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
“丁先生,您好?!?/br> 春眠率先開了口,她怕尷尬,本來按照程序也該自己先問候的。 丁霎沒說話,只是看著他,坐在椅子上,帶了點(diǎn)壓迫性的味道,氣氛有些焦灼。徐之南剛剛?cè)ベI咖啡了,這時恰好回來。 見到人表情管理有些失控,春眠使了個眼神才讓她收斂了一些。 書店這個點(diǎn)人不多,他們在角落里。 春眠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兩個人都沒說話。沉默了好一陣,她打開了錄音筆。 “如果沒什么問題,我們今天的采訪就開始吧?“ 她看著他,一臉平和。 丁霎換了個坐姿,往前靠,離春眠很近。 那雙眼睛這才有了點(diǎn)波動,輾轉(zhuǎn)著洶涌的情緒。 丁霎從頭到尾都沒說話,春眠胸口堵著一團(tuán)氣,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 “這幾年過得怎么樣?“ 春眠始終記得主編說得人文關(guān)懷,象征性的提了點(diǎn)關(guān)于近況問題,她自己也想要知道。 指尖藏在咖啡杯后面,微微顫抖著。 “不太好?!?/br> 丁霎第一次開口,眼睛粘膩在春眠身上,一動不動地。 她莫名有些哽咽,壓著胸口的鈍痛,春眠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能具體講講遇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嗎?比如說在國外的融入,對于本土和國外土壤的理解是不是有什么偏差?“ “我很想一個人,可是聯(lián)系不上她?!?/br> 春眠被他盯得有些難堪,對話有種進(jìn)行不下去的感覺。她拿起面前的咖啡往嘴里灌,有些苦,眉心微皺。 中途停頓了很久,春眠才面不改色的往下問。 往下丁霎配合了一些,春眠問的問題都很柔和,沒有太鋒利的盤問,唯一算得上有些指向的就是關(guān)于背叛搖滾這件事情了。 “搖滾樂在我這里根本就不重要,談不上什么背叛。有些人又想成為rockstar又不想讓別人知道,永遠(yuǎn)待在地下誰看得見你。在這個時代講地下地上,然后對立起來的人都賊他媽搞笑,想要成為主流就要有能力取代主流,你連曝光率都沒有怎么取代天天在別人面前遛鳥的那些狗屁玩意?!?/br> 春眠被他一段話堵得半天沒說話,對方出口成臟,戾氣也足,好像還是以前那個模樣,春眠覺得怪怪的。 丁霎變了很多,現(xiàn)在滿嘴的討厭搖滾,搖滾樂是垃圾,可是也只有提及搖滾的時候才有點(diǎn)過去那種生猛的樣子。 矛盾得有些荒唐。 徐之南昨天特意找了些關(guān)于丁霎公司的信息,說他開了一家新音樂獨(dú)立唱片公司,什么稀奇古怪的樂隊都在里面,美曰其名叫小眾,實(shí)際上就是主流不太樂意接受但依然有人喜歡的品種。 看起來像是在花錢亂整,這段時間倒有些名堂出來。春眠不覺得他是在開玩笑,丁霎是一個很認(rèn)真的人,對待搖滾樂。哪怕他看著對所有東西都失去信心了。 采訪結(jié)束,春眠才松了一口氣。 “餓了嗎?” 春眠也看不出對方是在問自己,眼神都不聚焦的看著她身后的書架。 在場就他們兩個人,這樣子看著就跟耍小孩子脾氣一樣。 她抬起頭看他,面無表情,拿起錄音筆就要走。 “春眠?!?/br> 她一有點(diǎn)生氣的苗頭,丁霎就慫起來了,下意識的拉住她的手。 她回過頭去看他。 “我問你餓了沒?” “哦,是問我???不好意思,我以為這里還有別人呢?!?/br> 春眠氣笑了,覺得自己以前就是脾氣太好了,看著就一副好拿捏的模樣。 她氣鼓鼓的樣子被丁霎拉著又坐回凳子上。 “我?guī)闳コ燥埡貌缓茫俊?/br> 春眠看著丁霎的眼睛,鼻尖有些泛酸,點(diǎn)頭應(yīng)了下來。 兩個人最后去了個火鍋店,是之前他們一堆人經(jīng)常去的地方,離學(xué)校不遠(yuǎn)。 丁霎想點(diǎn)清湯鍋的時候被春眠叫住了,對方眼神帶著探究就那么直愣愣的看著她。 “我可以吃辣的,試過幾次感覺還不錯。” “哦?!?/br> 他聲音悶悶的,低落下來。 春眠也沒說話,端起茶水漱杯子和碗。 丁霎一直盯著她,眼睛都不帶轉(zhuǎn)的,春眠由著他看。 最后東西上來就開始往鍋里下,從頭到尾都不理人。 “你過得好嗎?” “挺好的。” “有想我嗎?” “還好?!?/br> 春眠被丁霎的咳嗽聲嚇到,偏過頭去看,見他捂著用口死命咳,眼眶都發(fā)紅,眼底血絲乍現(xiàn)。 遞給他一張紙。 “擦擦吧。” “這才幾年,你連辣都不會吃啦!” 丁霎沒回她,筷子戳著碗里的土豆。 “春眠,你還喜歡我嗎?” 她愣一愣的,嘴里咀嚼的動作緩了下來。 春眠也常這樣問自己,還喜歡丁霎嗎?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呀? 要說喜歡好像也談不上,喜歡應(yīng)該是炙熱濃烈的,恨不得每天都見到對方,日思夜想。春眠發(fā)現(xiàn)這種感覺一天比一天淡,就像熱情消耗殆盡后的低落一樣。 死灰復(fù)燃是一件特別難的事情。 春眠其實(shí)也沒怪過丁霎什么,分手是她提的,柳月牙的那些話也沒怎么傷害到她,甚至連丁霎要出國這件事對她來說問題都不大。 她只是覺得有點(diǎn)疲了,很沒意思,那種看著月亮高高在上的仰望和追逐都沒有意義一樣。 可要說不喜歡又太過武斷,春眠書架上有一整列的荊棘唱片,滿滿一抽屜沒有寄出去的明信片,包括那本快要翻爛的相冊。 她回答不上來。 我不知道好像是最好的答案了,可是她說不出口,悶悶的,有些難受。 “你要是說不出來我先說吧。” 春眠見他把手里的筷子放下,火鍋店里燈光有些昏暗,丁霎那張臉也開始看得不真切起來。 全身上下只有耳朵可以感知到一些實(shí)在的東西,春眠低著頭。 “我剛開始確實(shí)挺混蛋的,對你談不上多喜歡,就覺得你喜歡我,我也不討厭你,那我們兩個可以試一試。” 春眠就知道是這樣。 她往嘴里塞了兩根沒下鍋香菜,嚼得很用力,突然想起丁霎最討厭這個東西,看著盤里的香菜,拿起那盆全部倒進(jìn)了鍋里。 “后來想明白了,是真喜歡上你的,每次你沖我笑,撒嬌,我都特別開心,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想要過一輩子的那種?!?/br> 春眠覺得他在放屁。 筷子攪著香菜往鍋底滾,一分鐘不到,就夾了起來。 春眠把菜往丁霎碗里放,想讓他閉嘴。 “來,吃點(diǎn)菜?!?/br> 她面無表情,把剩下的東西往自己碗里放。 丁霎一段話被堵回去,低下頭把香菜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