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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塵府內依然一片兵荒馬亂。 半空中,小金人被厲鬼芷若撕了個粉碎。 “玉樘兄,醒醒!我那小金人已經頂不住了!”華云天急急喚醒了趁著休戰的空檔,小小睡了一覺的白玉樘。 白玉樘驚醒,手忙腳亂的摸著地上的赤云劍,哪知摸到一手的毛絨絨的東西,原來是花霖和岐郎,竟靠著他身邊睡得正香,兩個小東西說是來幫忙的,可是卻怎么也睡不醒。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剛剛握住赤云劍,只覺臉龐一陣陰風拂過。 女鬼芷若伸著鬼爪,掐住了白玉樘和華云天的脖頸,厲聲道:“臭小子,你們這次死定了!” 話落,白骨女鬼肋骨間的白茶花竟一一墜落,化成碎光隱入暗夜。 她的鬼爪也開始有血rou包裹,直到血rou之軀蔓延全身。 “誒……?” 芷若還未反應過來,只覺心中戾氣消散,她從半空墜落,直落入白玉樘懷里,一副嬌媚柔弱模樣。 白玉樘噙著嘴角淡笑,垂眸望著懷里的芷若,她已恢復先前白茶花般的美貌,長長及腳踝的黑發垂落,撩撥著他手背,竟令他失了力氣,手上赤云劍掉落。 她胸前的一對白玉珍寶緊貼著他的胸膛,身上清淡香氣卻尤為醉人。 “師父,你不趕緊送走這女鬼,緊緊抱著她做什么?” 白玉樘正沉浸在那麻滋滋的美妙感覺中,突聽得身后小徒兒冰冷的聲音傳來,他猛地轉頭望去,只見云淺正抱著雙臂,居高臨下望著他,面目陰沉,眼中寒意慎人。 他連忙舉起雙手,以示清白道:“淺兒不要多想,她不小心從半空掉落,我只是好心接住她而已。” “什么好心,怕是師父起了色心吧?” 聽云淺這樣講,芷若嬌羞垂下眼眸,手指柔媚繞著黑發。 華云天從一旁站起身,抖落著身上的塵土:“還是云淺姑娘最了解玉樘兄的心思。” 白玉樘木然轉向華云天,給了他個嚴厲的眼神兒——你快給我閉嘴吧。 云淺咬了下唇,冷眼望著還趴在白玉樘懷里的美艷女鬼,悶沉道:“師父干嘛還跟她挨得那么近,是不舍得送她走么?” “沒有的事,淺兒別胡思亂想,為師這就送她入陰地。” 白玉樘連忙摸向腰間的回陰泉,只是還沒摸到,就看到懷里的芷若伸手抓住了他,輕聲道:“公子,可否給芷若一些時間,我想跟羅隱告別下。” 白玉樘手上的動作頓在那里,抬頭怯怯望向云淺,等候指示。 云淺輕嘆了口氣,臉上多了些柔和,她微揚了下下巴,淡聲回道:“羅隱在那邊。” * * 青何看到芷若朝著他們這邊走來,他隨即站起了身。 “羅術士,我們已經安葬好了芷若姑娘,想必她還有話要對你說,在下就不多打擾了。” “等一下。” 青何剛邁出幾步,就聽到身后羅隱冷冷的喚了他一聲,他隨即轉過身,只見羅隱低著頭,悶悶的吐出兩個字:“謝謝。” “舉手之勞而已。” 芷若與青何擦肩而過時,她輕輕點頭致意,再望向受傷的羅隱時,她的眼底瞬時溢滿淚水。 她走近他,抬手輕輕地為他擦掉了額頭上的汗水,柔聲道:“羅隱,這段日子多得你的照顧,我才能在人間逗留這么久,這三年有你伴在身邊,我每一天都很開心。” “我也從未想到,學了那么多法術,竟然都會用在想把你留在這人間,留在我身邊。” 芷若微微一怔,猶記得眼前這個男子,不善言辭,小時候知道她喜歡糖葫蘆,總是變戲法般從身后掏出一串;知道她喜歡吃魚,大冬天砸破湖面冰塊,只為給她捕一條魚;知道她想念去世的母親傷心不已,他做出各種鬼臉逗她笑,直到捏的臉頰通紅。 他卻從不講對她的心意,可如今一句留在我身邊,已足夠讓她心滿意足。 “早知這樣,當初還不如答應跟你私奔,浪跡天涯。” 芷若微微搖了搖頭:“算了,不要再提了,你也不要再有任何心結,很多事都是注定的。”她摘下黑發上的白茶花簪子,遞到他手上,“若有來生,我還想再遇到你,只是下一次,別再錯過我了。” 羅隱握緊手中的簪子,他悶悶的垂著腦袋,顆顆淚水滴在白茶花的簪子上,閃著晶瑩的碎光。 再抬起頭時,芷若已經起身離開,他只能看著她一步步走向了白玉樘。 芷若停在白玉樘面前,嘴角含著淡笑:“多謝白公子的成全,有勞公子送我上路吧。” 她閉上眼,兩行淚水悄然落下。 白玉樘摩挲著手指間的回陰泉,遲疑了下,終究還是抬手將銅錢貼于芷若眉心,瞬間女鬼化成黑煙,繞在銅錢孔,一同化水隱入陰地。 * * 青何望著那邊已哭得泣不成聲的羅隱,微微嘆了口氣:“也是一對苦命鴛鴦。”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華云天也跟著感嘆了一句。 兩個弟弟默契的望向白玉樘,等著他也來句應景的話。 白玉樘淡然瞥了他們一眼,問道:“干什么這樣盯著我?” “玉樘兄,沒點感觸么?” “看著一對癡男怨女生死離別,沒什么想法么?” 青何和華云天,一人一句追問道。 白玉樘微挑眉毛,漫不經心回道:“你們單身一個,寂寞孤苦,看到什么都要感觸下,情有可原。”他微揚下巴,示意旁邊的云淺,一副喜滋滋的模樣,“我可不同,幸福就在我身邊,日夜相伴。” 青何睨了一眼嘚瑟的白玉樘,轉頭對云淺說道:“云淺姑娘,你要小心玉樘兄,他沒同情心,怕是冷血之人。” “還是個好色之徒,也不知先前他一人幽會那美艷的女鬼,誰知做過什么不為人知的事。”華云天也在云淺身后幽幽補充了一句。 “喂,你們兩個小鬼,討打?” 兩兄弟吐槽完,相互對視了一眼,默契的朝前走去。 “云天,我們今晚就在這素塵府,休息一晚吧。” “也好,我看那羅隱還在傷心當中,不如先去安慰他一下,這么哭下去,很傷身子的。” 兩兄弟你一言我一語的朝著羅隱的方向走去。 * * 云淺抱著雙臂,冷眼望著白玉樘,不提差點忘了,她還真的想知道白玉樘獨自跟芷若呆在一起時,到底發生了什么。 “淺兒,你莫聽他們胡說,我跟那女鬼什么事都沒有,為師當真是去勘察敵情的。” 云淺淡淡一笑:“淺兒自然相信師父,可是那女鬼如此美艷,師父當真沒動其他心思?” “怎么會?”白玉樘眼神有些躲避,可還是假裝鎮定回道,“即便那女鬼嬌柔美艷又如何,我當時腦子里想的可都是淺兒,哪兒還有閑功夫去想其他的……” 云淺不動聲色,掛著嘴角淡笑,她拿出腰間真心丸,捏出一半,揉成小丸子,然后趁著白玉樘說話間,她用大拇指將那丸子,準確無誤的彈入了他口中。 白玉樘只覺自己吞咽了什么,還沒來得及探究,全身就好像過電般,一陣哆嗦后索然無味。 他蹲到地上,雙手撐地,甚是俊秀乖巧。 喵~ 云淺也跟著蹲了下去,她望著白玉樘的眼睛問道:“先前師父獨自一人約見女鬼芷若,真的有想著淺兒么?” “當時那么美艷的女鬼在我面前,哪兒還有閑工夫去想淺兒。” “……”云淺咬了下唇,“那師父都在想什么呢?” “自然是在想如果那女鬼執意堅持要輕薄我一下,本著解人一愿,勝吃一年長齋,我自然會如她所愿。再說那女鬼貌若桃花,身姿曼妙,一對飽滿玉白珍寶呼之欲出,實在是勾人魂魄。所以我就琢磨著反正她是女鬼,不是真正的女人,即便發生越池之事,也不算是對不起淺兒。” 白玉樘將當時的真實想法,一并道出。 云淺的面色越發陰沉,想到剛才還那么惦記他的性命,生怕他陷入危險之中,萬萬沒想到他竟這般風流快活。 她攥緊小拳頭,卻到底沒舍得揍他一拳。 花霖不知何時坐到了云淺身旁,它湊著小腦袋,奶聲奶氣的說道:“jiejie,男人這東西一定要嚴加管教,不然遲早會出去偷腥。” “怎么管教呢?” “他這次只是有膽想,可下次保不準就有膽去做了,jiejie這樣都不生氣,花霖看是jiejie不忍心下手吧?” 云淺被戳中心事,她垂下眼眸,軟軟咬了下唇,澄白月光下,她圓潤小臉糯白嬌嫩,甚是可愛。 花霖湊過去,提議道:“不如交給我和岐郎吧,幫jiejie好好教訓他一頓。” 云淺遲疑了下,想到剛才白玉樘竟謊話哄她,確實該揍一頓,于是小聲對花霖吩咐道:“好吧,但是記得下手不要太重。” 花霖擼起小袖子,亮出湯圓般大小的毛乎乎拳頭,甜甜回道:“放心吧,jiejie。” 語畢,花霖在岐郎耳邊不知說了什么,岐郎點點頭,兩只小東西隨即噼里啪啦的暴揍了一頓白玉樘。 * * 那邊青何拿出水壺,為羅隱倒了一碗水,遞給他:“羅術士只要好好再休息一兩日,身體也就無大礙了,切莫不要再傷心過度。” “有勞了。”羅隱接過那碗水,小小抿了一口。 華云天坐在一旁,摘了一根狗尾巴草,隨意把玩著,順口問道:“羅術士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羅隱沉默了下,方才回道:“如今芷若已經離開我,這俗世間也沒什么好牽掛的了,我會繼續上山修學。” “羅術士本領高超,有沒有打算與我們一同上路捉鬼?” “多謝公子美意,我一向獨來獨往慣了,實在很喜歡獨自住在山上的感覺,不喜奔波。” 聽羅隱這樣講,華云天也就不再堅持了。 青何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剛才一陣混亂,沒來得及向芷若姑娘打聽,不知羅術士是否有聽過鬼王柳笙?” 羅隱搖了搖頭,回道:“恕在下幫不上忙,還從未聽說過。” “無礙。” “不過我聽說筧江城這邊有個神算子,在找人這方面算的相當準,我看你們不妨去試一下。” “這神算子在哪里呢?”青何來了興趣。 “聽說是在城外的花滿寺,他每日都在那里擺攤,你們到了就能看到。” “多謝羅術士告知。” 羅隱撐地起身,胸口雖還有些隱隱作痛,不過已經可以起身活動了。 “客氣了,如果各位不嫌棄,今夜就留在這素塵府歇息一晚,明日再啟程。” 華云天也跟著起身,拱手作揖道:“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羅隱擺了擺手:“應當的,我去叫下人備些酒菜。” “有勞羅術士了。” * * 云淺看花霖和岐郎狠狠揍了一頓白玉樘,兩只靈寵子還不想停手的樣子,她連忙上前將它們一一抱了下來。 “花霖,好了,給他一點教訓就可以了,再揍下去,怕是會傷到他。” 岐郎挺著小肚子,奶聲奶氣的對云淺說道:“jiejie,我揍完了,可以喝奶奶了么?” 云淺:“……” 青何正好走到這邊,聽到岐郎的話,他連忙走過去,將岐郎一把抱起,輕聲斥責道:“岐郎,你又不聽話了?” “岐郎才沒有,花霖jiejie說幫云淺jiejie,揍完玉樘叔叔的話,就有奶奶喝。” 青何:“……” 這什么奇奇怪怪的輩分? 白玉樘從地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他伸過手去,修長手指彈了一下岐郎的小腦袋瓜子,厲聲道:“叫哥哥。” 他頓了一下,方才又問道:“為什么你們兩個小東西會揍我?” 花霖坐到青何肩膀上,探著小腦袋怯怯回道:“因為云淺jiejie……” 云淺怕花霖什么都說出來,她忙上前一步,抱起花霖,捂著她的小毛嘴,急急跑開了。 白玉樘愣愣望著云淺跑開的背影,轉頭望向華云天和青何,只見兩位弟弟默契聳了一下肩,示意他們也不知情。 “剛才我跟那羅術士,打聽鬼王柳笙的下落,并不知云淺姑娘這邊發生了什么。” “小弟也在青何身邊。” 白玉樘長指搔了下額頭,他抿著嘴角笑意,不再追究小徒兒的怪異行為,只是轉頭問了青何一句:“有打聽到那鬼王柳笙的下落么?” 青何搖了搖頭,回道:“不過聽羅術士說這邊城外的花滿寺有個神算子,最擅長找人,所以我明天打算去寺廟試一下。” “也好,我們明天一同跟你去。” “不會給你們添麻煩么?” 白玉樘蹙了下眉心,趕忙回道:“這是什么話,若不是你,今夜我就命喪那鬼爪之下了,以后青何的事,就是我的事。” “青何不必想太多,我們就當做游山玩水嘍。”華云天也在旁邊安慰了一句。 青何英氣的眉眼越發柔和起來,他上前一步,握住了白玉樘和華云天的一只手,眼中泛著微光:“今生能遇到像你們兩位這樣的患難知己,實在是在下的福氣。” 白玉樘抽出了手,還是有些難以適應青何突如其來的柔情似水,再說三個大丈夫牽著手,怪難為情的。 “對了,青何等下還要捉其他小鬼么?”白玉樘扯開了話題。 “小鬼而已,動動手指即可。” “不需要我們幫忙么?”華云天也抽出了手。 “不勞煩各位了,我一個人就夠了。” 月光流轉在水池中的紅蓮花瓣上,閃著澄白的碎光,三人隨意聊著,一同向素塵府的屋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