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書迷正在閱讀:田園醋香悍妃種田忙、何以安山河、子兮 (1v2H)、完美替身、求你別秀了、追他的小狼狗是跑酷冠軍、重生后夫人每天福氣爆滿、聽說,你忘了我(1V1)《初戀5+1之卷三》、今夜盛放、隊友太會撒嬌了怎么辦
沈黛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只是為了一個預言,就能隨便決定一個未出事的孩子的全部命運? 好半晌,沈黛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怪力亂神,不足為信!” 王容與慘笑,“達瑪的預言不會錯的。當初阿均的母親嫁過來的時候,達瑪就勸過老王,若是和漢人婚配,他便活不過四十。老王不信,執意立郡主為大妃。結果在四十生辰宴的前日,他就突發舊疾,死在了子時前一刻。” 沈黛還是不能接受,“可......就算預言是真的,你才是宇文均的正妻,懷的是嫡子!是嫡子!要留,也該留你的孩子才是。” 王容與絕望地搖頭,“西涼人不講究嫡庶,只念強弱,還有......”她咬著唇瓣,再說不下去。 沈黛看著她頹然纖瘦的身影,閉了閉酸澀的眼,緩緩替她說完:“還有血統是嗎?” 奈奈雖是奴籍,卻是正兒八經的西涼人。王容與再怎么尊貴,也是漢人,在這自由開放的草原上,竟還不如一個奴? 拳頭不自覺在袖底攥緊,沈黛深吸一口氣,展臂抱住她,順著她的背脊輕輕拍撫,“你放心,我既答應了你,要幫你護宇文均順利登上王位,自然也不會平白看著你的孩子去送死。” “我和王爺,定會為你做主!” 王容與渾身顫了顫,似是不習慣這般安撫,背脊不由繃緊。 漸漸地,她也在沈黛溫柔的安撫下,放松戒備,額頭抵在她的肩膀,喉間溢出一聲隱忍至極的啜泣,雙肩聳抖著,像是要把多年積累的委屈都發泄出來,終于哇哇哭出了聲。 * 新王繼任儀式安排在后日,今夜,所有別國的使團都陸續到齊。為招待他們,王庭特特安排了宴會。 王容與是西涼的下一任大妃,宴會一切事宜自是由她主持。 戚展白還未回來,沈黛閑著無事,便幫忙打下手。 王容與在西涼待了許多年,卻因著漢人的身份,一直沒交到朋友。沈黛能陪她說話,她歡喜異常,聽她說了許多帝京的事,不禁心生向往,“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去帝京看看。” 沈黛笑答:“到時你和宇文均一塊來,我定近地主之誼,把你們招待得都舍不得回去。” “那戚兄弟可就要吃味啦!”王容與打趣道。 兩人閑話說得正熱鬧,外間進來一個侍女,在王容與耳邊低聲說了句話。 王容與臉上的笑容僵住,垂眸斟酌了一番,她歉然對沈黛說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昭昭能不能幫我打理一下宴會?” 沈黛自然不會拒絕,可念著她臨走時凝重的表情,心里不免惴惴不安。將宴會的事叮囑給春纖和春信,便掀開簾子悄悄跟了上去。 這一跟,就跟到了大藏寺。 西涼人喜歡暢朗,便是夜里,也從不閉窗。可此刻,寺里門窗都悉數關得死緊。四面黢黑,只有一處門還敞著條縫,泄出一道昏黃的光和零星說話聲。 隱約還夾雜著低啜。 沈黛貓腰過去,尋了個安全的地方躲好,順著門縫往里瞧。 眼下草原還不算冷,屋里卻烘著三個火盆。一個老人被火盆簇擁著,閉著雙眼,盤腿坐在迎門氈毯之上,一動不動。枯瘦的身軀縮在寬大的僧袍里,跟孩童一般大小。 而他對面,王容與頹然癱坐在地,雙目空空,像是被抽干了靈魂。眼眶盡紅,顯然才剛哭過。 有人從屋子的陰影中,緩步朝她踱來,“大妃,方才巫醫已經幫奈奈診過脈,她肚里懷的,的確是個男孩。” 牛油蠟燭暈開的光,自下而上覆蓋滿他的身軀。 火紅的皮袍,鷹隼一樣鋒銳的眼,竟就是那和順王,宇文漣! “大妃來西涼這么多年,應當知道我們西涼的規矩,應當不用本王再重復了吧?”宇文漣端著碗藥,不緊不慢地靠近。細長的眼睛一瞇,如狐貍般狡黠狠毒。 “不——!”王容與搖著頭拼命后退,背脊很快貼到墻上。 冰冷的觸感透衣而來,她由不得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像個獵物被逼到絕境,明知是徒勞,仍抱著肚子嗚咽祈求,“不要殺我孩子,求求你,不要殺我孩子......” 宇文漣果然止步,卻只是漠然垂睨著她,嘴角勾著滿意的笑,兀自欣賞她狼狽的模樣,等看膩了,便毫不留情地捏住王容與的下巴,狠狠抬起。 在墻上掛著的長生天神慈悲的目光下,將藥碗抵到她嘴邊,獰笑道:“大妃可千萬別讓本王為難。” 藥碗一點點抬高,王容與閉著眼掙扎,死咬著牙,眼見快支撐不住。 卻聽一聲慘烈的“啊——” 藥碗“咣當”落地,宇文漣捂著自己流血不止的右胳膊,踉蹌著后退。瓷碗碎片飛濺,黢黑的藥汁在地面蜿蜒,在他的皮靴上泅染出大片深色。 沈黛趁機退了他一把,忙蹲身去扶王容與,“王jiejie!王jiejie!你還好嗎!我帶你離開。” 剛才那一番掙扎,王容與早沒了力氣,勉強給了她一個微笑,如何也站不起來。 宇文漣拔/出插在肩上的發簪,凝眉打量沈黛,眼里先是一片茫然,很快便撥云見日。左右兩個都逃不脫,他哼了聲,干脆扯了把椅子坐下來,邊檢查自己的傷,邊寒聲警告: “沈姑娘,這里是西涼,本王勸你不要多管閑事,否則連戚展白也救不了你。” 沈黛不屑地冷哼,“看來王爺是記性不好,這才幾天,怎么就忘了那日自己在夜市上的慫樣?” 不好的回憶涌上來了,宇文漣眉心深蹙,拍桌怒斥:“閉嘴!”胸膛一陣劇烈起伏,正要說話。 那廂一直沉默的老僧突然睜開了眼,渾濁的目光在屋里一陣飄搖,瞧著有些癡傻。可視線落在沈黛身上時,他瞳孔卻驟然縮起,抬起一根干枯的指頭,顫微微指著沈黛,“你......你......你非現世中人,是地獄歸來的惡靈,會給草原招來災禍!” 他邊說,邊撐著手里的黃銅法杖,慢慢站起,高舉著法杖就朝沈黛腦袋招呼,“我現在就除了你,永絕后患!” 身子干癟得如同一把枯柴,行動卻如風一般迅疾。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沈黛正以半蹲的姿勢,攙王容與起來。來不及眨眼,那黃銅打造的法杖就已殺至她面門,她幾乎能嗅到上頭陳年的銅油味。帶起的勁風,還截斷了她發髻上偷跑出來的幾根發絲。 就這堆黃銅的重量,輕輕挨上一下,小命就得去掉半條! 沈黛心驀地一沉,腦海空白了大片,只剩兩個字——完了。 卻也就在這時,法杖忽然被旁邊伸開的一只手抓住,生生懸停在了沈黛額前一寸之上。 欲想的疼痛遲遲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玄色寬袖,溫柔地覆在了她額上,像他平日撫摸自己腦袋時的繾綣柔情,伴隨淺淡的冷香,一下拂去她心頭所有恐慌。 老僧一愣,咬牙還欲發力,那片玄色寬袖猛地施力一甩。那老僧便同那法杖一道,被狠狠甩到了墻上,捂著胸口,嘔咳出一灘血,人跌落至墻根。 墻上那幅長生天神畫像跟著左右搖晃,“唰”地一聲滑落,草席般將他干瘦的身子完全覆蓋。 “再敢動她一下,信不信本王現在就收了你的賤命!” 牛油蠟燭搖曳出一室昏黃,戚展白傲然佇立其中,雙目如炬,身姿淵挺岳峙,玄衣上的金色竹葉紋隨風獵獵呼嘯,宛如神祇降臨。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七夕快樂呀~ 第39章 “戚展白, 你瘋了嗎!竟敢對我們的達瑪出手?!”宇文漣坐在椅上瞠目結舌,唇瓣干干翕動,好半天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沈黛聞言, 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達瑪? 這位老僧竟就是西涼德高望重、活了將近一百三十歲的活佛。 西涼人信奉長生天, 將達瑪視為長生天的代表,對他們的敬重甚至要高于王室。現在這一代達瑪更是多次用自己的智慧和指引, 帶領草原走向如今的繁榮昌盛,故而格外受人尊崇。 恐怕這一百三十年來,他都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戚展白將人打成這樣, 只怕,是要與整個西涼為敵了...... 沈黛心中驀然升起一股寒意, 捏緊了手,才發現手心早已汗濕一片。 戚展白卻只是冷聲一嗤, 從懷里抽出巾帕仔細擦拭自己的手,眉心深蹙,嫌臟似的,轉身去查看沈黛的狀況,眼里沒了方才的肅殺。 鬼門關走過一遭, 小姑娘著實嚇得不輕。這會子粉嫩的唇瓣還白得厲害,單薄的肩膀不停輕顫,好似冬日里落了翅的蝶。 戚展白的心也跟著抽搐擰緊, 寬瘦的手掌覆上她面頰, “昭昭?可還無礙?” 語氣盡量平和, 怕再嚇著她一般,自己的手卻控制不住顫抖,如風燭殘年。 沈黛本能地閉上眼,在他溫柔的安撫下, 驚跳不已的心漸漸落回原處,輕輕蹭了蹭他手心,展顏微笑道:“我無礙的。” 戚展白仍舊不相信,兀自拉起她的手,將人仔仔細細上下查看。那廂宇文漣已氣得黑了臉,五指扣著桌角,幾乎快把上頭的浮雕給掰下來,戚展白依舊無動于衷。 親自確認完沈黛無恙,他才松了口氣,轉身看向宇文漣,面容一瞬結滿寒霜,“貴為活佛,卻尸位素餐,視人命為草芥,本王為何不能出手?” “你放肆!” 宇文漣橫眉豎目,怒而拍桌,手底帶起的勁風引得桌角的牛油蠟燭一陣搖晃閃爍。光線投映在他緊繃的眉眼,半明半昧,透著一股壓抑的陰沉感。 沈黛瞧著,心底無端生出一種感覺——他其實,并不是在為達瑪被侮辱而生氣。 屋內氣氛凝滯,宛如一潭幽深的水渠。檐角有夜露點滴不絕,倒影浮在天青色的月影里,落進窗內,便似渠底沉默橫亙的巨石。 良久,宇文漣扯了下嘴角,獰笑道:“戚展白,你真當你這個湘東王,到了我西涼境內,也能肆意妄為?”說話間,手已高高抬起,“來人!” 一聲令下,原本鴉雀無聲的廟宇瞬時響起一片鏗鏘腳步聲。無數被堅執銳的西涼士兵把寺廟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劍光冰冷而鋒利,反射著油燈的光,像是毒/蛇的眼,青白里泛著赤。 沈黛望著窗外那些宛如天降的奇兵,驚愕不已。 沒想到這宇文漣還留了后手。大約他也料到,自己逼王容與喝藥不會如想象中那般順利,所以才在周圍早早埋伏好自己的人,有備無患。 西涼人管他叫狐貍,還真叫對了。 戚展白身份自是尊貴,倘若還在大鄴,對上這些自然是不虛的。但這里畢竟是西涼,瓜田李下,他不好到哪兒都大搖大擺地領著自己的人,尤其是晚上,在這西涼的圣地大藏寺。 這啞巴虧,他們可吃大發了! 宇文漣兩手抄在背后,冷笑連連,一副大仇得報的模樣,“戚展白,你也有今天。” “眾將士聽好,戚展白對達瑪不敬,速速給本王拿下!” “我看誰敢!” 劍拔弩張之際,人群最外圍傳來一聲高呵。 士兵們自中間向左右兩邊分開,打簾似的讓出一條道。宇文均陰沉著連,自夜色深處佯佯走來,寬袖在背后搖得山響。 宇文漣見是他,眉心微微攏起一層霧靄,很快便化作淡淡的譏誚。 自己這個弟弟,他當真是再清楚不過。身體里雖流著一半的西涼血統,但到底是在碎葉城長大,早已被漢人馴化,為人過于謙和,好拿捏,不似西涼人那般血性剛硬。 即便父王親提宇文均為繼任者,草原上下也沒幾人真心實意地服從他,更何況是自己? 宇文漣輕蔑地無聲哼了下,待宇文均行至面前時,他不咸不淡地客氣道:“王,您這是在做什么?這人可打了達瑪,還打吐了血,難道你還想護他?” 卻不料宇文均這回竟一點沒打算活稀泥,指頭直戳他鼻尖,“你蒙騙達瑪,害我妻兒。湘東王看不過去,仗義出手,本王為何不能護他?” 宇文漣被捅得懵了一瞬,趔趄著往后退了一小步,腦袋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