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淺淺和肖揚才走到夏氏大樓的門口，顧涵就一臉熱情地迎了出來，“戚小姐，這回真是不好意思，還麻煩你特意過來一趟。”

    然而，戚淺淺卻冷著臉，無視她滿臉的笑容，看著她的眼神就如同看一個滑稽的馬戲團小丑。

    虛偽至極。

    明明一個小時前，這顧涵才用近乎威脅的辦法強行將她逼了過來。這會卻仿佛失憶了，臉不紅心不跳地來了番如此客套的寒暄。不知道內情的，還以為她戚淺淺和夏氏合作得多愉快呢。

    戚淺淺知道社會上這樣的人多到不計其數。lisa也常和她說，國人總講究個體面，哪怕前一天撕逼到罵娘，后一天如果還有利益需要往來，那該翻篇就得翻篇，彼此間最好能心照不宣地維持住表面的和平，直至事情辦妥。若中間有那么一兩個較真的人，哪怕他說的都在理，也只能讓雙方徒增尷尬。而對于這些所謂的“拎不清”的人，最好的結果，也必然得落個不懂事的名聲。

    可戚淺淺卻偏偏愛冒天下之大不違，非但對這些所謂的體面不屑一顧，更對這些表里不一的人嗤之以鼻。在她看來，哪怕有再多的無奈，都不該藏起自己的真心去換取表面那些虛假的平靜。在她眼里，哪怕吵到天崩地裂，老死不相往來，也比面和心不合快意萬倍。

    通過這些時日的觀察，顧涵自覺對戚淺淺的脾氣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可眼下的情形還是讓她有些意外。為了掩飾越來越難堪的場面，她只好將視線投向另一側，那個與戚淺淺一同出現的高挑男人身上。

    因為背著光，顧涵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皮膚白得近乎發光，露在襯衫外的手腕漂亮地就跟畫出來似的，“你好，第一次見面，我是顧涵，請問你是？”

    “肖揚。”低沉的男聲淡淡應著，聽不出絲毫多余的感情。

    原來就是他，顧涵聽見這個名字的剎那，就明白了這兩天自家老板辦公室內的氣壓為何久久無法回歸正常水平。她不著痕跡地又看了他一眼，才禮貌的說道，“你好，肖揚。我是負責這次特展協調工作的顧涵。對于今天這突發的情況，我們也挺不好意思的，但具體的，還是讓我們進會議室再聊吧。”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還對著戚淺淺和肖揚做了個請的姿勢。

    肖揚點點頭，態度并不熱情卻不失禮節。然后，他又轉過身，看向戚淺淺，用征詢她意見的口吻輕柔地問道，“淺淺，我們進去吧？”

    “嗯。”

    戚淺淺雖然心里不痛快，但來都來了，再耽擱也不過是浪費自己和肖揚的時間。想通后，便與肖揚一前一后走進了夏氏。

    ***

    此刻，監控畫面前的秦夕臉色難看到極致。

    他一早就知道，如果是提前的邀約，根據昨天的情況，肖揚同行的概率近乎百分百。所以他才讓顧涵刻意制造了今天這個突發的事件。而且為了支開lisa，他甚至不惜使用了一些卑鄙的手段。

    可是，為什么這個男人還是來了？

    這么倉促的時間，如果消息送過去的時候，他在清大，那是絕不可能和戚淺淺同時到達的。而這種情況下，就算他立即趕來，也會在戚淺淺之后。

    所以，一種可能了，那便是顧涵通知lisa的時候，肖揚就在“醉時光”。

    甚至，他就和戚淺淺在一起。

    不能再想了，他強迫自己關掉了監控，閉著眼睛，深深的陷入座椅中。

    而他也從未想過，曾經自己主動選擇的失去，會在今天將他折磨至此。

    ***

    這次會面被安排在一個大型的會議室里，戚淺淺和肖揚走進去的時候，幾個工作人員正在為室內的全息投影儀等設備布線。一個西裝筆挺的年輕男人安靜地坐在中間，手托著下巴神情專注得看著屏幕，在四周有些嘈雜的環境中格外顯眼。

    戚淺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愣住了。

    他很快就察覺到她的目光，緩緩抬起了頭。

    “淺淺，現在不想點辦法，都見不到你啊。”

    “額，楊師兄？”戚淺淺看著多年不見的師兄著實有些吃驚。她又向四周望了望，確定這里是夏氏，才慢慢說出了她的疑問，“你，怎么在這？”

    楊昊然輕輕笑了笑，眉眼里有化不完的溫柔。他假裝思考了一陣，才半開玩笑地說道，“因為我，就是你認為的那個狗屁專家啊。”

    額……

    為什么她師兄會知道這個……

    戚淺淺呆了呆，下意識便轉過頭看了向肖揚，卻發現他此時并沒有把注意力放她身上，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著她的師兄。沒有得到回應的戚淺淺只要硬著頭皮轉過頭，很是不好意思地看著她的師兄，強行將話題轉移掉，“師兄，你怎么轉行搞這個了？”

    “因為，我沒有師妹你的天分啊，能把一家畫廊經營的這么好。畢業后也是機緣巧合吧，就轉行做了這個。前些日子夏氏為這個特展來找我做全息投影，我才知道你竟然成了這個特展的設計師，真是厲害。”楊昊然彎著眉眼一邊笑一邊說，臉上全是重逢的喜悅。

    雖然知道師兄一向如此，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如此“吹捧”，戚淺淺還是很不好意思。她連忙擺擺手，“好了好了，師兄，我們來談談正事吧。”一邊說一邊走過去，在楊昊染身邊坐下，指了指他的頻幕問道，“是這里，我沒寫清楚嘛？”

    ***

    在戚淺淺無比寂寥的大學生涯里，如果非要找出一個與她有那么丁點情誼的人，那就一定是楊昊然了。

    他比她大一屆，當初是作為學院迎接新生入學的成員才認識了比他小一屆的戚淺淺。而那時她無意中的驚鴻一瞥，也成了他一生都難以忘懷的畫面。后來的日子里，他一直對這個漂亮到驚人，性格卻異常古怪的孤僻小師妹照顧有加。

    當然，對于他這種照顧，戚淺淺基本都會拒絕。可人心畢竟是rou長的，潛移默化間，戚淺淺對他也不再像對待其他人那般冷漠，路過的時候，她也會和他打個招呼，淡淡喊他一句“楊師兄”再繼續趕路。

    但也僅此而已。

    他畢業的時候，微信還沒有流行起來，而戚淺淺也不需要qq這種社交工具。所以，他唯一剩下的，關于她的聯系方式，就是一個電話號碼。可這么多年，除了逢年過節，他也從未給這個號碼發過任何別的消息，打過一通電話。

    他幻想過無數與她重逢的場景，卻始終不知道再見何時。

    所以在看見夏氏送過來的資料上的戚淺淺三個字時，他又害怕又驚喜，反反復復得地認了許多遍，才肯相信，這不是什么同名同姓的其他人，正是他一直尋不到理由再多看一眼的人。

    他更是因此興奮地整晚未眠。

    而此刻，她就這樣坐在自己身邊，低低軟軟地喊他師兄。

    上天，如果可以，真希望這是一個永遠不會醒的夢。

    一個哪怕沒有任何后續，他也心甘情愿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