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想到，她一進來屋子，便聽到云慕錦在埋怨她，說她逼她們，她當即便冷笑出聲。

    看著猶如鵪鶉的女兒，傅氏心中的怒火絲毫未消。

    她在旁邊坐下，厲色問道：“你說我逼你們，那你倒是說說，我逼你們什么了？”

    云慕書垂首站在距離傅氏五步遠的地方，云慕錦就在她身邊站著，聽傅氏這話，云慕錦下意識要張口說話，卻被云慕書輕輕地拉住了袖子。

    云慕錦偏頭看去，便見meimei對著自己微微地搖了搖頭。

    坐在前方將這姐妹二人的眉眼官司盡收眼底，傅氏冷哼一聲，抬手在旁邊的小幾上拍了一巴掌，“說啊，方才不是口口聲聲說著我逼你們么，我讓你說，怎地不說了？”

    “說就說！”云慕錦是個急性子，傅氏這么一說，她便記不得云慕書的囑咐了，她站直了身子，說道：“你身為母親，卻整著我和meimei學禮儀。我和meimei自幼學禮儀，且是跟著皇兄給的宮里的老嬤嬤學的，就連皇嫂也夸贊過我和meimei的禮儀沒有差錯。”

    “可是你呢？你從不聽他人的話，只堅持你認為的對的，我與meimei在家里，又沒有外人，禮儀上放松一些怎么了？難道在自己家里還要跟在別人家里做客一樣拘束么？可是你不管，你但凡是見到我們禮儀有絲毫的放松，便說我們禮儀學的不到位，還要打我們的板子。”

    “哥哥喜歡穿顏色鮮艷的衣服怎么了，你卻仿佛他做了什么傷風敗俗的事情一樣，每次見到都要訓斥他，讓他換成暗色的衣裳。哥哥才剛剛二十來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好時候，你不讓他穿的鮮艷，反讓他穿的跟個死氣沉沉的老頭子似的，現下哥哥更是連生辰與中秋都不回府過了，你這不是逼我們是什么？”

    “我這都是為了你們好！”傅氏怒氣沖沖地說道，“你們現在年紀小，不懂得的事情太多，特別是你們兩個。我若是不趁著你們尚未議親之前好好教教你們，等日后你們嫁了人，被婆婆立規矩的時候就知道厲害了！”

    “那也不要你管！我還就不信了，哪家的婆婆敢給先帝親封的有食邑的郡主規矩瞧！她若是敢，我便告到皇嫂跟前去，讓皇嫂給我評評理！”

    “你這是不孝！是忤逆！”傅氏怒目相對。

    這一次爭吵，最終以傅氏怒氣沖沖地離去，院子里響起云慕錦委屈的哭聲收尾，府里的下人雖然見慣了主子們的爭吵、針鋒相對，卻還是不由得縮緊了脖子小心做事，生怕被火氣正旺的主子給遷怒了。

    而在林仕租住的小院子里，卻是與楚王府完全不同。

    林仕現在留在京里做官，雖然只是一個六品小官，身邊又有一個上京趕考前從家里帶來的一個書童，但院子里沒有人伺候還是不行的，他便找人買了一個婆子，平日負責做做飯、打掃打掃院子，院子里只有他一個主子，有書童和那婆子的幫助，倒也將宅子里的事務打點的十分妥當。

    今日是中秋，婆子做好了晚飯，林仕便讓她回家去和家人過節去了。

    他和小書童謹言坐在院子里，對著天空之中的那一輪皎潔的明月，心中涌起了nongnong的思念。

    他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語氣里也帶著幾分悵惘，“不知道家里那邊今天是怎么過的。”

    小書童謹言笑呵呵地說道：“大人，楚王爺先前不是說家里做了生意賺了些錢？想來今日，老夫人她們也都置辦了好飯。”

    謹言是林仕考中會元那年時，趙氏好說歹說才讓他買的，說是他上京趕考一個人家里不放心。

    雖然林仕也不覺得謹言這不過十六七歲的孩子能辦得成什么大事兒，卻還是聽了趙氏的話，用縣里發下來的賞銀左挑右選，最后選定了當時瘦骨嶙峋的謹言。

    買下謹言后，兩人又在家里住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才上京來，謹言也被養出了些rou，雖然因為家里條件不好也沒吃太多太好，但總歸不再是那副瘦骨嶙峋的樣子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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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捉了捉蟲

    第一一五章 我會娶你

    在林仕主仆對月思鄉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大林村林家，一家幾口與云慕琤、鐘萃玟、李允三人正坐在院子里賞月。

    今日是個好天氣，夜里的月色也十分好，月光如同一匹匹銀練，自月宮縹緲垂下，給蒼茫大地籠上了一層虛無的薄紗。

    林家的院子里，因著要賞月，趙氏便將桌子從樹下挪到了旁邊，省得頭頂樹上還沒怎么掉落的葉子會遮住月亮。

    幾人坐在庭院中央，吃著月餅糕點水果，賞著頭頂皎潔的明月，再不時閑聊兩句，雖然沒有什么好的打發時間的法子，但卻別有一股滋味。

    像出身富貴的云慕琤和鐘萃玟，他們往常中秋賞月，家里的長輩都會叫上戲班子唱上幾出戲，或是讓家里養著的舞姬與樂師奏樂起舞，在賞月的同時也欣賞著歌舞。李允縱使出身差，但他很早便陪在了云慕琤身邊，過節時也多是守在云慕琤身側，云慕琤聽的戲看的歌舞，他也沒少看沒少聽。

    對于云慕琤與鐘萃玟兩人來說，像今天這樣安安靜靜地賞月，還真是頭一遭，但對于出身貧家的李允來說，卻有些久違的熟悉。

    幾人在院子里賞著月，林慧娘姐弟三個嘴上也沒停下來過，話雖然沒有說多少，但他們卻沒少吃東西，桌面兒上很快便多出一堆果皮果核來。

    對于缺少娛樂方式的農家人來說，他們晚上吃過飯，除了串門子找熟人聊天、守在燈下縫縫補補，也沒什么能打發時間的法子了，只有需要守夜的除夕這種大日子，他們才會守一夜，其他時間都是早早地便熄燈睡了的，中秋也不例外。

    林家人亦是如此。

    因著今天中秋的緣故，趙氏也沒有考校林麗娘與林安，這讓林麗娘在心里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又開始想為什么不是每天都是中秋。

    幾人在院子里坐了約摸著又半個時辰左右，趙氏便說道：“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回房去睡吧。鍋里的水應該還熱著，家里沒有浴桶浴池，若是想擦洗身子，只能用盆端了水回房間簡單擦洗一下。”

    很明顯她這話是說給云慕琤三人聽的，因此云慕琤便笑道：“我們曉得了，伯母先回屋休息便是。”

    趙氏點點頭，又跟林慧娘她們說了幾句，便起身回了房。

    錢氏也抱著小饅頭回了房，林安和林麗娘兩人斗著嘴，便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鐘萃玟向著他與云慕琤居住的客房走去，李允則是端了盆子去廚房給主子打水，院子里頓時便只剩了云慕琤與林慧娘兩人。

    林慧娘左右看看，說道：“院子里就咱們倆了。”

    云慕琤輕笑道：“慧娘可擔心，若是被旁人看到你我獨處，會于你的名聲有礙？”

    林慧娘搖頭，“不怕啊，這有什么好擔心的。我又不靠著名聲吃飯活命。”

    看著她不屑一顧的神色，云慕琤心中有些復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要為林慧娘不知名聲對未婚姑娘家的重要性發愁好，還是為她的灑脫而感到佩服。

    他看著林慧娘，沉默不語。

    發現他的沉默，林慧娘也轉頭看向他，輕輕扯唇一笑，“怎么了？”

    看著她明顯是不將這事兒放在心上的神情，云慕琤也被感染到，他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兒。”

    頓了頓，他想起前段時間鐘萃玟問他的話，他心中一動，不受控制地便輕聲說了出來：“日后若是有人拿名聲潑你臟水，我我愿意娶你。”

    林慧娘：“？？？”

    “你、你剛剛說什么？”

    她一臉狀況外地看著云慕琤，為了確定不是自己聽錯了，她還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她掏耳朵的舉動分明不雅，但云慕琤卻覺得渾身輕快，他好心情地又重復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我說，若是日后有你說你不是正經姑娘，盡管來找我，我會明媒正娶，娶你為我的妻子。”

    他的語調雖然含著幾分淺淡的笑意，仿佛只是隨口一說，當不得真，但注視著他的雙眼，林慧娘知道，這話他不是隨便說著玩兒的，他是認真的。

    他堅定的目光如一記重錘敲在她的心頭，讓她心房為之震顫。林慧娘垂下眸子，手也捂住了胸口。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胸腔內，那一刻通過跳動來維持著她的生命的心臟，此刻跳動的速度太快了，以致于讓她血流加速，臉頰似乎也燒了起來。

    “主子，我打好水了，你先回房洗漱吧。”

    兩人之間的沉默被李允打破，林慧娘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仰視著自己的云慕琤。

    明明已經過去了一會兒，但他還是專注地看著她，讓林慧娘不自覺便想說些什么。

    林慧娘抿了抿唇，說道：“我知道了，早些休息。”

    說完，她便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那扇屋門在自己眼前關上，云慕琤這才站起來，唇邊溢出一抹輕笑來。

    “主子，方才你和林姑娘在說什么啊？”見他走了過來，李允一邊端著盆子往客房里送，一邊好奇地問道。

    “沒什么。”云慕琤不想將這事兒跟李允說，便敷衍了一聲。

    李允“哦”了一聲，他雖然不信云慕琤的話，卻也知道他不想告訴自己，便不再問，將水放到屋里前些天新添置的桌上，便退了出去。

    等他走后，鐘萃玟才好整以暇地問道：“你和林姑娘說悄悄話了？”

    云慕琤自然地點點頭，他將衣衫一件件脫下，打濕了毛巾，擦洗起身體來。

    “你都跟她說了什么？可是提到了名聲？”鐘萃玟一針見血地問。

    倒也不是他多聰慧，而是方才那情形，院子里只有他們兩個孤男寡女，依著云慕琤的性子，是肯定會玩笑似的說到名聲的。

    云慕琤點了點頭，“我跟她說了前些日子咱們兩個說的那件事兒。”

    “什么事兒？”鐘萃玟問完，便想了起來，他看著云慕琤的神色便有些復雜，“你當真說了？”

    云慕琤輕聲嗯了一聲，“那是自然。”

    “林姑娘什么反應？”鐘萃玟很好奇。

    －－－－－－題外話－－－－－－

    唉，又是不想碼字的一天明天正常更新

    第一一六章 嫁他不虧！（一更）

    鐘萃玟很是好奇。

    倘若一個男人對一個女子說，若是日后你名聲有損，我會娶你為妻，換成正常的女子，大概會覺得這是在詛咒自己，但林慧娘與尋常女子不同，這兩人之間的情況也與尋常男女不同。

    這兩人，林慧娘不若尋常女子那般，她有著許多慧思，行為舉止卻又不如當朝的女子這般，即使是農家女子，也沒有如同她這般，說掏耳朵便當著男子的面兒掏耳朵，絲毫不在意儀態外表，即便是男子，也多的是比她注意自己的儀態的。換句話說，也就是她甚至比大多男子都要糙。

    不說別的男子，只說云慕琤，他穿的衣服向來要顏色鮮亮，洗過手臉更是要用各種花露香露細細地涂抹包養，而林慧娘，鐘萃玟今天下午見了，她睡醒后用涼水隨意地洗了把臉，用毛巾擦了擦便算了。

    兩人一對比，就顯得林慧娘的做法更像男人，而云慕琤，他那做法如同富家小姐一般。

    再說她與云慕琤的關系。

    他們明明是相識不久的尋常男女，卻因這二人的性格脾性，成為了朋友，還經常在一起用飯，云慕琤這廝更是在林家蹭了留宿的權利。

    若是被人知曉，雖然家里留客也沒什么，但這客人若是與家里的姑娘有關系，且沒有血緣不是親戚，又不是家里長輩相交，便很容易讓人說閑話了。

    只是這兩人都不在意。

    云慕琤曾經說過，若是林慧娘真的壞了名聲嫁不出去，他便娶她為妻，左右他也沒有心儀的女子，這會兒他更是將這話說與了林慧娘，鐘萃玟自然好奇，林慧娘是個什么反應。

    “林姑娘是何反應？”他問道。

    云慕琤哼笑一聲，“沒什么反應。”

    他嘴上說著，心里卻是想起了他說完之后林慧娘的神態動作。

    她與自己對視了十分短暫的片刻，之后便垂下了眼睫，又捂住了心口。

    雖然她最終只給出了“我知道了”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但云慕琤卻是能通過她的舉止確定，她的內心并不像她給的答案那樣平靜。

    也是，不論是什么樣兒的女子，在聽到男人說會娶她的話時，心里總是會有波動的，只是這波動可能是嬌羞，可能是驚訝，也有可能是不以為然，只看女子是何性情，與說這話的男子又是何關系。

    云慕琤心里想著，他低頭看了看毛巾，皺著眉想了會兒，最后還是決定自己將毛巾洗出來。

    可憐從未洗過東西的楚親王，也不知道該怎么洗，只能是憑著直覺將毛巾在水里胡亂搓了幾下擰干水，這才端著盆將水潑了出去，他又將毛巾晾在了院子里的晾衣桿上，這才轉身回房。

    而對面林慧娘姐妹倆的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