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到了。”云德海穿過人群擠到云慕琤身邊說道。

    跟在云德海身后的老御醫正欲向云慕琤行禮，卻被云慕琤制止了，“徐太醫，慕錦吃了不好的東西，還勞你給看看。”

    老太醫連道不敢，云慕琤便讓林慧娘跟著一起去了靈犀院，他自己則是詢問那丫鬟：“茶水里都放了什么？”

    丫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因為過于緊張都打起了顫：“回王爺的話，茶水里什么也沒放。郡主叫了奴婢準備茶水端到花園來，奴婢便一直守在茶水旁邊未離開過。”

    云慕琤的余光往秦凝璇臉上掃了一眼，見她雖然與其他人一樣，都是驚訝之中帶著幾分擔憂，但他還是敏銳地辨出了夾雜在其中的一絲緊張。

    她緊張什么？

    這個想法在腦子里停留片刻，云慕琤繼續問道：“當時在場的還有誰？”

    這話沒用小丫鬟說，秦凝璇便自己說了：“王爺，當時還有我在。錦meimei要同林小姐道歉，但是林小姐沒同意，我正想幫著錦meimei說說話，卻突然有些不舒服，便先行離開了。”為了不引起云慕琤的懷疑，她還特意將離開時綠柳不小心撞到了那個小丫鬟也說了。

    小丫鬟連聲附和：“對對對，秦小姐說得對。她離開的時候，綠柳不小心撞到了奴婢，但奴婢當時也并未離開茶水，所以茶水什么時候出了問題，奴婢是真的不知道。”

    秦凝璇低垂下眼睫，一副不忍心再看的模樣。

    靈犀院，東苑，云慕錦回來后，便將沾上了穢物的長披風交由丫鬟扔了，頭上的釵環也被丫鬟除去，只留了一朵珠花在。她也沒有再換新衣裳，靜靜地等著御醫過來。

    “銀杏，你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兒呢。”她雙眼望著外面，語氣平靜無波。

    銀杏不知道她怎么這么問，只遲疑著回道：“許是郡主不小心用了臟東西”

    云慕錦出事時，她沒跟在身邊伺候，這會兒心里很是怕主子會責罰自己。

    云慕錦沒再說話，她呆愣愣地坐著，心里卻并不如表面那樣平靜。

    林慧娘說她是中毒了，還說不能讓秦凝璇離開，她心里是猜到了林慧娘為什么會這么說的。

    林慧娘在懷疑是秦凝璇往茶里下了毒。

    對林慧娘的猜想，云慕錦心里卻是有了些許動搖。

    她想到眼光向來好的秦凝璇，今日卻幫著她挑了一件并不適合她的長披風，心里不由得懷疑，秦凝璇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也是回靈犀院時才想到，她雖然有很多件長披風，但鐘皇后曾跟她說過，她的個子不算高挑，不適合穿長的衣裳，以至于她房里那么多長披風，卻一件也沒有穿過。只是久而久之，她便忘了這回事，直到今天穿上身，在看見林慧娘也穿了長披風后，她才意識到了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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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0，

    第七二章 調查（一更）

    秦凝璇的眼光向來好，她還沒有在穿著打扮上出過錯。既然如此，云慕錦便不相信她會看不出來那件大紅的長披風不適合她穿。倘若秦凝璇知道，那她又是為何沒有說出來，反而讓自己穿上了呢？

    云慕錦再想起她剛出現時那些投注在她身上的視線，便由不得感到羞惱。

    她們都在看她，說不準并不是她一開始所想的那樣，她們被自己給驚艷到了，而是沒想到她竟然穿了不合適的衣裳。

    一想到自己原本千挑萬選，只想著能在眾多賓客面前驚艷登場，然而秦凝璇卻故意壞了她的好事兒，云慕錦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兒。

    云慕錦有些不明白，她與秦凝璇關系那么好，她還那么真心實意想要秦凝璇來做她的嫂嫂，秦凝璇為什么誠心讓她出丑？

    也正是因為如此，云慕錦心內對秦凝璇的信任微微動搖了。

    她呆呆地坐著，忽然聽到外面響起了林慧娘的聲音：“御醫到了，你們郡主呢？”

    守在外間的丫鬟進來通報時，便見云慕錦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登時便被嚇了一跳。她連忙定下神兒，說道：“郡主，林小姐”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云慕錦打斷了：“請他們進來吧。”

    小丫鬟愣了愣，應了是后，便轉身去將林慧娘與徐御醫請了過來。

    見到云慕錦呆愣的模樣，林慧娘的步子頓了一下，隨后她又恢復了正常，走到云慕錦身邊說道：“讓御醫給你看看。”

    徐御醫給云慕錦請了安，便道：“請郡主先將右手腕兒伸出來。”

    云慕錦照做了。徐御醫給云慕錦把了脈，又看了診，這才說道：“郡主的確是中了劇毒，但是現如今沒有了大礙，只是身體虛著，需要好生養一養才是。”

    徐御醫說完，林慧娘和幾個丫鬟都松了口氣。

    管他是不是中了毒呢，現在身體沒事兒了就行。

    徐御醫卻是有些疑惑。

    按理說，中毒的人幾乎都沒能活過來，但平陽郡主卻可以說是安然無恙，這徐御醫心內不由得十分驚訝。

    他看了一圈兒室內在場的人，語氣有些遲疑：“請問郡主，您中了毒之后，是怎么”他說著說著便頓住了，在腦子里搜尋合適的用詞。

    林慧娘聽了他的話，哪怕他并沒有說完，但她卻也猜到了他的意思，便道：“郡主說她腹痛時，我便幫她催了吐，同時又讓人去煮了綠豆水來，等她吐不出來了，便讓她喝了兩碗綠豆水。”

    其實林慧娘心里也不知道這法子究竟有沒有用，只是試一試。

    云慕錦先前還好好的，就喝了那一杯水后，才說肚子疼，因此林慧娘便猜測是水的問題。水已經被喝了下去，只能試試吐出來能不能有用。

    她曾知道一些催吐的方法，當即便掰開云慕錦的嘴，通過刺激喉嚨的方式，讓云慕錦吐了出來。

    至于讓廚房去煮綠豆水則是因為綠豆有解毒的功效。

    雖然在后世，綠豆更多的時候是作為食材來用，但基本上大家都知道，綠豆是有著能化解藥效的作用的。而綠豆的解毒作用源于綠豆蛋白等成分與有機磷、重金屬結合成的沉淀物。也正是因為如此，林慧娘才讓王府的廚子去煮了綠豆水。

    聽了林慧娘的話，徐御醫凝神沉思片刻，一拍手，“妙啊！林小姐巧思，卻能挽救人性命，老朽佩服！”

    “不敢不敢，我也是從別處知道的。”林慧娘說著，話鋒一轉：“子琮那兒還有郡主用過的杯子，還勞徐御醫給看看，毒是下到了杯子里，還是下在了旁處。”

    徐御醫便也被林慧娘這話吸引了注意力，他寫了張方子，交給丫鬟，告知她們云慕錦的飲食務必要按著上面寫的來，便同林慧娘一同離開了。

    云慕錦看著林慧娘的背影沉默許久，突然滑落了一行淚來。

    前院兒，見林慧娘帶著徐御醫回來，云慕琤忙迎上去，問道：“如何？慕錦怎么樣？”

    林慧娘對著他笑了笑，道：“你放心，徐御醫說沒有大礙，只是要好好養一段時間才行。”

    云慕琤吐出一口濁氣來。

    雖然他方才見到的云慕錦還好好的，但不給御醫看過，他又怎么能安心？這會兒得了云慕錦沒事的消息，他禁不住張開雙臂，將林慧娘緊緊地擁進了懷里，聲音有些低啞：“慧娘，真是多虧了你。若不是你，慕錦他”

    林慧娘拍拍他的后背，知道他這會兒不好受，她的語氣難得的輕柔，“說不準沒有我，她還不會有這么一遭呢。說不準這事兒還是因為我才有的。”

    她說著，目光尋找到人群里的秦凝璇，對著她露出一個挑釁的微笑來。

    秦凝璇氣得絞緊了手里的帕子。

    怎么喝下去那杯茶的不是這個賤人！

    她盯著林慧娘，目光陰狠。

    她之所以要挑在楚王府給林慧娘下毒，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她要毒害林慧娘，自然不能放在自己府上。否則林慧娘出了事兒，她這個與林慧娘有些梁子的主人，豈不是第一個便會被人懷疑？也正是出自這種考慮，她才選在了楚王府。

    選在楚王府的原因有二，一是這是楚王府不是秦府，即便是林慧娘真的出了事兒，也應該責罰楚王府的下人，而不是率先想到她。二來嘛，則是她與楚王府上的三位女主子關系好，因此，王府的下人對她都很是尊敬，她想動手腳也比較簡單。

    只是沒想到，只是因為她一時心急，沒有將計劃安排得天衣無縫，這才讓林慧娘鉆了空子，否則，躺在地上的就是那個賤人了，哪里還能這般向她耀武揚威？！

    與秦凝璇的反應不同，云慕書與云梓淳、宋寧加之跟來下人，見兩人竟然擁抱在一起，不禁感到臉頰發熱，云慕書這般單純的小姑娘更是羞窘地移開了視線，而云梓淳與宋寧這兩個頑皮的，則是偷偷地瞧著，像是在看好戲一般，云梓淳還偷偷地朝著林慧娘做了個鬼臉。

    林慧娘瞪了她一眼，拍拍云慕琤，將他推開，“當著這么多人，你也好意思。”

    云慕琤的情緒穩定下來，他笑著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過是抱抱你，難道還能礙著誰不成？”

    林慧娘拍了他的手臂一下，轉移話題：“還有正事兒呢，要貧待會兒再貧。”

    云慕琤應了一聲，示意李允將那只杯子拿給徐御醫看，“徐御醫，你仔細看看，這杯子可有不妥？”

    徐御醫應了聲是，隔著帕子將杯子接了過來。

    他仔細地查看一番，又從隨身攜帶的藥箱里掏出一根銀針試了試，在看到銀針迅速變色后，正色道：“王爺，杯子確實有毒。”

    云慕琤沉默一瞬，又問道：“那徐御醫，你可能檢查出來，這是什么毒？”

    徐御醫便又仔細進行了一番查驗，最后得出結論：“回王爺，這毒藥應當是砒霜。”

    “有勞徐御醫了。”云慕琤說著，示意云德海將人送走，隨后吩咐李允：“讓人去帝京所有的藥鋪問一遍，近期可有哪些人買了砒霜。”

    砒霜這種劇毒的物件兒，尋常是不會往外賣的，下毒之人既然買了砒霜，便定然會找得到。

    “是！”李允抱拳應道，迅速轉身離開。

    而人群之中，看著李允離開，秦凝璇的臉刷地一下便白了，她心亂如麻地絞著帕子，腦中一刻也不敢停，飛速思索著可有什么能給自己洗脫嫌疑的法子。

    －－－－－－題外話－－－－－－

    不知道能不能查得出來，阿牛就當能了

    第七三章 處置（二更）

    李允得了吩咐，便迅速召集了十幾個小廝，讓他們往城中的藥鋪去了。

    帝京城的面積不小，藥鋪也不算少，這些人分開來，很快便把帝京所有的藥鋪都跑了一遍。

    接到所有小廝們的回報，李允將有賣出去砒霜的藥鋪老板帶到了云慕琤面前，“王爺，只要這三個鋪子有賣出去砒霜。”

    那三個藥鋪掌柜早在被楚王府的小廝要將他們帶來王府的時候，便開始提心吊膽了。這會兒見到了云慕琤，更是緊張得額頭上都出了汗。

    雖然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兒，但這可是宗室之中最受皇上信任的楚王爺，而他們都是些沒有大靠山的小藥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云慕琤看著那三人，問道：“都說說，你們鋪子里的砒霜都賣與了何人，來買砒霜的人是什么身份、用的什么理由。”

    三個掌柜互相看了看，排在最左邊的那個率先說道：“回王爺的話，小的平安藥鋪，只賣出了一次砒霜。是三天前旁邊飯莊的老板娘差丫鬟來買的，說是家里有耗子，買了藥藥耗子的。”

    他說完，中間那個接道：“小的是康濟堂的掌柜，這段時間也只賣出去過一次砒霜，是個丫鬟，但衣裳料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她也是說買藥要耗子，當時伙計沒多想，便賣給她了一些。只是小的當時聽人說過一嘴，那是永安巷陳老四在官老爺府上當差的閨女。”

    “去著人將那陳老四帶來。”云慕琤吩咐完，便又看向最后一個掌柜。

    那掌柜也連忙說了出來，只是人群之中的秦凝璇卻是沒有了心思再聽下去。

    她讓人去買砒霜，不敢讓旁人去做，是吩咐的綠柳，而綠柳曾經說過，她家就在永安巷，是家里的父親要給哥哥攢彩禮娶媳婦兒，便將當時尚且只有八歲的她找人給賣了。

    想到此處，秦凝璇的臉色發白。

    那最后一個掌柜說的與第一個掌柜大同小異，只是來買砒霜的是普通百姓罷了，但云慕琤為了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還是讓人去將兩位掌柜說的人帶到了王府。

    陳老四是最先到的，他一聽云慕琤問自己的女兒在哪個府上當差，便諂媚地說道：“回王爺的話，草民的女兒在吏部侍郎老爺的府上當差，不知道那丫頭哪里得罪了王爺？草民一定替王爺狠狠地教訓她一頓！”

    人群中，聽到陳老四這話，綠柳看著他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一樣，恨不得將這個從小便對自己非打即罵，后來哪怕是賣了自己也要從她那兒吸血的男人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