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夜已漸深,路兩邊住家門窗緊閉,漆黑一片。 只有半空懸掛的明月,籠亮青石板路,道路兩邊種著櫻花樹,開滿枝子的櫻花探至街邊,櫻花香氣撲面而來。 走過三條街道,終于到達綠蘿的家。 “公子,若不嫌棄,今晚就在綠蘿家歇息吧。”綠蘿站在門口,不舍挽留道。 “多謝綠蘿姑娘美意,只是夜深不便打攪,綠蘿姑娘還是早些歇息吧,告辭。”白玉樘一心惦記在這夜深人靜,想和小徒兒單獨相處,兩三言語打發綠蘿后,抬腳朝著來時的路行去。 寂靜的街上,只剩下師徒二人的身影,白玉樘不自覺朝云淺靠近了些,偏頭望著她嬌媚的側臉,說道:“那綠蘿想一同前往,為師想聽聽你的意見。” 云淺行至一顆櫻花樹下,踮起腳尖聞了聞櫻花,抬眸,一雙杏眼仿佛暗夜星空,耀著澄亮光澤,違心回道:“師父,你若真喜歡那綠蘿姑娘,又何必詢問淺兒的意見?” “那可不成,你的意見對我很重要,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夫。” “討厭,師父,你講什么呢?” 云淺羞答答,躲到樹桿的另一邊。 白玉樘眼尾勾起,噙著一層迷離,隨手折下一枝櫻花,待她倚著樹桿,轉到自己面前時,順手將櫻花遞給了她。 “你我師徒二人如今相依為命,四海為家,在我心里,淺兒現在就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你的意見我怎敢忽略?”男人的嘴,抹了蜜,胡話滿天飛。 這話要是讓祖母聽見,定要家法伺候他。 云淺聞了聞淡香的櫻花,繼續違心隨口回道:“淺兒沒意見,多一個人照顧師父,淺兒打從心里高興,說不定日后我還多了個師母,跟師父一樣疼我,豈不是一件美事。” 師母? 白玉樘微挑眉,剛才還見著她吃醋,這會兒怎么大方的,給自己指了婚? “淺兒誤會了,為師已經有心上人了。”他未指名道姓,只拂去兩人關系一層紗。 云淺咬唇,抬眸,正撞上他迷蒙的目光,一時間竟有些天旋地轉。 夜半迷離,人亦醉三分。 她伸手掐了自己一下,好令她清醒些,她用手中櫻花枝子戳了他一下,垂下眉眼才說道:“師父,不要耽誤了正經事,淺兒還有疑問想請教師父。” “好,為師都聽你的,淺兒有什么問題?” 云淺離開櫻花樹,兀自朝前走去,白玉樘緊隨她身后,三兩步便與她并肩前行。 “師父曾講過,若要捉的鬼現身,師父腰間的青邪鈴鐺就會響起,可剛才卻看不到鬼影,師父究竟有何打算了?” 白玉樘凝眸望著前方,一提正事他自然正經起來,跟著緩緩道來:“并未有任何打算,本來想著休息兩日,跟華弟碰面后,再去尋找名單上下一個厲鬼的蹤影,卻未曾想到這青邪鈴鐺會這么快響起。”他蹙起眉心,“說起來我倒想起一件事,先前擒了厲鬼伶香,在她入陰地之前,口中突然吐出一串文字,可還未等我看清,字體便引入空氣,不見蹤影。” “師父的意思,伶香她在偷偷報信么?” “不排除這個可能。”白玉樘望著前方還亮著燈的客棧,他眼尾輕撩,“夜深了,我們先找家店歇息,淺兒什么都不要怕,不管發生什么事,為師定會護淺兒個周全。” “是,淺兒聽師父的安排。” 師徒二人抬腳朝前走去。 整條街上只有一家福來客棧還在營業,云淺跟在白玉樘身后,她眼眸微偏,聽到身后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猜那三個老鼠定還跟在后面。 她假裝不在意,跟著白玉樘走進福來客棧。 “店家,給我們來一間上房。” 云淺皺著眉心,拽了拽白玉樘衣袖,輕聲道:“師父,兩間房。” 還沒等白玉樘改口,只聽得店小二回話:“客官,小店只剩一間房了。” 白玉樘心中大喜,表面卻假裝淡定自若,手肘撐桌,手指點著眉心:“一間房,這可如何是好?” “師父,不然我們去看看別家吧?” 店小二急忙招攬客人道:“姑娘,這條街上可只有我們一家客棧,這其他的需要再行個五里地,才能看到,深更半夜的也不太好找。” “這樣,有些遠了。” “無礙,今夜為師就睡在外面吧。” “師父,夜里寒氣重,睡在外面,很容易會染了風寒的。” 云淺軟軟糯糯的聲線傳來,白玉樘只覺腳軟,全身倚著柜臺。 “淺兒莫擔心,為師身體一向結實,一夜而已,不礙事。” “可是,若師父當真染了風寒,云淺會內疚的。” 白玉樘假裝蹙眉,嘴角卻清淡翹起。 “不如,我跟師父同睡一間吧。” “這不行,你我雖然是師徒,可畢竟男女有別,傳出去不大好聽,只怕會壞了淺兒名聲。”白玉樘假裝推辭,轉頭朝著暗處,臉色大喜。 店小二悶聲聽著面前師徒二人對話,看到白玉樘藏起的暗喜,店小二不禁嘴角抽搐:你繼續演,我不拆穿你。 “師父,不礙事,這里只有我們三個人,我相信師父的為人,償若那第三人傳出去。”云淺望著店小二,輕飄飄的眼神,妖媚如絲,云淡風輕,“若當真敢胡言亂語壞了云淺名聲,師父可要為云淺正名,大不了將他舌頭割下,當做下酒菜。” “徒兒放心,包在為師身上。”白玉樘伸過手去,“鑰匙速速拿來。” 店小二小身板一顫,雙手拿出鑰匙,哆哆嗦嗦遞了過去,顫抖著聲音回:“二位放心,小的口風一向很緊。”他朝上指了下,“客官樓上請,二樓左拐,最里頭那間客房。” “師父。” 白玉樘接過鑰匙,剛跨出步子準備要上樓去,卻聽到身后小徒兒喚了他一聲,他轉頭問:“淺兒,怎么了?” “師父先上樓去,淺兒還有事要出去下。” “什么事,要現在出去?” 云淺垂著眉眼,鼓著rou嘟嘟的小臉,不說話。 “這位姑娘肯定是要去茅廁,出門,左拐,三五步就到。”店小二笑呵呵的說道。 云淺抬起眸子,怒視著店小二,聲色微冷:“再多嘴,小心我割掉你舌頭!” 白玉樘隱著唇邊笑意,眼中盡是寵溺的望著云淺,他走過去接過云淺身上的藥盒子,還有包袱,柔聲道:“要不要師父陪你去?” “不要!”講完,云淺轉頭朝外走去。 出了客棧,云淺將手中櫻花枝子,隨手丟到身后。 她假意走進客棧旁邊的茅廁,可剛一進去,她身子就利落的緊貼墻壁,聽著外面動靜。 不知那三個老鼠躲到了哪里? 云淺聽不到外面動靜,她一個縱身輕松躍起,翻到墻頭上,踩著瓦片行至高處,趁著月光,她終于看到街尾三個人的身影。 她悄悄踩著屋頂瓦片,步步靠近,躲在三人所在的屋檐上,偷聽他們的對話。 “喂,嘰里呱,你確定他身上真的是赤寒玉?” “老大,我是呱里嘰。” “干你娘,又認錯。”那位老大轉身望向另一個小弟,“嘰里呱,你當真沒看走眼?” “老大,你相信我,千真萬確是那赤寒玉,我們這次要發大財了。” “干你娘,只有半塊玉,有個屁用?” “老大,從長計議嘛,找著這半塊,我們先弄到手,還發愁找不到另外半塊么?”嘰里呱從懷中掏出迷魂香,“今晚迷暈他們之后,我們就搶過來。” “還墨跡啥,干去!” “是,老大。” 三只老鼠嘰嘰喳喳一番后,欲準備實行他們的搶玉計劃,只是還未走出街尾,只覺一陣怪風旋過,緊接著一個黑影突然閃現在他們面前,還未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脖子上,像是蚊蟲叮咬的感覺,之后三人轟然倒地,悶頭大睡。 云淺收起滅魂針,未曾想到這擒鬼的銀針,竟會這般方便。 她任那三人橫七豎八睡在地上,趁著月色,匆匆朝客棧走去,只待三個時辰后,再來看他們。 云淺再次返回客棧,上樓,左拐,走到最里頭的客房,她抬手輕叩了幾下門。 “淺兒,門沒鎖。” 云淺推門而入后,又輕輕合上門,屋里沒看到白玉樘,可很快就看到他從里屋走了出來,他已換上白色睡袍,頭上也包著白色浴巾。 “師父,你怎么這般打扮?”云淺羞得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剛泡完澡,洗澡水我已經給淺兒準備好了。”話落,突然從他懷中掉出一本小冊子,原來是先前買的那本一零一式春宮圖。 白玉樘垂眼,望著地上那本春宮圖,敞開的那一頁,恰好講的是新婚小夫妻,最適宜的姿勢。 “淺兒要不要也泡泡澡?” 云淺低頭,垂眸瞟了一眼,地上不良畫像不堪入目,只覺心跳加速,一陣發悶。 她躲開他清淺迷離的目光,兀自悶頭朝前走去,走到窗邊,她隨手推開窗戶,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整個人這才緩了過來。 “不用了,師父。” 白玉樘微瞇雙眼,唇角浮笑:“淺兒不必在意為師的存在,其實為師我,不是男人。” 云淺轉身,眼中存滿疑惑,目光不自覺朝下移了些,困惑道:“難道師父已經……” “莫慌,為師不是太監,最厲害的小將軍還在。” 小將軍? “師父,討厭。”云淺雙手捂臉,再次轉到窗口,背對著他。 云淺竟然秒懂,這該死的冰雪聰明。 白玉樘清淡咬唇,雙眸迷霧繚繞。 他走到云淺身邊,雙手抱胸,側身依靠著窗欞,眼中依然含著醉人的目光,柔聲胡謅道:“你我現在是師徒關系,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夫,所以淺兒大可不用將我當成普通男人,你我關系這般親密,完全可以忽略我是個男人。” “師父,你又在胡言亂語。”云淺朝旁邊移了些,好令兩個人的距離不會太過分曖昧。 “為師說的可都句句在理,這男女關系一旦親密,遲早合二為一,自然可以什么都忽略。”白玉樘唇角淡笑,“再說,為師只想做淺兒的男人。” 一派流里流氣的言語,卻擾人心思。 云淺咬唇,腦袋里一片暈眩,她盡量保持理智,抬手支著下巴,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白玉樘聽,“娘親離世后,留下的遺言中,一再叮囑我不要相信男人所說的話,尤其是那種長著一張顛倒眾生的美男子,這樣的男人說的話尤為不可信。” 白玉樘:“……” 她幽幽轉頭:“既然師父說自己不是男人,那淺兒就相信師父的話。” 白玉樘眼尾上翹,大喜:“淺兒果然冰雪聰明,這么快就參透為師的話,夜深乏累了,不如我們一起就寢吧?” “是,師父。” 云淺乖乖跟了過去,可在他身后,她卻微微翹起唇角冷邪微笑。 白玉樘只覺心中火熱,如電流般胡亂沖撞,渾身輕飄飄,許是輕飄得有些過分了,他剛挨著床,身上又傳來似是蚊蟲叮咬的感覺,瞬間他悶頭撲到床上,昏頭大睡。 云淺收起滅魂針,望著眼前倒頭大睡的白玉樘,這幾日接觸下來,他嘴巴雖流里流氣了些,可心底倒是純良無公害,對她也是百般照顧。 想著,她順手抄起薄被,為他蓋在了身上。 窗外已是夜深人靜。 云淺那一夜卻都不敢睡著,她坐在桌前,一只手支著越發昏沉的腦袋,她盡量保持著清醒,另一只手數著打更出現的次數。 等到差不多三個時辰了,她迅速起身,離開客棧后,便匆匆趕向剛才那三人睡著的街尾。 云淺趕到時,那三人還未睡醒。 她從懷里掏出真心丸,想來這丸子也大有用處,可套出他們知道的一些事。 地上三人有了些許動靜,像是要醒來的樣子,她迅速將丸子掰成三塊,丟入三人口中,恰巧那三人一一睜開了眼。 云淺眼疾手快,伸出手掌,利落朝上一一擊打三人下巴,令他們仰頭吞下真心丸。 跟著,只見那三個彪形大漢,渾身像觸電般,甚是興奮的抖了抖,一陣抖落之后,索然無味。 三人從地上爬起,乖乖蹲到地上,雙手撐地,目光凝滯,一副甚是乖巧模樣。 喵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