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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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為“小白”這稱呼茫然了會兒,沈知確才緩過神,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眼,垂眸長吁短嘆:“你昏迷了足足三日,這三日發生了許多事。” 都可以說是翻天覆地。 沈知確斟酌著,盡量用最溫和的方式,將一切告訴她。可沈黛聽完,仍是眼前一黑,雙手撐著床沿,才不至于倒下。 她能猜到,蘇含章的身世可能還有隱情,但她卻從未想過,揭開這道隱秘的瘡疤后,受傷最深的竟會是戚展白? “昭昭你身子才剛康復,切莫激動。”沈知確給她倒了杯水,附上鬼醫留下的藥丸,一并遞過去。 沈黛卻沒心情搭理這些,仰頭看著他,急急追問:“小白呢?他在哪兒?” 沈岸唇瓣翕合兩下,沉默了。 “他不見了。” 戚老太太佝僂著背,精神不濟,軟塌塌地縮坐在玫瑰椅里,聲音跟破風箱似的。 三日的時間并不長,卻似世間最鋒利的銼刀,生生磨去了她多年身居戚家高位的積威。而今的她,沒了鋒芒,也沒了銳氣,就只是一個茫然無措的老人。 “我們尋了他三日,把柳州翻遍了,也找不到他人。當年是我們對不起他,他如今恨我,怨我,不肯認我,我都認了,這本就是我該受的,但他斷不能這般作踐糟蹋自己!” 她渾濁的雙眼慢慢蓄出淚花,捶胸頓足,猶自悔恨不已,慢慢抬起一雙通紅的眼,殷切地望向沈黛,“沈姑娘與他心意相通,可知他現在會去哪里?” 他會去哪里? 她不是與戚展白相依為命二十年的祖母么?不應該比她更了解這個男人么?現在竟要淪落到,來詢問自己的地步? 沈黛有些想笑,卻更是想哭。 耳邊重又蕩起,她初次到戚府時,戚展白玩笑般同她說起小時常被獨自留在家中的趣事,她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都禁不住在劇痛。 “戚老太太,那夜小白問你的問題,我也斗膽也想再問一遍。”沈黛回視著她的目光,一字一頓地張口,“你如今想托我找回的,究竟是小白,還是湘東王?” 戚老太太怔住。 那夜,戚展白這般問她時,她能直言說是戚展白。可經歷了這三日,再對上沈黛這雙干凈的眼,她忽然啞巴了,不得不霎著眼睫躲開,底氣不足地低聲道:“把他尋回來,好歹有個住處,有個家,總比在外頭風餐露宿的好,不是嗎?” 有個住處,有個家? 沈黛笑容慘淡,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家和親人對他的意義。 他半身孤寂,至親血脈曾是支撐他在這慘淡的人世間行走的最強大力量。甚至當初鳳瀾郡主威脅他時,他都能自信滿滿地同她說:家國天下,乃是他此生摯愛,他誓死不會背叛。 可現在傷他最深的,竟就是這群人! 所謂祖母是這樣,太后也是這樣,就連陛下...... 沈黛由不得攥緊了被子。 那個人,大鄴朝至尊無上的人,他不是不知道貍貓換太子之事,也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親生骨rou到底在哪里。 可他什么也沒做。 就只是懲罰了淑妃,和那個尚在襁褓中什么也不知道的蘇含章,便含糊地把這樁皇家丑聞遮掩了過去。 始終沒去把戚展白認回來,放任他在戚家獨自成長,受盡世人白眼。 為什么? 恐怕,他也嫌棄戚展白那只眇目,覺得這樣的大皇子,會給他丟臉吧? 怪道!怪道! 戚展白加官晉爵,總是比別人容易些。而蘇含章明明比蘇元良優秀千倍,卻如何也觸及不到那東宮之位。 那個人,他能許戚展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異姓王之位,許他無上榮華,唯獨不能認回他。 這算什么?補償嗎?還是說,他只是想讓自己的良心稍稍舒坦一些? 就跟戚家那群道貌岸然的人一樣,讓頤珠夫人被骨rou分離之痛折磨至瘋,就只是假惺惺地給她一個可有可無的尊稱,讓她在戚氏族譜上永垂不朽,便算仁至義盡了。 她的小白啊,他明明那么好,憑什么要承受這些不公! 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五爪尖利地狠狠攥住她的心,沈黛渾身都麻木了。 哼笑兩聲,她抬手抹了把眼角,從容地穿好鞋襪下床,一步步行至戚老太太面前。 戚老太太定定看著她,沒來由地哆嗦起來,想躲,卻無處可躲,只能拼命往椅背里縮,兩手緊緊攥著扶手,宛如陰溝里掙扎的蛆,只能吊高嗓子掩飾自己的心慌,“你......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爹還在這,你若敢無禮,仔細我不讓你進我戚家的門!” 沈黛冷笑了聲,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睥睨著她,不卑不亢道:“老太太,我敬你這二十年對小白的養育之恩,有些狠絕的話,我就不說了。” “我不會幫你勸他回來,你們一個兩個,都只念著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湘東王,可以保戚氏滿門榮耀。你可以絕情地綁他二十年,就只為你們戚家服役,從不在乎他的想法。但我不行,富貴榮華什么的,我不稀罕,我只在乎他快不快樂。” “就算你們都不要他,我要,我沈黛一個人,給他全部的愛!” 說罷,她便揚長而去,空留下一屋子呆若木雞的人。 可是茫茫人海之中,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尤其當他還不肯現身,刻意躲著自己時,當真比大海撈針還要難。 柳州雖不似帝京那般繁華,可人口也不少,比起傳聞中的蕭條,實際要熱鬧不少。看得出來,秦濟楚雖心術不正,但肩負城主之職時,他也是盡了心思的。 然眼下這些,于沈黛而言,無意于雪上加霜。 她一條街一條街地尋過去,一個人一個人得問過去,可仍舊毫無頭緒。以致于到最后,大家隔老遠見到她,都避之不及。 該怎么辦? 沈黛也不知道了,明明平時有那么多主意,這會子卻一個也想不出來。戚展白說她容易關心則亂,沒他不行,還真是說對了。 可是這回,他為什么不像從前那樣,出來幫她的忙? 滿心的酸楚傾瀉而出,沈黛孑然站在街頭,到處都是穿梭往來的人,只有她突兀地仿佛是畫上去。惶然地抓住最后一個路人,她問了最后一遍,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惶然向前走。 前頭是翠微山谷,方圓十里內最險惡之地,毒瘴橫生,野獸盤踞,百余年來無一擅闖者能活著從里面走出來。 連谷里呼嘯而出的風,都跟沁了毒一般。 沈黛深吸一口氣,向著風吹來的方向走去。 風剮在身上辣辣地疼,每一縷都是錐心刺骨的凌遲。細聽之下,風里還有野獸的咆哮。它們被她的氣味吸引過來,盤踞在谷口巨巖之后,等著她自投羅網。她甚至能看見它們張開的血盆大口,獠牙尖還“嘀嗒”淌著血。 她也沒躲,就這般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三步、兩步、一步......還差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卻也就差這一步之遙,她被人拉住小臂,從谷口奮力拽出,在一片天旋地轉中,落入一個熟悉且溫暖的懷抱。 “我不在,你便這般糟蹋自己?” 戚展白抓著她單薄的雙肩,厲聲質問,指尖因用力而控制不住發抖。 才三日不見,他又瘦了許多,頰頜冒出了凌亂的胡渣,顴骨都凸出來了。一雙眼暗淡憔悴,一眨不眨地望住她,眼窩深陷,眸底布滿血絲。 沈黛心疼得都快碎了,越發鉆進他懷里,用力抱住他,緊緊抱住他,生怕自己一松手,他便又要不見。想起此前兩人的誓言,她不由恨從中來,推開他,指著他鼻子叫罵: “戚展白你就是個騙子!你不讓我無故離開你身邊,怕自己找不到我會害怕,那你怎就沒想過,我找不到你也會害怕!” “我剛來谷邊,你就現身了,可是一直都跟在我身邊,見我難過成這樣,你還是不肯出來?你心就這么狠?” 淚珠從她眼中墜落,一顆不落,全砸進了戚展白心坎里。 狠心嗎? 是挺狠的。 他最舍不得的就是看她難受,方才她獨自在街上彷徨,身上就穿了一件單薄的秋衫,嘴唇都凍白了,那時他就很想沖過去抱她,讓她偎在自己懷里取暖。她罵他打他,他都認了。 可是不行,一旦再觸及她的溫暖,他便再舍不得離開了。 他這樣的身世,本就不能宣之于口,再離了戚家,注定是要一輩子伶仃飄搖,嘗盡所有疾苦。吃苦什么的,他從來都不怕,也無所謂怕不怕。這一生,他本就孑然而來,自當孤獨離去。 但他獨獨忍受不了,她跟著自己一塊吃苦。 她那么好一姑娘,就該養在溫房里,享盡繁華,無憂無慮過一輩子,外間的風雨都不該淋著她半分。這樣的生活,湘東王可以給她,但戚展白不能,再也不能了。 “昭昭,我們......” 他想說分開吧,這樣才是對她好。可他嘴上答應了,心里卻沒答應,那兩字在唇齒間纏繞蹉跎,硬是出不了口。 果然,無論何時何地,何種處境,讓他主動放棄她,他終歸是不甘的。 “小白,我們走吧。”沈黛撫著他面頰,在他錯愕的目光中,望著他溫柔道,“我們走吧,去一個沒人能找到我們的地方,過我們自己的日子。什么戚家蘇家的,都跟我們沒有關系,好不好?” 戚展白目光定住,暗淡的眸子微微溢出光,卻還是壓抑著,不敢點頭,“昭昭,你可想清楚了。我已不是湘東王,更不會回去做什么皇子,你當真要......” 沈黛抬手,將他所有的話都堵回去。 她望著他,嘴角釀起馨馨笑意,谷間往來的風都因此變得醺醺然。 “在我眼中,你從來就不是什么湘東王,更不是什么皇子,就只是小白,我一個人的小白,我最最喜歡的小白。” “帶我走吧,從此山高水長,昭昭和小白都永遠在一起。” 戚展白看著她,眼底逐漸閃爍了一片帶了血色的淚光,一下將她擁入懷里,緊緊地抱住,越抱越緊,越抱越緊,緊得好似要將她嵌入自己的骨rou。 他哽咽地對著她,對著山川日月,對著滄海桑田,起誓般地說道:“好。” 這半生的孤寂飄搖,也終于在這一刻,得以棲息。 作者有話要說: 下個星期應該就能完結了,開心! 第53章 現在這樣, 應該就算私奔了吧。 逃離了戚家,也逃離了世間所有桎梏,找一片湖和湖邊一間廢棄的小木屋, 他們便不再是帝京城里頭風光無限的湘東王和圣纓郡主, 就只是人世間一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愛侶。 “說起這地方,還得感謝秦濟楚。” 戚展白牽著沈黛的手, 小心翼翼踩著溪流上的圓石往前走。 “那日,他誆騙我們去那翠微山谷,走的就是這里。我瞧這兒風景不錯, 暗暗記在心里,想著等一切都塵埃落定后, 就帶你過來看看。” 沈黛踏過最后一顆圓石,蹦入他懷中, 吁出一口氣,從他懷里拱出小腦袋,向四面張望,“風景是不錯。” 湖水湛藍,藍得要把人的神魂都吸進去一樣, 周圍環繞著純白的砂石,像是哪位迷糊的神祇不慎遺落人間的藍寶瓔珞。再往遠些,群山在冬日依舊蒼翠, 流云橫過峰頂, 鳥雀啁啾, 空氣清冽。 當真一點也不比帝京里頭那些有名的園子差。 沈黛閉上眼深呼吸,將煩惱統統揉進肺里,隨濁氣一道吐出去,眼里閃著光, “這里好像咱們之前在西涼戈壁瞧見的那片星海,我好喜歡。” 這話是出自真心的,戚展白聽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