嗎?”他詫異地看了池縈之一眼,湊過來問,“叔啊,下次再有,分我一半唄?!?/br> 池縈之當場答應了,“你和韓世子一人一半吧?!?/br> 早上喝完了湯羹沒事做,池縈之坐在大黑檀木書桌后面,磨磨蹭蹭地準備看書,卻一眼瞥見了昨天太子爺過來打開的暗格。 暗格上的小銅鎖可能是臨時加上的,司云靖自己都不在意,昨天打開了便沒有鎖回去,掛在旁邊。 昨天暗格打開時,池縈之是站在旁邊的,里面并沒有如她以為的放了機密之物,只有一大一小兩個方木盒子。 八角鑲云母邊的小木盒是個印泥盒子,昨天拿出來用過了。 還有個大的方形四角雕蓮花沉香木盒,看起來沉甸甸的,里面不知放了什么,池縈之盯了半天沒敢動,但左看右看,總覺得四角的蓮花雕刻有點眼熟,似乎曾經在哪兒見到過—— “哎哎?這兒藏了好東西?!蓖瑯娱e著沒事干的樓思危湊過來,看見打開的暗格,抬手就把四角蓮花沉香方木盒拿出來,啪的打開了。 一堆雜物中間,安靜躺了一只精致的純金風信子腳鈴鐺。 樓思危隨手就把那金腳鈴提溜出來了,在半空里晃了晃,叮鈴鈴一陣細碎亂響, “看不出來啊,太子爺的暗格里居然藏了個腳鈴鐺!叔你過來看,太子爺的腳鈴鐺挺像你隨身戴的那只呀?你看那花紋都挺像的——” 池縈之劈手把風信子金腳鈴搶過去,扔回了方木盒,啪嗒蓋起來,塞回了暗格里。 她想起來了。 這眼熟的四角雕花沉香方木盒子,可不就是夢里的靜室中……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精美女子首飾,逼著她挑選佩戴的那個盒子嗎??! 現實里的物件冷不丁地和劇本情節的細節重合了,驚得池縈之一陣心臟狂跳,坐在椅子上半天沒說話。 她抬頭四顧,以全新陌生的眼光重新打量這間守心齋。 大小倒是和夢中那間靜室差不多,冰裂紋雕花窗戶的式樣也像,但布置陳設什么的完全不對。 類似形制的宮室,在皇城里沒有一百間也有八十…… 池縈之砰的把腦袋靠在大書桌面上,半天沒動。 隔了一天的中午,池縈之的桌上果然又放了碗鹿茸鹿血羹,樓思危卻沒敢喝。 因為太子爺又來了。 “昨日宮里出了件大事,說與你們聽。” 司云靖徑直走到明堂正中的大書桌背后,拉開黑檀木交椅坐下了,淡淡道, “遼東王出事了?!?/br> 短短六個字仿佛一聲驚雷,驚得守心齋里三位世子差點跳起來。 羽先生站在窗邊,清了清喉嚨,慢條斯理地從頭說起,“話說五家藩王奉召進京。三位世子呢,在東宮守心齋,汝陽王和遼東王兩位王爺跟隨陛下那邊侍疾。” 所有人安靜地聽著。 “昨日陛下精神好了些,下午起了身,在宮里設宴召見汝陽王和遼東王兩位王爺,說笑間偶然提起了這次祝壽的賀禮。遼東王提到他準備的賀禮乃是一件罕見的純白鸚鵡,會祝壽,會誦經。陛下起了興致,便要提前看一看。誰知道看一下呢,就看出事了?!?/br> 說到這里,羽先生一攤手, “遼東王精心準備的誦經鸚鵡,遣人送進了宮里,掀開簾布時,居然已經在籠子里四腳朝天,出氣多,進氣少。陛下勃然大怒,當場就要處置遼東王。遼東王扯著嗓子喊冤,說那鸚鵡一路從遼東到京城數百里都活蹦亂跳的,進了趟皇宮就不行了,顯然是有人要陷害他?!浆F在人還押著呢?!?/br> 說到這里,羽先生停了下來。 司云靖接過去道,“對于遼東王的賀禮出了岔子這件事,三位有什么看法?!?/br> 守心齋的三位藩王世子你看我,我看你,過了半天,誰也不說話。 司云靖等了一會兒,等不到任何看法意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側過身去,抬頭看了看沈梅廷每天涂紅一瓣梅花的消寒圖,空白花瓣只剩十瓣了。 “還有十日。十日后便是除夕,也同時是陛下的萬壽節的正日子。遼東王的賀禮提前出了岔子,你們三位的呢?!?/br> 韓歸海哼了一聲,語氣帶刺地道,“遼東王豬油蒙了心,居然進獻活物,這才出了事;臣的賀禮可不是活物。太子殿下放心,臣這邊出不了岔子的?!?/br> 樓思危也急忙保證,“臣的賀禮同樣不是活物,出不了岔子。” “你呢?!彼驹凭笇χ乜M之抬了抬下巴。 池縈之想了想,“臣的賀禮不是活物,還挺大挺沉的,應該也不會出岔子吧……” 司云靖站起身來。 “京城是各方勢力扎根之地,原本就水深難測,陛下壽誕即將到來的關鍵期間,不排除有人趁機把水攪得更渾。你們各位的人呢,孤是放在正陽宮里看著了;但是各位的壽禮按規矩需在萬壽節當日入宮,還請三位各自當心,小心看護好,莫要出了差錯。” 他今天的日程忙得很,守心齋里三個不省心的敲打完了,不多停留,起身便走。 守心齋里幾個人到門邊拜送。 池縈之琢磨著他剛才的話的意思, ‘把人放在正陽宮里看著’…… 不會吧,把他們三個整天圈在守心齋里,難道不是防備著他們鬧事,而是——護著他們不出事? 這么好心?? 不可能吧?! 司云靖走到門邊,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看了池縈之一眼。“池小世子今日做了什么?!?/br> 對于這個問題,池縈之早有準備,應聲回答,“早上點卯后便坐下吃糕,吃完讀書。讀完又吃……” “這兩天的鹿茸鹿血羹都喝了嗎?” 池縈之一愣,實誠地回答,“大部分都喝完了。偶爾有點剩下的……” “增重多少?過秤了沒有?”司云靖打斷她問。 池縈之又是愣了愣,“還、還要稱重的嗎?這個臣倒是沒有……” 司云靖趕著回前殿議事,皺眉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的身板,簡短地吩咐沈梅廷,“拿秤來。把池世子和樓世子都秤一秤?!?/br> 沈梅廷撓著頭去找守心齋里伺候的主管太監要來了平日里秤貨的大秤,稱量了兩人的體重,附耳報了過去。 司云靖聽了,頓時不悅地一皺眉,“身量只差了一兩寸,卻差了三十斤……” 若有所思的視線盯在池縈之和樓思危兩人身上來回打轉。 兩人仿佛被猛虎盯上的兩只兔子,齊齊屏住了呼吸,把頭埋得低低的。 樓思危心里默念著,“快走快走快走……” 池縈之心里默念著,“別狗別狗別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