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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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須臾花開 看著凌安之似乎沒怎么動, 卻急速消失的背影,花折撫掌,驚嘆道:“這也太會吊人胃口了,幸虧凌安之不是個姑娘, 這要是個姑娘還不得把來求親的男子給迷的神魂顛倒,要珍珠不給翡翠。” 許康軼贊成的點了點頭:“好像從來都是別人求著他, 是比只會變著法送禮的余情高明多了。”他倒也不是認為余情真傻, 帶著那么些家長寵溺自己孩子的意思。 花折哈哈大笑:“康軼,對凌安之那種人,吊胃口是自尋苦頭吧,余情可不傻, 你看她對凌安之和裴星元, 完全是兩個套路,你這個meimei, 聰明著呢。” ****** 余情當然不會不知道是在哪, 凌安之只有一處私產,便是當年為了方便和她私會, 在黃門關湊了散碎銀子置了一套宅子,高墻深院,不太大但是也精巧。 余情越往宅子里走越覺得忐忑不安,凌安之倒不會是因為興致來了拿她開心, 不過在那位心里,她終歸是與許康軼捆綁在一起的,他認了許康軼, 才會接納她余情,否則,可能她這回永遠也不會知道凌安之心中對她怎么想的。 她走到門前,回頭看了看還沒有黑透的天,緊張的長吸了一口氣,剛想敲門—— 門從里邊開了,一身深藍色夏季輕薄衣衫的凌安之像那些年一樣,不知道什么時候一開門,便發現那人在屋里等她。 余情拋開心中雜念,有些與往事重逢,葡萄粒一樣的眼睛里秋水盈盈,含羞帶怯的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凌安之抱著肩膀打量了一下余情,見她一身淺色衣裙,還配上了簪環項鏈,點了點頭:“嗯,今天合格了,過來。” 余情靠在他懷里,終于感覺到這個人也實實在在的環住了她的肩膀,忍不住有點委屈:“我還以為你斷了和我的緣分,再也不主動搭理我了。” 凌安之摟著她坐到了太師椅內,笑吟吟的伸出手捋她的眼眉:“確實有一陣想剃了頭發當和尚去。” 余情嚇了一跳:“什么時候?” 凌安之低頭看著她:“去年剛從蘭州來到昆侖山養病那陣子。” 余情知道他那一陣四大皆空,卻沒想到真的能逼出這種想法,不禁張口結舌:“你殺人無數,難道還真的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難道真能當個武僧? 凌安之看她這樣,當時沒想著怎么成佛,只是覺得一輩子失無可失,已經了無牽掛了:“后來估計看我剃度,你大概會得失心瘋,想想還是算了。” 余情眼圈又忍不住紅了,這回抱住了凌安之,無論如何也不能撒手:“就你最壞,專會拿捏我…” 當時病危,一番話說的她確實是要得失心瘋,寧可自己一個人咽下最后一口氣也不想她陪著,她當時是跪天跪地求鬼神,就不知道人能那么害怕。 凌安之輕輕撫摸著她單薄的背脊:“情兒,三哥挺多話不知道怎么說,我的小魔魚兒從小是蜜罐里長大的,陪著我憋憋屈屈的,最近委屈你了。” 余情輕輕搖了搖頭,她終究是牽扯多方利益關系:“三哥是黃連水里泡大的,受的委屈和誰說呢?” 她這輩子,自從認識了凌安之,這個男人就成了她的心頭好,而今有失而復得之感,她向來厚臉皮,不知道矜持兩個字怎么寫,調皮起來捧住他的臉小雞啄米似的啃他—— “哎,余掌柜的,”凌安之抬手握住她的手,聲音聽起來有點像算賬:“又自薦枕席了?上次是和哪個男人親在一起啊?” 完了,余情當時就蔫了,“我…” 凌安之在當日在蘭州城外,一看裴星元毫不掩飾的留戀在余情身上眷戀的眼神,就知道那個男人肯定是偷著腥了。 余情不敢扯謊:“我…后來…” 凌安之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不用解釋,到什么程度了,也不用告訴我。” 余情睜著有點蔫的眼睛看著他。 凌安之和她認真對望:“我還沒傻到不知道你是為了我的程度,我剛才只是告訴你,這件事情我知道。” 余情囁喏:“我當時實在是束手無策,所以出此下策。” 凌安之順了順她的鬢角頭發:“我只是埋怨你凡事不和我商量,和男人去談條件,你這不是與虎謀皮嗎?到時候你被非禮、還是被殺,我遠在天邊,全都控制不了。” 聽起來說的像是真心話,余情小心翼翼,“那你原諒我了,不嫌棄我?” 凌安之吻了吻她的臉頰:“估計你當時比死都難受,我只心疼你,談什么原諒;后來我也保護不了你了,手下無一兵一卒,每個月連一兩銀子的俸祿都沒有,難道還能連累你陪著見不得光的夫君過一輩子不成?連心疼你的資格也沒有了。” 余情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又欣喜又有點氣惱,她伸雙手去扯凌安之的嘴角:“看我把你這張這么嚴的嘴撕開,不想說的話一個字也不告訴我,就看著我在這胡思亂想著難過。” 凌安之壞笑,心想就得讓你著急著急,伸舌頭舔她的手指,趁著余情一愣神,開始吻她,他的吻向來纏綿悱惻,吻的余情情動的回擒住他的舌頭,再一回過神來,兩個人已經在床上了。 余情蹭在他懷里,有些晃神的想起上次在床上吻他的男人還是裴星元來,不知所謂的給凌安之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其實裴星元那個人還可以。” “…” “怎么?已經色到想魚和熊掌得兼了?我和裴星元正是如狼似虎的好時候,還全是武將,余掌柜的身體吃得消嗎?”他當場打翻了醋壇子,今天兩個人才有了點起色,馬上就蹬鼻子上臉,也不知道余情在床上掃興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 余情還是要解釋,她晃了晃凌安之的胳膊:“三哥,人家和他真的沒有。” 凌安之側躺在床上用手支起下巴,如果說對此事有什么想法,左右不過誤會時覺得一切盡失,生而無味;而今的想法是男人沒用,把心愛的女人拱手讓人或者逼良為娼的感覺罷了:“以后就留在陣后吧,天下太平了再四處亂跑,我有時間就陪著你。” 余情哭笑不得,總覺得自己男人的心大到上頂蒼天,下至大地,怪不得一不小心放空了來個看破紅塵:“他最后的時候還是尊重了我,停了。” “哦?”這倒是有點意外?凌安之的好奇心占了上風,蹙了蹙眉:“為什么停了?” ——一直求而不得的送上門來了,是男人誰停的下來? 余情覺得什么話還是要說,不能讓凌安之靠猜測,現在這種情況,凌安之除了她還能信任誰呢:“情兒當時第一想讓三哥活著,第二還是想和三哥余生長情,所以…在床上叫了他…一聲三哥,直接把他叫熄火了。” “…你這掃興的毛病,果然是不分時間和對象啊。”凌安之嘆息,也就是裴星元性格雅正,換成別的什么男人,發現自己如此被耍弄,直接來個霸王硬上弓,可能還會給女子惹來殺身禍端:“你也算是救了他一回。” 余情不明就里,她怎么算是救了裴星元一回了呢?不過她最近還有一件非常關心的事,思路又飄到別的地方去了:“三哥,你真的會幫小哥哥打江山嗎?” “白日光天無不耀,安西一隅獨未照。”凌安之冷笑:“萬里江山成一統,禽獸尚且知道保衛領土,貴為天子卻連野獸癡禽也不如,確實需要打掃清理下庭院了。” 余情想到了許康乾,像個小豹子似的橫了一下黑眼睛,磨著牙好像能直接吸血似的,厭惡道:“許康軼那個二陰毒,害了這么多人,倒是政治斗爭的好手。” 凌安之對許康乾嗤之以鼻:“外斗外行,內斗內行,為了集權竟然連領地都不顧了,無恥之尤,他和那幫手下是一群廢物,全部應該拿去喂狗。” 余情也看不得萬里昆山玉碎,能保江山的許康軼在這里擺著呢,留那個國賊做什么,“為什么算我救了裴星元一回?” 凌大帥想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拉過余情開始吻她:“本來我想著,過些天起兵的話,就不先通知他了。” 余情親手參與過蘭州瞞天過海、偷梁換柱的事,暗暗抽了幾口涼氣:“到時候楚肅宗發現你還活著,肯定猜得到是他在搗鬼,還不扒他幾層皮?”這報復心也太狠了。 凌安之知道裴星元自保的能力從來不缺,左右不過遭些罪罷了,他抬頭,伸手捏她的下巴jian笑道:“還有心情關心別人?你嘛,死罪可免,不過一會活罪難逃。” 小黃魚兒私心雜念太多,還是有點神游太虛:“三哥,你父親老凌河王也在京城呢。” ——到時候起兵還不直接被楚肅宗揮為兩段? 在雜種床上想起雜種他爹,凌安之覺得只要說話便有可能被澆冷水,索性身體力行算了:“情兒,吻吻我。” 別人怎么看凌安之是別人的事,那是她的心肝,想到凌安之打小得到的那么少,卻能養成如此浩瀚的胸懷來,她便想著怎么才能彌補更多。 這張臉久違了,她近乎虔誠的吻過了他的額頭、眉心、鼻尖、嘴唇,一路蜿蜒到了領口,含著水膽的玉墜子一直都在,一顆小水珠滿滿的,她過去一年也是偷偷的看著這個小墜子一直未被拿下,才總算是也沒跟著心灰意冷。 ——殊不知小墜子對凌安之已經意義更重大了。 凌安之看外邊天已經大黑,掙扎著用手肘支起來,想去把燭臺彈滅—— 余情一伸手按住了他:“別熄,三哥,讓我看看你。” 不知道余情這個色鬼又弄什么幺蛾子,凌安之干脆躺下享受,靜觀其變。 余情輕輕探開他胸前衣裳,能感覺到自己心稀里嘩啦碎了的聲音—— 凌安之和先前相比,瘦削了太多了,以前也沒多厚實,而今胸前上臂的肌rou薄了不少,右胸前更添了一塊猙獰的青紫色疤痕,想到這個刀疤是她親自所為,真真的覺得當時生不如死,她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凌安之天下的欲念也要先收起來,他赤著上身盤膝坐在了床上,伸出爪子給她擦眼淚:“別哭了,三哥這是穿上山河地理圖了,哈哈哈。” 余情哭的更兇了:“你當時為什么不稍稍躲一躲呢?我一想到自己往你身上動刀子,真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 當時的凌安之痛徹心扉,確實心灰放棄;現在的凌安之更心疼余情與虎謀皮、用心良苦:“情兒不是說過窮則變,變則通嘛,當時也是變通。” 余情想到自己說過的如珠似玉待他的話,只覺得自己并沒有做到:當時裴星元得以立功、她得以站隊、許康軼得以保命,受傷的卻只有沒有靠山的凌安之一人。 凌安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下逗她:“這你不知道了吧?我告訴你啊,是這樣的,據說人要是受了致命傷留下的那個傷疤,下輩子再出生的時候還會帶著,所以在人海中特別好找。” 余情果然轉移了注意力,眼睛忽閃忽閃的:“真的嗎?” “等到了下輩子,情兒只要在大街上,讓你的隨從侍衛把這些窮小子的上衣全扒了,直接憑著傷疤就找到三哥了,到時候我要是還這么窮,你再把我帶回家錦衣玉食的當童養夫養大,好不好?” 余情含著眼淚被逗笑了:“你就沒個正經時候,先前編個鬼故事嚇我,這又編個什么傷疤能帶到下輩子?” 凌安之偏裝出個一本正經的樣子來:“那個大灰狼的故事是假的,這傷疤的故事可是真的。” 須臾花開,剎那雪亂。 人生八苦已過,六根還不清凈,看來終究是個俗人。 世上罕有一種人,內心強大,應當稱為勇士——已然看透了這個人間,經受了這個人世所有苦難刻薄,卻依然熱愛這個世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應該為這個人間做什么。 第198章 光明之路 各股勢力全在忙活, 凌安之抱著重歸于好的美人風花雪月,楚肅宗也沒閑著,二陰毒派出的來使已經帶著圣旨昂首闊步的進了黃門關,許康軼、花折和宇文庭也想看看朝廷的態度, 親切的在中軍里予以了接見。 來使是個四十多歲的文臣,臉型上窄下寬, 瘦的下巴骨都快支棱出來, 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樣子:“吾乃來使姓何名理,許季還不速速下跪接旨!” 許康軼穩坐帥位,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看何理眉宇間的樣子, 應該是個粗人:“何理, 我在京中沒見過你?” 來使何理鼻孔里哼道:“你以前貴為正一品的親王,眼高于頂, 當然不會把吾等國家棟梁放在眼中。” 許康軼記性極佳, 他剛才話還沒說完,手扶著膝蓋:“不過我在名單上看到過你的名字, 去年應該還是行伍間的七品芝麻官,品級還不夠上朝和參見本王。” 確實楚肅宗為了找人宣旨,在何理出京城的前一夜,才將他緊急提成了四品, 來傳達圣旨順便送個人頭,被揭了老底的何理氣得臉通紅,罵道:“我仗義執言, 不畏強權,所以才被陛下委以重任,許季,你不是生病了不良于行嗎?我看你面色紅潤,怎么也不像有病的樣子?” 許康軼緩慢的眨眼:“不僅健步如飛,而且好像又有了上馬殺賊的力氣。” 來使既然是代表了皇帝,就必須得有嫉惡如仇的派頭,他對許康軼冷如冰山的氣勢絲毫不懼,請出了楚肅宗許康乾討伐逆賊的圣旨明晃晃的擺出來當著許康軼開始大聲朗讀,看來二陰毒果然被氣了夠嗆,洋洋灑灑的寫了不少字,什么反賊、jian臣、亂臣賊子等美名給他扣了個遍。 何理慷慨激昂,吐沫橫飛的讀完了,抬頭挑釁許康軼:“許季,你是龍子龍孫,現在懸崖勒馬迷途知返還來得及,你認罪隨我進京,當今圣上英明仁義,或許還能念及手足之情留你一條性命!” 許康軼覺得此人幼稚的可以,他摩擦著拇指和食指:“我何罪之有?” 何理敢上黃門關,以為著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料到許康軼也不能把他怎么樣,伸手指著他就開始罵粗話:“四瞎子,我也是當兵的,你不識數嗎?你手里能有多少兵?頂多二十來萬,而本朝的王師有一百多萬人,而且軍備后援源源不斷,你掰著手指頭腳趾頭數一數,能不能打勝仗?” 許康軼眉毛一挑:“如果全和你這個跳梁小丑一樣心智,別說一百多萬,估計一千萬也是烏合之眾。” 何理在京城的時候,只聽說許康軼為人謹小慎微,卻不想還是一個能打嘴仗的,他傲然睥睨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宇文庭和元捷等人: “人貴自知,朝中名將輩出,你手下那幾個蝦兵蟹將好有一比,癩蛤蟆就算跳上菜板子——也裝不成大塊rou,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你手下那幾個將軍,都不配從安西走到京城去,更別說開戰了!你若識相,速速帶上鐐銬,隨我去見圣上!” 許康軼低頭喝茶,覺得此人有點意思,七品芝麻官,當然沒有能梳理翼王實力的眼界,估計是把許康乾議事時候在背后罵他的話全搬出來了:“確實好虎一個能攔路,耗子一窩喂貓貨,隨你去就算了,我還是帶兵自己親自去,讓二陰毒洗干凈脖子,躲在后宮里等著面見我吧。” 何理聽他對圣上大不敬,嗷的一聲就蹦了起來,看反應確實是個粗人:“四瞎子,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二哥動動手指頭,就能像碾死個臭蟲一樣碾死你,我看你手下誰能帶兵?” 許康軼對此跳梁小丑也看夠了,隨隨便便的一揮手,吩咐左右:“拉出去,在轅門下斬了。” 何理有些疑惑著不信,卻看到兩個壯碩的安西軍已經沖上來拉著他往外走了,他臉紅脖子粗:“許季,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你不能壞了規矩!” 許康軼像沒聽見一樣,看著何理雖然手蹬腳刨的奮力掙扎,依舊被拖著到了營門口,聽說真要斬了他,毫無剛才的氣勢,已經被嚇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