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向太后，只見太后正注視著她，眉眼間唇邊噙著一抹淡笑，但目光之中卻透著幾分歉意。

    趙氏被太后看著，只覺得原本缺了一點點的心瞬間滿了。

    她雖然這些年便意識到，當年趙家的事不能全然怪哉先帝身上，但心里終究是有些意難平，而如今，這一抹意難平在太后這一聲道歉下，終于被抹去了。

    她臉上露出一抹終于釋懷的微笑來，輕聲道：“太后娘娘，這事兒不能全怪在先帝身上。先帝只不過當了那些想要陷害我父親的人手里的一把刀。”

    見她這么說，太后便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點著頭連聲道：“是，是，是！”

    工部。

    林慧娘到了屯田司，便對已經(jīng)到了的同僚們說道：“今天家里煮了些嫩玉米，我?guī)Я诵﹣恚欢啵帜銈儑L嘗。”

    她說著，便將食盒放在了桌上，她將蓋子放到一旁，拿出了被擺放得整齊的玉米。

    和她相處了這么久，屯田司的大多數(shù)官吏已經(jīng)同林慧娘混得不錯了，見她帶了東西來吃，便都好奇地圍了上來。

    一根根玉米被廚娘拿刀切成了一小截一小截的，玉米芯上插著一根細細的牙簽，官吏們捏著牙簽將玉米拿起來，先是湊到鼻底嗅了嗅。

    見他這番動作，林慧娘笑道：“還有香味兒嗎？剛出鍋的最香，如今都放涼了，也沒什么香味兒了。大家若是覺得好吃，可以回府后吩咐下人去村子里百姓家中采購，只是要買嫩的，老了便啃不動了。”

    有愛吃的連忙向她求教：“林大人，還請你給說說這玉米的做法？”

    楚王府。

    玉米被送到的時候，云慕琤早已不在府中，因此，這玉米便被送到了靈犀院兒里。

    聽說這是林府送來的，姐妹兩個俱是十分好奇地將食盒的蓋子打開，看見里面被擺放的漂亮的玉米，云慕錦道：“這是慧jiejie讓人送來的？”

    她與林慧娘的關系親切之后，便也這么叫了。

    “不是說，是林夫人讓人送來的么。”云慕書說著，率先捏起一根牙簽舉到眼前仔細端詳了一番，這才張口試探著咬了一口。

    一直眼巴巴地盯著她的云慕錦立刻便道：“怎么樣怎么樣？味道如何？”

    云慕書點點頭，“還可以，說不得多好，但勝在有些新奇。”

    一旁的丫鬟笑道：“來送玉米的下人說，這嫩玉米要剛出鍋的最是好吃，郡主，不如咱們也讓廚房煮來試試？”

    不等云慕書回答，云慕錦便搶先道：“讓他們也試試，咱們午膳便嘗嘗。”

    宋郡王府。

    東西被送到了云梓淳的院子里，她嘗了一口，便命人捧上食盒，一起去了郡王妃的院子里。

    郡王妃正打理著最近新得的名貴蘭花，見云梓淳過來，她笑道：“怎么過來我這里了？”

    云梓淳笑道：“慧jiejie的母親讓人給送了些煮的玉米來，女兒拿來給母妃嘗嘗。”她說著，轉(zhuǎn)頭看了看，“母妃，我父王呢？”

    “他呀，又不曉得去哪里耍去了。”她說著話，將花鋤交給丫鬟，自己在一旁隨時準備著的清水里細細地洗了一遍手，才拿起玉米嘗了嘗。

    她道：“這玉米，應當是新出鍋時的味道最佳。這東西怎么做的？”

    云梓淳想了想，回道：“送來的下人好像是說，只需把嫩玉米清洗過后丟進鍋里煮就是了。”

    郡王妃輕輕點頭，鬢間一支白玉步搖也隨之微微蕩漾著，“讓廚房去買些新鮮的嫩玉米來，中午給你父王嘗嘗，他應當喜歡這東西。”

    宋府。

    聽說是趙氏派人送來的東西，寧心宜便連忙讓人打開了，見食盒里頭放著一截截乳黃色的玉米，她道：“這便是靖柔jiejie命人送來的東西？”

    丫鬟應了聲是。

    寧心宜便捏起一塊嘗了嘗，頓時雙眼一亮，問丫鬟：“來人可說了怎么做的？”

    丫鬟知道自家主母喜歡吃的，便笑著回了，寧心宜得了答案，便吩咐丫鬟：“讓廚房中午也做來試試。”

    她說完，便又叫住丫鬟：“分出一些，去給小姐少爺們送去，也讓他們嘗嘗。”

    丫鬟應著，讓人去拿了碟子來，將食盒里的玉米分了幾份兒，交給小丫鬟讓她們?nèi)ソo主子們送去。

    慈康宮里，鐘皇后陪在旁邊，眼見著快到用午膳的時辰，便分別派了人，一人去御膳房傳膳，一人去通知景和帝，讓他到慈康宮來。

    景和帝到的時候，去傳膳的宮女還沒回來，他見慈康宮里竟然有別的女眷在，很是意外了一番，直到太后叫他：“皇帝，這是慧娘的母親，也是趙蔚趙大人的獨女。”

    景和帝也認出了她是林慧娘的母親，畢竟去年兩人曾在坤寧宮里見過一次，只是他沒想到，這林夫人竟然來歷還不普通？

    他之后才反應過來太后說了些什么，當即便愣住了，“趙蔚大人的獨女？”

    太后笑道：“是，就是靖柔。”

    景和帝看著趙氏笑道：“沒想到夫人原來竟是趙大人的愛女。”

    趙氏向他行了禮，聽這話便道：“皇上言過了。”

    說話間，方才去傳膳的宮女回轉(zhuǎn)，幾人便移步膳廳。

    還未進去，幾人便聞見了一股子陌生的香味兒，景和帝笑道：“是什么這么香？可是御膳房新研究出來的菜色？”

    鐘皇后看著他道：“這可不是，是老夫人給送來的嫩玉米。沒成想聞著竟然如此之香。”

    幾人到膳廳內(nèi)依著地位尊卑落了座，景和帝便率先拿起一塊用牙簽叉著的玉米遞到太后面前，隨后又給鐘皇后遞了一塊，他才自己拿起一塊咬了下去。

    不只是味道新奇，吃上去的口感也有些新奇。在座的四人除卻趙氏之外，都是錦衣玉食長大的，除去太后年輕時過過一段苦日子，景和帝與鐘皇后可是從未吃過玉米這種東西，即便是吃過，也不是純粹的，只是被用來當作點綴。

    三人都覺得很是新奇，一時便吃的多了些，反倒是桌上那些珍饈，沒被動多少，一碟碟地擺在桌子上，說是還沒人動過，也不會有人懷疑。

    太后到底年紀大了些，身子有些弱，精神頭也不太夠，用罷午膳又拉著趙氏說了一會兒話，便覺得倦了。趙氏見狀，便起身告退了。

    鐘皇后著人將趙氏送出宮去，便也同景和帝一起告退。

    趙氏乘著馬車回到府里，錢氏便迎了上來。

    錢氏顯示將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氣。

    見她這副模樣，趙氏好笑道：“你這是怎么了？”

    錢氏道：“娘你只說進宮去給皇后娘娘送玉米，卻直到中午都沒回來，兒媳這不是擔心么。”

    趙氏道：“沒什么，只是被皇后娘娘叫著一起去拜見了太后娘娘，又被太后娘娘留下用了午膳。我什么事兒都沒有，你不必擔心。”

    聽說太后竟然留了趙氏一同用午膳，錢氏驚喜道：“娘你說的可是真的？”

    趙氏白了一眼，“我還能拿這話哄你不成？”

    錢是笑道：“兒媳這不是沒料到么。太后娘娘留了娘一同用午膳，可見也是個慈祥的老人家。”

    趙氏提醒她：“這話在自己家里說說便是，可不能在外面說。”

    錢氏應聲：“兒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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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九章 獲封誥命（三更）

    宮內(nèi)。

    鐘皇后與景和帝從慈康宮出來，想到趙氏的事兒，她便問了出來：“皇上，你可否與臣妾說說趙蔚趙大人的事兒？今兒母后見了林老夫人，只消一眼，便認出了她的身份，臣妾在旁邊看著，見母后對林老夫人親近得很，心里著實有些好奇。”

    景和帝問道：“母后一眼便認出來了？”

    鐘皇后點了點頭。

    景和帝說道：“趙大人是父皇在位時期的禮部尚書，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皆是趙夫人所出。只不過趙大人在那場轟動一時的科舉舞弊案里被政敵陷害，當時父皇震怒，便將為首的一干人等全都斬首，趙大人便在其中。得知這消息，趙夫人便也為趙大人殉情了，只余下一雙兒女。趙公子自幼體弱，在流放的路上沒能撐下去，沒等到父皇給趙大人平反，便去了，趙家滿門便只剩下了林老夫人一人。”

    “當時，母后勸了父皇，給趙家一些補償，父皇便將趙大人追封為太子少師，趙夫人追封為了國夫人，趙公子追封為長英候，林老夫人則是被封為了縣主。只是卻一直沒能等到她露面。”

    “林老夫人在閨中時素有才名，就見貴妃也比不得她三分，但人行事低調(diào)，極少參加京中這種那種的宴會，母后很是喜歡她，甚至還想過將她許配給皇叔。只是她有這個念頭時，林老夫人便同如今的武安侯定了親。”

    聽到這，鐘皇后問道：“是哪位皇叔呀？”

    景和帝笑道：“你說是哪位？”

    “莫不是楚王叔？”見景和帝頷首，鐘皇后驚道：“原來竟然還有這么回事兒！那，王嬸可知道？”

    “她自然不知道。這事兒母后連王叔都沒告訴，王嬸又能如何得知？”

    “這倒是。”

    帝后兩人走了片刻，景和帝突然道：“當初父皇封賞的縣主爵位，林老夫人沒有接受，但皇家到底是于趙家有虧欠，不如，朕便封她為誥命夫人吧。”

    鐘皇后笑道：“皇上準備封老夫人為幾品誥命？”

    誥命可是有著好些個品級的，雖說是都叫誥命，但卻只有一二品大員的妻母，才能稱得上是“誥命夫人”。

    景和帝道：“當然是一品誥命夫人。多年前父皇封的爵位她沒要，如今自然要再補償回來。且，她又教養(yǎng)出了一雙好兒女，封為一品誥命，旁人也沒得異議。”

    鐘皇后笑道：“皇上圣明。老夫人成了一品誥命，這林家雖然家底還是薄了些，但到底也算是有些底蘊了，往后林府的人在外行走，也不必太過擔憂被旁人看不上眼。”

    景和帝握住鐘皇后的柔荑，“皇后說的是。你下午便命人將一品誥命夫人的朝服備妥，命人送到林府去。”

    鐘皇后含笑應了一聲是。

    趙氏尚不知曉自己將要到來的誥封，她回房午睡了一會兒，醒來后便也沒閑著，打理了一番院子里的葡萄。

    這座宅子原種了些葡萄，雖然不多，但長成密密的一蓬，夏日時坐在下頭很是涼爽。

    如今葡萄已經(jīng)開罷了花，趙氏扒著葉子看了看，見了些許米粒大的葡萄，想到夏日時家里還能吃上葡萄，便露出了個笑容來。

    她看了看葡萄，便命人搬了把椅子來，坐在葡萄藤下翻看起了書。

    宮里，鐘皇后回到乾寧宮，便吩咐宮里的女官去準備誥命夫人的服飾，景和帝走著走著，想到林仕還有個妻子，便又決定，將錢氏與趙氏一同誥封。

    只不過同趙氏破例的一品誥命夫人相比，身為正三品工部侍郎正妻的錢氏，則只能被封為三品淑人。

    待鐘皇后午睡醒來，大宮女便來稟報，說誥命夫人的全套服飾已然準備妥當，鐘皇后又檢查過一番，這才著人送去了林府。

    去林府的人前腳離開，她便又派了人去告訴景和帝，服飾已經(jīng)送過去了，他誥封的公，也要準備起來了。

    誥封的書也是有規(guī)制的，一品官云鶴錦，夫人鸞錦，都用玉軸，而二品則是獅子，用犀牛角軸，三四品、五六品又有不同。

    趙氏正在院子里看著書，忽見丫鬟小跑過來，看見她，連大氣兒都沒喘勻便喊道：“老夫人！宮里來人了！”

    趙氏皺了皺眉，宮里怎么又來人了？

    只是她心里卻好奇，卻也不得不命人叫來錢氏，婆媳兩人一同迎了出去。

    為首的太監(jiān)一見到兩人，便笑著行了個禮，“恭喜老夫人、夫人了，二位大喜！”

    趙氏心下疑惑，面上笑著問道：“不知公公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