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夕并沒有在前臺告知他的那個接待室中找到戚淺淺。他推門而入的時候，里面只有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和幾臺被遺留在桌上的電腦。

    “抱歉，這個會議室已經被我們預定了。”年輕的姑娘才加入夏氏不久，并不認得這個長期呆在清州的高層，只將秦夕當成了那些四處搜尋空余會議室的員工，在看見他的第一眼，連忙怯生生地提醒了一句。

    秦夕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桌上的電腦，很快就鎖定了一臺最新款的蘋果筆記本，而在它的旁邊還有一只熟悉的筆。

    “他們人呢？”

    因為多年位居高位，秦夕周身都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剛入職場的年輕姑娘當即就被震住了，無意識便脫口道，“夏助理他帶著戚小姐參觀公司去了。”說著她又瞥了眼會議室內的掛鐘，“已經出去半個小時了，估計很快就能回來了。”

    秦夕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便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年輕的姑娘懵懵地看著重新被關上的會議室大門，半坰反應過來，自己忘了問他是誰，也忘了問他是否需要帶個話。

    ***

    雖然是在帝都，但夏氏的行政人員還是為秦夕這個常年不在此地的人準備了一間專屬的辦公室。

    秦夕剛推開門，就聞到了一陣高級的花香。室內的溫度是精心控制后，人體最舒服的二十攝氏度，辦公用品井然有序地被排列在恰當的位置，就連窗外山坡上的綠植，都被打理的挑不出半分差錯。秦夕嘲諷地勾了勾嘴角，不知道該感慨這個夏氏的財大氣粗，還是該感謝夏家那幾個掌權人出色的作秀能力。

    打開電腦后，他查看了一下那個接待室的預定時間，從早到晚的時間被合并成了一個框，而框內赫然就是夏啟銘這三個大字。想到當初戚淺淺在清州時，一秒都不愿意在夏氏多呆的樣子，秦夕不禁有些失落。可隨即又想到此刻兩人之間的物理距離，那絲失落又迅速被期待所替代了。

    等待戚淺淺的時候，秦夕完成了三個視頻會議。和顧涵交代了后續工作后，他便踩著時間點再次出現在了那個接待室附近。

    很快，那扇門就從內向外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白色毛衣的女子，手里拎著同鞋子一個色系的駝色手袋，朝室內的人推脫了句，“不用送了，我打車回去。”就徑直走出了會議室。

    她一邊走，一邊在打車軟件上輸入地址，因為沒主意前方，在一個拐角處與一人結結實實撞了個滿懷……

    戚淺淺連忙抬頭道歉，“對不起，我剛在看手……機……”

    與此同時，熟悉的清冽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在身前響起，“這么巧啊，戚淺淺？”

    戚淺淺：“……”

    因為頭頂上方恰好有一盞燈，完全抬起頭的那一瞬間，戚淺淺就被白亮亮的燈光刺的下意識瞇起了眼。她往后退了一步，等適應了光線后，終于看清了這道聲音的主人。

    那一瞬間，戚淺淺的腦子里閃出了無數個念頭，不過這些念頭，除了罵人還是罵人……

    但就在她醞釀好，準備開口的前一秒，迎面走來了幾個夏氏的員工，在他們打量的目光下，戚淺淺幾乎是使出了洪荒之力才硬生生將罵人的句子憋了回去。

    為了避免自己憋出內傷，她地址也不輸了，急急忙忙收了手機就往門口走。可那個煩人鬼卻不管不顧，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她加速他也加速，她放慢步子他也跟著放慢步子，始終走在她身側半臂距離之處。

    待走出夏氏大樓，戚淺淺終于忍無可忍，轉過頭沖著他罵道，“你跟著我做什么？！”

    秦夕彎了彎嘴角，像是完全察覺不到她的排斥般，笑盈盈地說道，“你難得來這里，我請你吃晚飯吧。我知道這里有一家很……”

    “沒興趣！”話沒說完，戚淺淺就不客氣地打斷了，然后警告了一句，“你別再跟著我了！”便繼續超前走。

    可這個特意從清州趕來的男人，顯然沒有那么好打發，他就如同那陽光下的影子，無論如何都趕不走。戚淺淺暗暗啐了一口，看著叫車軟件上等待司機接單的字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會正是下班高峰，夏氏帝都總部的位置和邵澤汀家的位置都位于帝都最繁華的地段，兩者之間的距離雖然不遠，可開過車的人都會知道，這短短十公里距離在這種路況下，一個小時能開到，那絕對算得上鴻運當頭。

    所以當戚淺淺站在原地等了快二十分鐘，額外又加了五十塊錢，卻依然沒有司機接單后，她心中的火苗徹底燒成了一片火海。一怒之下，她直接取消了訂單，朝著導航上指示的地鐵站走去。

    “淺淺，你等我會，我去取下車。”秦夕在看出她的意圖后，立即上前拉住了她。

    戚淺淺再也克制不住怒火，一邊掙扎著試圖將自己的手臂抽出，一邊怒罵道，“姓秦的，你們煩不煩？！要我說多少遍！我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戚淺淺！別一個兩個找不到她就退而求其次都來找我！你們快從我的世界里滾遠點！”

    這番話罵的可謂是氣勢十足，擲地有聲，秦夕再執著，到底也還是一個要面子的男人。四面八方飄來的目光，讓他再也使不上力，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戚淺淺從手中掙脫，像是躲避瘟神一般，頭也不回地朝地鐵站奔去。

    秦夕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上似乎還殘留著她的余溫。

    別一個兩個找不到她就退而求其次都來找我！

    真的是這樣的嗎？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過往的記憶在不知不覺中就像被加了濾鏡一般，越來越模糊。只有眼前真真切切發生的事情，才維持著清晰的模樣。

    如果她真的不是她，自己還會這樣做嗎？秦夕思考了很久，都沒有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另一邊，憑著胸中那口郁結之氣沖進地鐵站的戚淺淺，當即就被站內的人潮擠傻了眼。她幾乎是被人潮給推進地鐵之中的，而進去之后，擁擠的程度又上了一個臺階。她幾乎無法站直，只能以一個扭曲的姿態勉強將手腳放入了空間。

    地鐵啟動的轟鳴聲，喚醒了她那發懵的腦子。

    與肖揚一同回家的記憶如打開了閥門一般，排山倒海地涌現出來。他寵溺的笑容，他溫潤的聲音，他好聞的氣息明明遠在天邊，卻清晰的近在咫尺。

    戚淺淺突然發覺自己的眼眶很燙，卻并想承認，這是一種溫熱的液體要突破桎梏的前兆。

    一定是車廂太擠了，空氣太稀薄了，回到家就好了，她反反復復地安慰著自己。再次被人潮推出地鐵時，臉上早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