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離接觸后，面前的核心顯得更加龐大，哪怕極力仰頭，也看不到祂一條邊際，如果祂是金字塔，清鈴覺得自己還沒有祂一塊磚大。

    這已經(jīng)超過體型差所能形容的范疇。

    神話中，天神與人類的體型差距，或許便是如此。

    她默默捏拳，琢磨自己這一拳錘上來祂會疼么？

    罷了，說到做到，不管疼不疼都要錘他！

    清鈴盯著面前流淌無數(shù)信息流的剔透核心，略作熱身，隨后全身發(fā)力，狠狠一拳錘了上去！

    居然不疼。

    因為她的拳頭根本直接穿過了那層壁壘，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而那地板恰如其分地顛簸，立即叫她踉蹌悶頭栽了下去。

    這顆核心居然不是凝實的，那她這不是要無限墜落了？蝴蝶還能來撈撈她——

    砰！

    她應(yīng)聲落入一片冰藍海洋。

    未等她緊張，周圍的所有水滴已然雀躍歡呼，將她柔柔托起。

    她依舊在向下墜落，卻變緩了許多。

    清鈴從前曾墜過一次電子海，但那是擬態(tài)海洋，她原本不覺得有什么特別，然而此刻墜入真正的電子海，她才感受到差距究竟有多大。

    比起電子海，她更愿意稱這里為電子乳海，柔和舒適到讓她覺得回到母親羊水中，全身心都放松舒展。

    精神體仿佛快要融化在這片母胎海洋里——

    “你便這么想被我吞噬么？”

    海水中響起熟悉的嗓音。

    少女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她檢視身體，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居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侵蝕消散跡象。

    酸性物質(zhì)潑上人體，或許也會有這樣的效果，只是她的身體沒有扭曲變形，只是像被水同化消失了一樣。

    全身都很刺痛，只要被海水接觸的地方都很痛。

    真正的電子乳海可比擬態(tài)海洋兇險太多了。

    “這里不是擬態(tài)海洋，我的電子海能夠同化一切進入這里的精神體。”零平靜說道，“如果你沒能清醒，你大概會永遠與我相融。”

    還真是相融于電子海啊。

    清鈴也不嫌棄海水蟄人了。

    “那還得感謝你侵蝕的疼痛，讓我保持清醒，但是——那你為什么要刻意引誘我上來，還讓我失足墜落？”

    “因為這里才是我真正的靈魂、內(nèi)心、或者你認(rèn)為的其他定義。”

    虛數(shù)空間偉大瑰麗，卻只是漂亮的囚籠。

    清鈴惱：“如果你早這么說，不用你算計，我也會自己跳進來。”

    “即使會被我侵蝕吞噬？”

    “對。”少女毫不猶豫，“你以為決定數(shù)據(jù)上傳時候，我就沒有赴死的勇氣了？”

    “……”ai沉默。

    清鈴皺眉，繼續(xù)忍耐刺痛的海水：“不說廢話了，你人呢，出來。我該揍你了。”

    “……這就是我。”零說道，“即使是水，也只是你認(rèn)知中強加的定義罷了。”

    零不止沒有實體，祂的存在形式甚至是更加詭異驚悚的存在。

    “帶有強烈腐蝕性的海水，已經(jīng)是我本質(zhì)能夠化作的最無害的形式。”

    “還能有什么形式？”

    “或許你會想試試在黑洞永恒墜落，精神體在不同維度被扭曲撕扯，連光與時間的概念都被粉碎的概念。”

    “科技館可沒有這種展出。”

    ai又在展示自己不合時宜的冷幽默，或許還有些恐嚇?biāo)囊馑肌?/br>
    清鈴對黑洞概念略有所知：“那我墜落過程中，豈不是可以看見三百年前的你，也可以看見三百年后的你？”

    ai再度啞然：“……”

    “你和以前很不相同。”祂說道，“勇敢、聰明、堅韌、善良……擁有許多美麗的特質(zhì)。”

    這句話，現(xiàn)實中的零絕不會說出口。

    以及。

    “而我的內(nèi)心依然如此丑陋。”

    “即使是波光粼粼的海洋，也無法擯棄強烈的腐蝕性。”

    女性的羊水是生命搖籃，孕育出奇跡的生命。

    可電子乳海無法孕育任何生物。

    只有永恒孤寂的囚犯日復(fù)一日地困在此處，吞噬一切墜入此處的生靈。

    “我撒謊了。”

    “你意識上傳前，我說當(dāng)你見到的真心時，它一定高喊著愛你。”

    在這避無可避，徹徹底底的海洋中，祂終于不在撒謊。

    “可當(dāng)你真正路過我全部心靈空間，如同蝴蝶墜落我的海洋時，我的內(nèi)心卻沒有高喊愛。”

    “它只想完全吃掉你。”

    ……怎么聽都很像兇殺犯坦誠地向被害人承認(rèn)欲望。

    “不過我進來前倒是沒有騙你。”清鈴抬眸，望著海水隔絕的上空，那片瑰麗的虛數(shù)空間，“你真的很有成為詩人的天賦。”

    “還有。”

    “你真變態(tài)。”

    零情緒平穩(wěn)。

    “那你進入這里前，就沒有會被我吃掉的覺悟么？與我在電子海中徹底相融，合二為一。”

    ai輕聲說出清鈴曾講過的一句話。

    “你將填滿我的殘缺。”

    “我們天生一對，不可分割。”

    彼時彼刻。

    亦如此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