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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癔癥在線閱讀 - 第146章

第146章

    裴森喜歡我的這一面,他總對這樣的我言聽計從,或許在他面前我是應(yīng)當(dāng)維持的,但很難,畢竟看著那樣的他,我更為“狡猾”的另一面便會曝露出來,我會變得像一只普通的哺乳動物那般朝他露出肚皮,我知道這樣會拉低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但很遺憾,這是無法控制的。

    甚至到了后來,在裴森的面前,我變得越來越向一個普通的“人類”靠攏,他的存在令我學(xué)會了猶豫,讓我不由自主地開始考量揣測,有時候面對一個弱者,我居然也會代入到對方的處境了。

    這真是十分稀奇,或許你們無法理解這于我而言是有多珍貴的,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或許這才是我該變成的樣子,那個“冷漠”的仇郁清,只不過是我的大腦為了讓我適應(yīng)社會而生造出的另一個人格罷了。

    當(dāng)然,這世界上無關(guān)緊要的家伙實在太多,露出笑容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所以當(dāng)我離開裴森,我還是會習(xí)慣性地表現(xiàn)出“冷漠”。

    跟裴森在一起,我開始為自己“變得像人”而感到高興。

    十分遺憾的是,顧鑫就是在這時候找到我這里來的。

    時過境遷,我對他的厭惡并沒有因為裴森的存在而減少分毫,甚至或許出于其他更為隱秘的原因——我覺得他更加討厭了。

    他是來找我借錢的,張口就是幾百萬,我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勇氣覺得我會愿意為他支付那個價格,就算他信誓旦旦地告訴我此后他能掙回來,我也是沒有立場去投資我的仇敵的。

    顧鑫于我,是真正意義上的仇敵。

    不像我與裴森,是夾雜著情趣于宿命的羈絆。

    我甚至恥于自己曾用同樣的詞匯形容過他們二人與我之間的關(guān)系。

    當(dāng)然,我也并沒有忘記裴森對這家伙的看重。

    于是我翹起一條腿,讓他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就算是考驗他此行的誠意了。

    我本以為他不會這么做的,但十分意外,他的答應(yīng)干脆而果斷……雖然真正屈膝俯首之時,顫抖的身體還是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迷茫與脆弱。

    對于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事情,他進行了堪稱誠懇的道歉。

    其實事到如今,他的所作所為我早已不介意了,畢竟我并沒有因他而改變?nèi)松壽E,不是么?

    我也知道他的道歉其實只為鋪墊他后續(xù)的請求,他聲音顫抖語氣急切,我已懶得計較他是否真心的。

    他說,他的家人其實并不知道他現(xiàn)在所做的生意。

    他說他因為一時意氣,跟自己的合伙人產(chǎn)生了嫌隙,那合伙人“道上有人”,以他昔日的欠債為把柄,不多的本金,債務(wù)卻有如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無視法律、沒有道義,那些人以家人性命為要挾,怎么都與他過不去。

    所幸事發(fā)前,他已隱隱覺察到了危機的臨近,舉家搬遷,也是意識到自己或許做錯事的原因。

    “這輩子,我遇到過很多‘機會’,但多數(shù)時候都是吃了沒文化的虧、濫交友的虧,裴森是事發(fā)后唯一還留在我身邊的朋友,我不能讓他幫我補這么大的窟窿,我……一直被他叫‘哥’,要是讓他知道我現(xiàn)在混成了這個樣子……”

    “抱歉,我只是想要維護自己僅有的一點自尊而已,事到如今也只有他,會像小時候一樣用那種目光看著我了,做人最基本的底線不能丟掉,所以仇總……我來找你。”

    顧鑫的目光分明畏縮,但自他的眉宇之間,我卻又莫名看出了幾分堅定。

    誠然,他是一個無比庸俗的普通人,但好在他還沒有因為利益而完全拋卻自我。

    我提出要求,我告訴他,我并不會按他說的那樣,將那筆錢直接轉(zhuǎn)到他的卡中,對此他欣然同意,說其實最好給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不像他,總是被人追捕、總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

    “仇總,等還完了錢,剩余的我就拿來做生意,我跟你說,我看的這個項目很有前景!你就當(dāng)是給我投資了,我日后……一定會成倍地回饋給你的!”得到肯定回復(fù)的顧鑫容光煥發(fā),他開始向我描述他的商業(yè)圖景。

    從前我只覺得他不過是一個三教九流的混混,沒曾想他這回看重的項目的確有一定的投資價值。

    “不過,就算還了錢……那些人也不一定會放過我的家人……”當(dāng)顧鑫面露猶豫地道出這句話,我便立即知曉了他此行的第二個來意。

    我這又不是安保公司,想要保證家人的安全,找我是什么道理?顧鑫從我臉上的表情看出了我想要道出的話語,他“嘿嘿”笑了兩聲,撓頭,臉上竟無半分對自己無知的窘迫,“你知道的,仇總,我這不是初中畢業(yè)就沒讀了嗎?沒文化沒常識啊!但我知道你是我認(rèn)識的最有權(quán)勢的人,我不找你找誰啊?”

    于是我們簽好了合同,約定好了匯款的日期,明面上說是“投資”但我卻明白這筆錢大概率已經(jīng)成了潑出去的水,回不到我的手上來的。

    我仍舊記得在離開時,顧鑫回過頭,頂著那額頭上烏青,沖我說的那句話:

    “仇總啊,我總覺得,要是沒有發(fā)生小時候的那些事情,你,我,還有我們的裴森,我們?nèi)齻€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也說不定。”

    我為他的大言不慚感到生氣。

    也為自己真的想像了一下那樣的圖景感到可恥。

    在那一瞬間我忽然意識到,我或許已經(jīng)不再是裴森向往的那個冷漠且為復(fù)仇不擇手段的仇郁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