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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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臟!” 裴鈞被他打了一下也半點不惱,還把另半邊臉也湊上去,輕輕問他:“洗洗么?” 見姜越點了點頭竟想自己起身,他一個打挺就跳起來抱他,“我來我來,誰叫是我這蠻子臟了王爺您呢,洗也合該我伺候著洗?!?/br> 他將姜越大致裹好了衣裳放在榻邊,姜越便抬腳踢他叫他蹲到屏風后去躲著,自己喚人打來了熱水洗浴,不免又在下人走后被裴鈞鉆進了浴桶里嬉笑,鬧著洗了通鴛鴦浴,若非此時已回復些力氣能稍稍制住這臭流氓,或然都還得被摁在水里一通顛鸞。 宮門早落鑰了,裴鈞出不去了,二人在澡盆里商定,今夜干脆就在福祉館里同榻而眠,翌日一早點名前裴鈞再翻墻回青云監上早課。 被裴鈞摸著笑著吵著,姜越從浴桶里起了身,由裴鈞捧著巾帕伺候著擦凈了,便穿上干干凈凈的罩紗白衣,套上銀絲翹頭的小布靴子,拉著裴鈞坐在了福祉館后院的芭蕉樹下。 姜越問他:“你今日本要帶我去何處玩?” 裴鈞道:“你從前不是說這兒樹多老有蚊子么,燃上香又睡不好覺,我今日就本想領你去城外蓮塘捉蜻蜓的?!?/br> “……這與捉蜻蜓有何關系?”姜越不太明白。 裴鈞當即就笑他:“羞羞咯,晉王爺,連這都不知道?你也太不識民生了!蜻蜓可有用啦,夏日蚊蟲多的時候就把帳子放下來,趕幾只蜻蜓進去先將蚊蟲吃了,等到睡前再把蜻蜓逮出來,這樣一晚上睡在帳中就不會有蚊蟲了,也不必點你討厭的那個什么香?!?/br> 姜越卻聽得眉頭暗皺:“可那多臟啊。” 裴鈞一聽,氣得霍地站起來就想抱起他晃,卻未料姜越行伍出身、下盤穩之又穩,愣是一下沒抱動。這叫裴鈞忽而沒了面子,卻把姜越逗得終于實在笑起來,神思一岔、身勢一軟,不察間竟被裴鈞直接托舉起來壓去了竹籬墻上抵著親吻,耳鬢廝磨一陣子,忽聽裴鈞道:“有了!” “什么?”他奇怪。 裴鈞抱緊他轉了一圈,放他立在地上又抬手搓搓他臉蛋:“小王爺,咱們捉蜻蜓不必出城了,青云監就有蓮塘?。 ?/br> “你是說……”姜越忽有了陣不好的預感。 一炷香后,裴鈞拿著繩子千辛萬苦爬上了三人高的墻,屁股沖著青云監里,腦袋探往寶蟾宮方向,勾身趴在墻頭上沖姜越伸手:“來,姜越!手給我,快!” 姜越依舊不安地挑眉四下一看,但見周遭無人,這才沖他擺了擺胳膊:“算了,你給我讓開?!?/br> 裴鈞便狐疑夾著胳膊往旁邊兒挪了兩格兒,下刻竟見姜越后退數步一個沉氣,助跑沖來高高躍起,只右足在高墻中部一點借力,躬身抬起的右手已穩穩勾住了墻頭。 裴鈞看得嘆為觀止、滿面震驚,連忙出手握住他另一只手,“厲害厲害!王爺威武!下回記得教我。”接著助他兩下也爬上來調轉身子,二人一齊松手從青云監后院的假山上跳下,一路小跑來到中庭的蓮塘。 時日已是夏末,層疊似火的橘色層云涂抹過大片乳灰的天空,塘中的紅蓮映了日暮卻比云色更艷,幾乎紅至與荼蘼之果共色,而四下此起彼伏的蟬鳴卻證實此時還未至秋中、仍舊是夏,而愈發近蓮塘,周遭亦愈發濕悶了。 裴鈞教姜越拾了根細長的樹枝,帶他到北山書堂里爬上梁子,握著他手帶他用樹枝攪了陰暗角落里幾張密實的蛛網,纏在枝頭仿似枝小箭,然后接住他跳下地來,笑眼彎彎領他再走到蓮塘邊,抬手指去:“你瞧,滿池子多少蜻蜓啊,隨便你捉。” 姜越順著他手指瞧去,果真見一些碧眼紗翅的蜻蜓飛舞在蓮池中,時不時停留在荷葉或睡蓮上,在夜幕漸起前似明似暗的黃昏天云下,掩映在一池明艷似火的色彩間,一時竟像極了精怪故事里指引夢境仙路的渺小生靈。 可裴鈞偏生就是個扼殺生靈之美的,此時抓著姜越袖子就叫他將手里的樹枝往前送:“那只近了,快!快用蛛網黏住它!” 姜越都還未反應要如何“黏住”,下一瞬卻歪打正著一揮枝,恰恰將一只綠翅蜻蜓黏在了樹枝上,一時看著那蜻蜓徒勞地撲騰著翅膀,他不禁有些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般望向裴鈞,卻換裴鈞扭頭就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哇,王爺初試牛刀便不費吹灰之力,此等雕蟲小技果真難不倒您。再來再來!”說著抓了姜越袖子又帶他繼續撿樹枝戳蛛網,蹲在蓮池邊一陣瞎揮,最后帶著七只拼命振翅的大蜻蜓,又跳瓦翻墻回了寶蟾宮的福祉館,灑了皂角給姜越洗手。 他替姜越放下了床帳,將樹枝蛛網上的蜻蜓一一輕摘下來放入帳中,百無聊賴趴在桌上看姜越一絲不茍地寫著當日張嶺布置的課業,不禁眼睛都有些打起架來,不一會兒就不甘寂寞地扣過他手腕親親啄啄,攪擾了姜越十分的靜心,終于又把人賴來膝上抱著講渾話,甚至試著講了兩個小時候聽的鬼故事,卻果真也嚇不住姜越,不免有些意興闌珊,再度放他去寫課業了。 不一會兒,想是帳中蚊蟲差不多盡了,裴鈞便又拿了樹枝將蜻蜓一一粘出來,下意識放在腳邊就要碾死,手卻忽被姜越拉住了。 姜越走到窗邊去,學著他方才的樣子,輕輕把蜻蜓一個個從枝頭蛛網上摘下放飛出窗去,看見它們都飛走了,這才將樹枝丟去了院里,然后拉著裴鈞鉆進床帳里,十分難得地,放下矜貴,在這個領他云雨捉蟲的土匪少年臉上輕輕親了一口,略略不舍道: “睡吧?!?/br> 夏夜有風,輕帶簾動,簾內的少年不顧汗濕,團團抱住懷里的人,輕撫他單薄脊背,明明自己已是快要睡著的模樣了,卻依舊哼著小曲兒哄他“王爺王爺快先睡”。 不成調的哼唱中,窗外蟬鳴斷續起伏,好似是費心應和這一場不知何往的仲夏迷夢。 而此夢,卻也是姜越做過最安穩的一個夢。